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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六章 是伊非伊(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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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平看一看郭旭又看一看胭脂,默默走到郭旭身后,低声道:“好好劝劝她,现在只有你能劝得动他。”语气里却有说不出的落寞。
说完封平自顾自走了,郭旭和胭脂却仍是一步不动的站在那里。
郭旭看着一脸冰雪寒意的胭脂,虽然胭脂如今出了这般大的纰漏,但真的面对她,自己却不知为何,生不起气来。郭旭向前走了两步,低声道:“胭脂,无论之前谁对谁错,如今,我们能不能暂且放下恩怨,你先和封平出城暂避一时?”
两人之间此时相距盈尺,胭脂一双杏眼却仍然这样怒气满满的瞪着他,道:“我出不出城与郭大少什么相干?敢问我和郭大少是什么关系?原是我愚不可及,竟然对名满京城的郭大少纠缠不休。既然昨日郭大少当面点醒,我自然不会再做这等自不量力的事。敢问郭大少还有何指点?小女子自当洗耳恭听!”
胭脂一口气说完这么长一段话,听得郭旭头皮发麻,道:“胭脂,你这么说,倒让我无话可说了。”
胭脂向来听惯了郭旭高谈阔论,戏谑笑谈,不论到了何时何地都能说出一番道理,自己虽然口角伶俐却向来说他不过,常常被他气得不轻。今天,她憋了一肚子的气终于一吐为快,终于说得郭旭无言以对,胭脂却没有一丝快乐可言。他平时那么能言善辩,偏偏今天竟然无话可说。
胭脂冷笑一声道:“既然你我已然无话可说,那就不必再说,以后也不必再见。”
说着,一扭细腰,就欲离去。郭旭一个旋身,挡在胭脂眼前,道:“胭脂,你明知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近在咫尺,呼吸可闻,胭脂不由心中一软,两眼发酸,黯然道:“不是这个意思又如何?你心中既然没有我,你我又何必再见,徒增伤感。”
一句话,郭旭心中也感到无比黯然,一怔之下,胭脂已经绕过他向酒坊内行去。郭旭眼见她快要进入酒坊,突然开口道:“胭脂,难道你我之间,不谈男女情爱,就什么也没有了吗?”
胭脂身形一顿,停了下来。
郭旭走到胭脂身后,道:“难道去年巳日相遇,共饮共醉,共酿桃花酿,如今就只有一句不再相见?”
胭脂听闻此语,猛地回过头来,道:“当日相遇,难道我会忘记?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怎会离开富丽江南,来到这人事复杂的帝王之都?如果不是你我怎会放弃我自由的江湖生涯,甘心开这样一间酒坊?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一句话,当日你对我说,何不开一家酒坊,从此安定下来。如今,我人是安定下来了,可是我的心呢?”
郭旭现在已经说不清自己当时说那句话到底是怎样的心情,也许只是对朋友的关心,可是此时听胭脂说来,那句话听在一个女子耳中,自是大有深意。
郭旭意绪迟迟,道:“胭脂,不是每一对相遇的男女,都有在一起的缘分。何况是我这样浪荡不羁的人。你又何必这样把我放在心上。也许是这京城的繁华,消磨了血手胭脂的豪情。初相遇时,你是何等的英姿飒爽,不惭须眉。江湖儿女,何不且忘却情爱,胭脂,我们原可以是一辈子的朋友。何必轻言不再相见!”
胭脂看着郭旭俊朗又深情的模样,不由想起初次相遇。也许,郭旭的深情并非一般男儿的痴情,正因为如此,一向骄傲的胭脂才对他如此痴心。这痴心,又不知几时能断。胭脂仰起头,看一看天空,道:“你说得对。这京城,确实束缚了我血手胭脂。也该是我离开这里的时候。不过,我离开这里,绝不是因为害怕翁泰北和锦衣卫。”
邓忍虽然脾气极好,但对方因为自己多看几眼就要出手要自己的命,这是怎样的蛮不讲理,草菅人命,不由得也血气上涌,向前踏步,要去理论。辛力一拍邓忍的肩膀,道:“小子,不要惹事,待我去替你找回场子。”
辛力这一拍,看似虚飘飘地没用什么力气,邓忍却不由自主的坐了下来,邓忍看辛力目光炯炯的盯住自己,知道是示意他不要擅动。
此时闹哄哄的客栈依然如故的吵闹,并没有几个人注意到这边异状。辛力笑嘻嘻的手持着筷子向紫貂男子所坐的一桌走去。
辛力已走到桌前,那紫貂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辛力,俊美的脸庞有种异样的残忍,其余三人也都镇定自若的坐着。
辛力将筷子晃一晃道:“朋友既然招呼,怎地椅子也没有一把?”
