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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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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凉薄的风吹在脸上,浸透般的寒。让人忽视提防,在不注意时,伤脾伤肺。览尽园角,各色也枯败殆尽,风中摇曳了瞬间就落了,铺了地上黄,扫尽重叠起,只有全落了,才结束终了。不知是不是觉着伤秋浓重会漫进冬,园里远远一方植了梅,又别出心的混在阔叶林里。等黄叶谢时,正是梅开,都是弯而曲的枝干,一高一底,起起伏伏,参差别有情致。风拂来,几片叶儿,旋于空,辗转几下,仿如蝶衣,静静落入湖中,趁着风的余味,点处环环涟漪。
亭中人偏斜着眼看着,默然没有动静。眼神里模糊,但那触及深处的落寞疼惜,不经意间流散无余。黑如墨的发,轻轻飘起,划过颊,却挡住视线。这才晃过神,转过头,将头发抚至耳边。一切如常,唯她有隐隐的痛,无论是身上还是心间。
醒来时,已经在宴府了。服侍的丫鬟,没说其他,只是高兴,忙去叫来主子。巫雪晨从话和语气里知道,自己昏睡有好些天了。这好些天,不管是梦还是潜意识,尽是迷茫。迷茫归迷茫,脑子还是会自己动的,巫雪晨不是傻子,现反她还是个聪明人。事情前前后后,她经历着所有的细节,话听了,人见了,字看了。最终,几天,有些事也是明白了。是的,情节和结果不会平白无故就发生,有意外,但更多是人为。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被救了,但活着出现在宴府,就能肯定和宴镜鸿有关。她早前就想过,宴镜鸿定有人跟着她,可是在她被下药带走时却没有出现拦下,这说明了什么,已很明朗。只就一点,巫雪晨完全会扒着宴镜鸿不放,讨债还债赔个说法。然而,最后牵扯的人和事已让她不想说什么了,没什么值当的想,值当的说。
脑子回想一遍,试图让自己冷静明智。也许,真的没错。在这里,她是没有权利的,她,只是一个过客,为了消去一个痕迹,更不能自己留下一点印记,所以更不要说什么去逆转本该发生的事情。这里是古代,权位利益的争夺,伤痛死亡没必眨眼。就算血流成河,只要夺了王位,夺了疆土,那就何有顾惜。既身处此世,就要遵从这里的规矩,就像是没必要看不下去一些民族餐餐吃荤腥,想不过去,就是自寻苦恼,不是他人扰,而是人自扰。最重要的是,此行目的达成,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见到宴镜鸿,还是一副波澜不惊,坐怀不乱表情。果然是一句话没透露,嘴严密的死死的。巫雪晨没有问什么,就算是那个出现的黑影。她裹着被,没理睬对方半句。最后在宴镜鸿走时,冒了句‘利用我,我觉得很不爽!’而对方听她一话,止住步,没回头,然后走了。
于是在养了几天的伤后,她终于耐不住,跑到园里透透气了
身上伤,差不多愈合了。幸亏刀没刺伤内脏,不然小命就难保了。不知是不是出于愧疚,宴镜鸿特意着了府里最心灵手巧的丫鬟伺候她的饮食起居,还有护卫隐在左右,昨晚在屋顶上赶走了几只野猫子。就这样得过且过也不差。
这样想着,不觉然寒气逼上了身上,大概是重伤初愈还不能在风口上吹着。于是起身拍了拍衣服,将轻裘上的帽子扣在头上,只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容。丫鬟要跟在其后,被她摆手止住了,没有娇生惯养的毛病,跟着只是会越发觉得不自在。
一个人,小步地踱着。风虽寒,只是拭在脸上反倒会让人清醒。原先的不愿想起的事情,也自然而然被眼前的景物淡化。石子铺的小路,脚踩在上面很舒服,蜿蜒着通向那片林子。巫雪晨仰头顾着左右,没停下脚步。想来入冬就算黄叶,也要落干净,却没见到这里的是越发的黄,越发的厚。层层累着,布积在树叉间,过往风轻打,排排扇叶还转着旋,间隙里传出飒飒的响声,衬得周围的静谧。叶和叶间掩得密实时,也有小的缝隙,透出光亮,在地上闪出细粒。
