《祝福》每只牛

16、她为什么不认我

　　……时光闪回到两年前，森林小木屋的深夜……
　　等听到Freja均匀的呼吸声，装睡的长在爬起来，不敢开灯，透过月光静静地凝视熟睡的Freja。
　　虽然长途跋涉来到这山间的小木屋，而且又来月事，但长在一点儿也不累，因为这是跟Freja在一起的时间，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奇妙，甚至可以说，这就是她人生的目的。
　　她不知用了多少时间和力气，才控制自己不去想Freja，但这个人突然回来，打破她所有的坚持。
　　如果可以一辈子这样看着小公主入睡就好了。一辈子，长在惊讶自己居然在想一辈子，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害怕与可耻。
　　像她这样的人，和小公主共处一室都是不应该的。怎么可以奢求一辈子？小公主的一辈子，应该花在学业上，事业上，花在有能力给她幸福的人身上。等她变成老太太，会有一个依然爱她的丈夫陪在她身边，一群孝顺的子女守在她身边，一堆乖巧的孙子围在她身边。这些，如果和她祝长在在一起，就通通得不到。
　　长在对这一切再明白不过了，可事实就是她舍不得，舍不得拒绝Freja，舍不得放弃和她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
　　长在花了一个晚上，终于狠下心肠决定，等陪小公主过完她的生日就离开。这一次，是真的要永远分开了。

　　天快亮了，长在缓缓合眼，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堕入睡眠的深渊。突然，她的手机响了一下。是一条短信，由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
　　长在看了那条短信一眼，手抖到差点握不住手机。
　　她最后看了Freja一眼，心中默念：对不起了，小公主。
　　抓起自己的背囊，走出小木屋，向微微透着晨光的森林走去。
　　……

　　文柏嘉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忍不住心中的羡慕。
　　她自问也长得不差，但和这个男人站在一起，一百个人里面，一百零一个都会把目光聚焦在他身上，不管男人或女人。而且，他有一种不同寻常的超离感，就好像他的灵魂不属于这副躯壳，这副男女通吃的臭皮囊。
　　他总是露出抽离现实的神色，就好像他这个人根本不属于这里，他的灵魂不属于他的身份。但他明明就是晖庭集团的太子，卫春晖的宝贝儿子：卫樱庭。
　　文柏嘉把《秋之寂季》的歌词摆到卫樱庭面前，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我要这个LJ做我下一张专辑的作词人。”
　　卫樱庭看了他的助手一眼，眼神向他求救。
　　“你不会连自己的未婚妻都拒绝吧，樱庭少爷？”文柏嘉抓住卫樱庭的手。
　　卫樱庭忍住想缩手的冲动，对助手说：“你想想办法。”
　　文柏嘉瞪了助手一眼：“不是想办法，是一定要做到！“

　　柳寂文万万没有想到，正当他想破头都想不到宣伟搏是谁的时候，宣伟搏居然主动来找他。
　　这个叫宣伟搏的男人自称是卫樱庭的助手，他约柳寂文见面，对柳寂文说晖庭娱乐想要签他做旗下的作词人。柳寂文知道晖庭签他是迟早的事，但却没想到签约后第一个job就是担任晖庭力捧的新人——Park文柏嘉的作词人。
　　“对了，宣先生，”柳寂文问。
　　“叫我Wilbur。”宣伟搏说。
　　“Wilbur，我有事想问你，你…认识福满家吗？就是那天你在夜店救的人，她是我朋友。”
　　“哦，她叫福满家。颁奖典礼之后，我在酒店门口看到她来接你，后来在夜店门口又碰到她，看她像要被人带走，就出手了。”
　　“原来是这样。”柳寂文点头。
　　与宣伟搏见面之后柳寂文立刻找到Freja，告知她事情的缘由。
　　“宣伟搏是你喜欢的那个…卫什么的助手？”Freja问。
　　“他叫卫樱庭，是晖庭娱乐的太子爷，现在是我老板。”提到卫樱庭，柳寂文一脸花痴样。
　　“不明白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会花痴另一个男人，这个卫樱庭到底是哪国的神仙，把你迷成这样？”
　　“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卫樱庭长什么样子，你这个书呆子难道都不上网？”柳寂文无比嫌弃地看着Freja。
　　“我对娱乐圈的人与事一向不感兴趣。”
　　“好吧，那我的签约发布会你也不出席了？”
　　Freja装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你以为我把你当成什么，这是我最好的朋友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我怎能不在场！”
　　而且，Freja也想看看这个卫樱庭到底长成什么样子，把这只“见一个爱一个”（仅限帅哥）的柳寂文迷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恨不得立即嫁给他。

　　Freja做梦都没想到，当真正站在发布会现场，她多年来练就的隐忍、自持通通消失殆尽，那个十三岁的时候冲动到一刀捅死孤儿院院长的福满家又回来了。应该说，福满家从来都没有离开，但是为了一个人，福满家变成Freja，而现在，同样是为了这个人，福满家回来了。

　　“祝长在！”