巫雪晨默然踌躇,就在这里停下了步。缓缓伸出细瘦白净的手,将之现于斑影下,小细粒映在白玉般皮肤面,时时晃动还会离去,像钻闪跳耀人眼睛。静静注视半天,巫雪晨痴痴地笑了,很坦然的微笑,若冰冻千日只为此时消融,化为一池春水,数日的情绪突然决堤,一去不再复返。
突然,一霎间,斑驳的影消失了,没再重现。远远,风吹来,一片一片碟翼似的金色叶片,飞过眼前,缠绵许久,带动巫雪晨肩上发丝,吹起,轻落。可不一样的是,是那不愿离开鼻翼,久久相依,淡雅静心的香气,是梅的香,需留意才能清楚嗅到的香味,。梅未开,为何,,,,,,,那一闪,巫雪晨,,惊了。怎么也无法忘记,这是那个‘黑影’身上的体香,只有那人身上才有的独特的味道。素淡却能撬起脑壳的记忆。。。巫雪晨抬头,光隙透在脸间,,,,双眸睁大,玉般光润玲珑的面容镀上促狭,惊愕之色,,,,在眸光里,一阳光勾勒的身影,,,,,,
头仰起,宽大裘衣斗篷上的帽子,落到背后。只见浓密墨黑如海藻般的发,搭在项上,垂到腰间。随意挽着的鬓,遗漏的几根随风飘起。小巧的脸因病泛着淡淡的苍白,双瓣唇上却还是有薄薄的胭脂色。惊讶而睁大的眼睛像浸满秋露。巫雪晨没有想到会在宴府见到那个黑暗里的男子,自那最后一面,自己就得救回来,所以是敌是友她并不清楚。惊虽惊,巫雪晨还是立即作出反应,垂首,转头就走,,,,,,
想是树上人早就发现她,自上空悠然一笑,笑声静闷于胸腔里,低沉不易察觉。背光的身影坐起,向下倾了倾。巫雪晨感觉有一束目光落在她的背上,身体条件反射似的停了下来。一好听优雅的声音低低传来
‘伤可好了’
巫雪晨立地一惊,竟情不自禁地回答道
‘嗯,,好了’
回答毕了,便立即觉得不妥,但是无论如何话已经出口。巫雪晨在原地踯躅片刻,横着眉,咬咬牙。想着,若是敌,就算是此时逃走,也终究是逃不了暗算的。若是友,回头交谈几句也没什么不妥,弄不好,救她的人就是这人。
没有拖泥带水,迅速而干净,巫雪晨回身,仰面直视树的那一侧,淡定说道
‘树上装猴吓人不怎么好’
树上那人倒是没了什么大的动静,只能隐约听见噗嗤的轻笑,笑不粘尘
‘嗯,,,猴救了人,人却以此礼相待,想是那人以为是畜生之礼,却没有想到,这是连猴也看不懂的畜生不如之礼呢,,,,那人,你可听懂了,,,’
巫雪晨一晌没动,想也是知道原委。黑拉下脸,怒道
‘救了我就明说,用不了这样嘲弄我。不知情者无罪’
‘是脑愚者不怪,况且我所指是针扎到猴了’
巫雪晨听那人话,回忆几日前的那一幕,在脑海中打捞了许久,才记起。的确是,自己那时为自保,生物自然反应似的拿‘针’扎了人,但并不知道扎了什么人。想是那人说的是这件事,,,巫雪晨忆到此,没继续下去,神色露出尴尬之意。抬起头,有些小声支吾的问
‘我拿针,扎的是你’
树上那人被影挡了表情
‘那你说呢,,,,,虽不是什么致命的毒针,可倒也是足足睡了几天,,,’
巫雪晨噤了声。是的,的确那针不是普通玩意儿,那可是从现代带到这里的高科技微型麻醉注射器。无需推挤,注射几毫克便会昏迷几天几夜。将前后的事和话对照来看,那人并没有说谎,,,,,,而且在这件事上,于情于礼好像,,,,,,
‘那,,,,那个,,,我并不有意,,,没成想,,,,,,嗯,,那我,,我对不住了’
树上那人嘴角上扬,像是见了什么有趣味的事物,含笑的语气调侃道
‘怎敢受您道歉,,,不过,,,,我家阿笙好像这些日子睡得倒是很舒服,并没有一丝痛苦之意,,,你也不必如此愧疚,,,且你已知错,,,我也不必追究,,,,,,,’
一丝笑声传远,,树下人,脸黑得像块千年被埋于地下的煤,此刻掘起,在阳光下,闪着会搅浑人眼球的光泽,,,,,,
笑声过后,周围便没了声音,又是一阵寂静。恍惚中还能听到风轻轻掠过叶片,飒飒萦绕耳边。
巫雪晨平息静立,这才好好地仰睨着那人。虽然不是看的很清楚,但影子勾勒的轮廓还是很清晰的,透着洒脱不拘。就这样侧坐在树的枝干上,一只胳膊搭在曲着的膝盖上,从刚刚转过头后就一直视着远方。
借着阳光,可以看到,那人穿着淡紫色的裘衣,清雅而不失贵气。精细勾镶的银色条纹不时地闪着波纹,若隐若现。垂下的衣角被风带动,颈边的衣领贴的更为严实。
巫雪晨端视许久,眼睛未离开那人身上,眼眸微闭,眯着眼,但墨瞳依亮,像是正在想着什么。不知是被那人非凡的气质所吸引,还是想借此用眼神在那人身上穿个洞。
就在以为这沉默会持续更长的时间时,巫雪晨突然说话了
‘你是宴镜鸿什么人’
语气平淡,却有追问之意