　　Freja从嘉宾席站起来，越过记者的重重包围，走到签约台前，冲签约台上的人喊。

　　尘世渺渺，纷繁复杂，在这个世上，有很多人，很多事，从生命中匆匆掠过，不留痕迹。但有些人，有些事，虽然只出现过短短的一刹，却让人刻骨铭心。祝长在就是这样的人，当她第一次出现在福满家的生命中，在那个阳光狭长的午后，那个毫不显眼的座位上，日光照着祝长在的脸庞……那个场景，足够福满家在往后人生中很多个寂寞的夜晚，从记忆中取出来回味。
　　那个七天之后的夜晚，她们是两个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女孩，长在选择了福满家成为拿走她第一次的人，从那时起，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羁绊，深深地嵌在只有十四岁的福满家的脑中……
　　那个鲜血淋漓的夜晚，长在从福满家手中夺过杀人的剪刀。那时候的福满家还不明白长在让她走的用意，长在是想一个人，用生命的代价，承担福满家冲动犯下的错……
　　再次遇到的那天，长在选择不与福满家相认，她一个人独自承受祝长定的敲诈，将黑暗的过去和着苦涩的现实一起吞下，她设计害死祝长定，也将自己的前途一起赔上，为了埋藏真相，给福满家一个光明的未来……

　　此时此刻，Freja心中所想，眼中所见，只有一个人。她一步一步走向这个人，每走一步都会想起前尘往事：
　　她是城中望族福家二小姐，她是孤儿院孤儿。
　　她为了她失手捅死孤儿院院长，她为了她揽下所有罪名，以死谢罪。
　　她随家人移民外国，她以少年犯的身份被关进少管所。
　　那一年，她十三岁，她十四岁。

　　她以交换生的身份回国，她是被班上同学当做隐形人的高中生。
　　她为了帮她隐瞒真相出卖身体，她为了掩埋真相设局杀死当年的目击者祝长定。
　　那一年，她十六岁，她十七岁。

　　她即将考大学，她高中辍学成为计程车司机。
　　她放假回国带她去旅行，她在旅行途中离开，从此彻底消失。
　　那一年，她十八岁，她十九岁。

　　两年后，她成为医学院的高材生。而另一个她，就在眼前。

　　签约台上四个人，卫樱庭、文柏嘉和柳寂文，包括站在卫樱庭身后的宣伟搏，听到Freja喊“祝长在”，个个面面相觑。

　　“祝长在！”Freja继续喊。

　　“这位小姐，请问你是谁？”“你口中的祝长在是什么呢？”“卫公子，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LJ的签约会会出现这位小姐，她口中的祝长在又是什么人？”记者们将长枪短炮和麦克风对准Freja，以及台上的卫樱庭。

　　柳寂文觉得Freja分明是盯着他们中的其中一个人，把这个人当成是祝长在。无论这个人是谁，都不可能是祝长在，Freja绝对认错人了。怎么办？柳寂文急中生智：“祝长在其实是、其实是我为Park写的主打歌的歌名！”
　　“原来是这样！但这位小姐和Park是什么关系，为什么由她来宣布Park新歌的名字？”记者们齐刷刷地把麦克风对准柳寂文。
　　“她…她是我的好朋友。”柳寂文只能如实说。
　　“同时也是我主打歌MV的女主角。”文柏嘉拿过麦克风说。
　　记者们听罢，继续将相机镜头对准Freja。Freja完全不管他们，她的眼神由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一个人，这个人就坐在台上，低着头，由始至终，一语不发。

　　等签名会结束，记者们被打发走，Freja终于有机会当着这个人的面把想说的话说清楚。
　　“长在，我做梦都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Freja说。
　　这个人还没说话，宣伟搏就挡在面前抢先说：“福小姐，你在签名会捣乱，严重影响Park的宣传活动，如果你不是LJ的朋友，我们不会轻易放过你。”

　　Freja完全不理曾经救过她的宣伟搏，对准她的目标人物说：“祝长在，我在跟你说话，你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不看我一眼？”

　　文柏嘉饶有兴味地看着Freja说：“这位小姐，你硬闯签名会无非是想出名吧？我已经给机会让你做我MV的女主角了，请你不要纠缠我的未婚夫。”

　　“未婚夫”三个字终于成功地转移Freja的注意力。她用看着神经病的眼神盯着文柏嘉，问：“你说什么？她是你的未婚夫？呵，这怎么可能？好好笑，她怎么可能是你的未婚夫？”

　　“他为什么不能是我的未婚夫？奇怪，你到底是什么人，说话怎么这么无礼？”文柏嘉笑着说，她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Freja愈发有趣。

　　终于，一直沉默的那个人开口了：“这位小姐，我姓卫，叫卫樱庭。并不是你口中所说的人。”
　　Freja看着卫樱庭，表情似笑非笑：“长在，我找得你好苦，你居然不认我！”
　　卫樱庭缓缓摇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一直这样叫我？”
　　Freja定定地看着卫樱庭，双眼凝出泪水：“长在，我是小公主啊，你不认得我吗？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卫樱庭冷冷地回答：“对不起，我并不认识你。”他再也没看Freja一眼，和文柏嘉、宣伟搏一起离开发布会现场。
　　Freja双手握拳，指甲深陷掌心，脑中乱成一团……
　　柳寂文掰开Freja紧握的拳头，牵住她的手不让她再虐待自己：“你说樱庭少爷就是祝长在，是真的吗？”
　　Freja好像完全没有听见柳寂文说话，失焦的双眼茫然地看着前方，喃喃地重复着：“她为什么不认我，为什么不认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