树上身影,再次转过,将视线移到下面,眼眸对准说话人。而手脚身体却处原位,没有动弹。
两眼对视上,没有一方回避开,而是将视线贴合的更紧。巫雪晨眉皱起,长长的睫毛,没有挡住眼睛里犀锐的光。
树上那人依旧云秀风清的样子,没有动容。只是当将树下女子的眼神收于眼底时,似乎有一霎的触动和犹豫。
风依旧吹着,寒意也未减
那人,垂在膝上的手,两手指轻轻一触。在上方,能清楚地看到,那微微上扬的眼眸,突然生出笑意。而高挺的鼻梁下,那人的嘴角自然上扬
那一瞬的笑意将整个冬季的寒意销推在几里之外,便像是闻到了春暖花开时节,漫山遍野的幽香。此时的风都好似停了节奏
巫雪晨眼睛里的戒备就被眼前的场景给逼退了,生愣愣地站在那里。望着远上的模糊笑意,竟忘了要干什么,只是看着,静静地看着。
呆的那一刹那,身旁飒飒的声音传来,没有一点给人反应的时间。就是在一晃神,一眨眼。树上人已站在几步外,身上一丝不乱,轻裘的衣抉轻轻飘起,在空中划过一层弧度,脱俗清雅。只见那人双手执于背后,泰然立于巫雪晨眼前烁烁的眼睛紧盯着她
‘那你,,,又是宴镜鸿的什么人’
突如其来的一瞬,巫雪晨惊得退后了好几步
等站立了,回过神,望着那人,愤怒道
‘要你管!我说是宴镜鸿的爷爷的妹妹的侄子的外甥的妈妈的姨娘的舅舅的儿子的二房的弟弟,你信不信!你这样吓死我,那是想知道我是谁吗!’
听完一大段自我介绍,几步外的人看向那里,睥睨着眼,笑意更强了。抬手将肩上的树叶轻轻拂下来,着手拭了拭衣服。待弄贴服后,几步缓缓走到巫雪晨眼前,面和面只有几寸远,忽而又向前倾了倾,直盯着巫雪晨的眼,笑道
‘二房的弟弟,,,,那倒挺有趣的’
巫雪晨睁大眼睛,瞅着几寸远的那张脸,笑容四溢,但戏谑味十足,摆明就是找抽。巫雪晨站在原地,深深地闭眼吸了一口气,然后睁眼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那人,道
‘净是低微的身份,不觉得您这有趣之下都是嘲讽意味’
那人面色柔和,眼眸里透着涟漪的光,嘴角上扬,似是玩味十足。
‘你这转移话题的周旋法倒是挺别致,反觉得是我无趣了很多’
巫雪晨皱紧了眉,这人聪明善辩,真的是很无趣。关键是老是让她把话憋回去。
巫雪晨颇有些不爽,将眼神飘忽转向别处。就这眼光一扫,倒是把眼前人看了清楚。因是这人相貌不属美貌极致,所以之前倒也是没有注意。那人玉色皮肤下,骨梁弧度轮廓精致,双眉飞扬有神。最为特别的是那双清眸,仿佛纳入海冥苍穹,在日出日落时展现日月星辰交替运承,流光熠熠闪烁时间流逝,浩淼没有边际,就好像是永远望不尽底。折射出的眸光,透有睿智精锐之色,被全身上下的清雅脱俗之气质所笼罩。也是会让人觉得这人容貌和眼眸是有些不搭的,总觉神采欠缺了很多。
余光一扫,看了清楚。本想将视线移走,可就在眼神掠过那人鬓角时,突然的仿佛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不觉巫雪晨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盯着那一边。
巫雪晨往外倾身,手不自觉的抬起,朝着那人的脸探去
就在要伸到前头时,手突然被另外一只手给握住了,速度极快,没来得及让人反应
被这一激,巫雪晨转头看向那人。只是那人眼光冷了好多,但也终究没有怒意
‘这般调戏,不好吧’
这虽是玩笑话,可是在那人眼里却没有看见笑意,就只是没有任何立场的表情。但是还是让人感觉不舒服。
巫雪晨淡色看着眼前人,眯了眯眼,想是就那么回事。睥睨着眼前人,微微轻笑,继而将眼神转到手上,道
‘那么现在,到底是谁调戏谁了’
风再起,撩起了巫雪晨的发梢,那人衣角在风中飘起,转着弧度。仿佛此刻世界寂静,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不清。两人目光交集,悄然站立。那人没有说话,眼神里笼罩着一层说不清楚的颜色,朦胧让人捉摸不清。树上的黄叶,就在这静然中飘下,像是脱了翼的蝶,无奈下,辗转而下,没有声响。漫天的枯叶飞舞,落得遍地,落在身上
本是这寂静会持续永远。却被来人打断了
‘爷,现下大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