紫貂男子冷冷道:“我这一桌只怕你还不够资格入坐。”声线柔媚清亮。
辛力嘿然而笑。右手两指轻拈一根针,缓缓的插入楠木的桌面上,直至针尾也没入桌中。接着又将另一根针也插入桌中。
本来神色闲散的四人立时警惕起来,那个本来看都没看辛力的二十七八岁的英俊男子也挺直了腰背,看向辛力。要知道,这牛毛针细而易断,又淬了剧毒,辛力竟然能将之插入这楠木桌中,这一份指力,岂是一般!
辛力扫视诸人一圈,道:“现在我有坐的资格了吗?”
紫貂男子眼中现出怨毒之色道:“你待如何?”
旁边矮个子中年男子打圆场道:“既来了,皆是朋友,就请坐下说话。”
说着叫小二加了一把椅子。
辛力洒然落座,道:“这坐着果然比站着要舒服多了。”说着看向紫貂男子道:“这位……兄弟,你说,是不是?”
紫貂男子哼了一声:“有本事我们出去比划。”
辛力心中大恼,这个女人真是太过骄纵,他凤眼一眯,道:“何不在此处比划?天地幽冥,江湖中向来只有传说,且让我见识见识慕容堂主的鬼索,也让京中人知道知道是谁驾临帝都。”
这东来客栈本就是江湖人进出京城的一处歇歇脚,打探打探消息的地方,所以,此地的江湖人恐怕占了六七成以上。若在此处动手,消息明日定然传遍京城。
这紫貂男子正是天幽帮冥堂堂主慕容白,此时扮了男装,天幽帮向在南方,突然出现在京城一带,行踪又这般隐秘,显然是不欲人知,没想到竟然被辛力一口叫破。
慕容白脸现煞气,手向腰间抹去。中年男子急急用眼神制止,道:“正事要紧。”又看向辛力,语气淡定,道:“这位兄台端的好眼力。只是兄台不像是商人,兄台的仆从刚才竟敢冲着兄台发火,估摸着也不是仆从。”
中年男子一脸的和善,但中气充沛,双眼精光内敛,应该是比慕容白更难缠的人物,而且这眼力也是非同寻常。
辛力打个哈哈,道:“那便如何?”
中年男子道:“既然我们各有要事,何必为了小事伤了和气。何不各让一步,从此互不相犯。如何?”
这如何一句却是看着辛力和慕容白两人说的。
慕容白冷笑一声,道:“段老大既然发话了,我自然没什么说的。”
辛力道:“如此甚好。”
正待离去,慕容白突然身子前倾,贴到辛力的耳边,轻声道:“看好贵仆的眼,否则,迟早保不住。”
慕容白说完,悠闲的向椅背上一靠,一双剪水双瞳挑衅般蕴满笑意的看着辛力。辛力哈哈一笑起立,突然以手做刀劈向慕容白的顶门,出手毫无先兆,速度快如急电,眼见慕容白自救不急,其余三人只好攻其必救,一个袭向辛力后心,其余两人从两侧夹击,一时将成鱼死网破之势。辛力却猛地手刀回收,向身后攻去,一劈一推,化刀为掌,化解三人的杀招,同时身形急退,已经脱出战圈。
中年男子低声道:“你是快剑辛力。”
辛力嘻嘻笑着道:“我也可以只是个商人。就看诸位是什么意思。”
辛力不再多说,转身洒然离去。
却听木头噼啪的裂响声,闹哄哄的大堂登时静了下来,无数道目光看向发声之处:原来,适
才一击,慕容白所坐的椅子竟裂成了碎片。
那中年人喃喃道:“果然是百战成名的杀手。竟是如此的勇毅而举重若轻。”
唯有慕容白,身后一堆破碎木屑,一张俏脸更加难看。
辛力回到自己的桌边,邓忍心情大好低声赞道:“辛兄果然霸气。”
辛力缓缓落座,摇摇头,道:“你我行踪已然暴露。如果你不想被你夫人抓回去,这东来客栈我们就不能再待下去了。”
邓忍脸上的笑容一时僵住,不由自主问道:“为什么?”
辛力不去回答,低声道:“我们分头回房。”
夜深露重,繁星满天,邓忍守在火堆边,身前倒是热乎乎的,后背冷得彷佛有鬼吹一般,邓忍喃喃道:“看星星这倒是个好地方。怎么偏偏就是冬天。”
邓忍抬头看前方树上,辛力如同一片叶子粘在树枝上,和初见时一般无二。
辛力已经好久没有说话了,邓忍此时又冷又饿又无聊,不由得没话找话道:“辛兄,你为什么总要伪装成一片叶子?”
半响没有回答,邓忍知道辛力多半不想说话,但是冷与饿与无聊就像无形的鞭子抽着他,让他住不了嘴,彷佛多说两句能缓解一下冷与饿的痛苦,于是他继续道:“辛兄睡觉时难道不翻身?如果翻身会不会掉下来?你这么重,掉下来会把地砸个坑吧!这坑一定是个大坑。”
话刚说完,只见那片叶子一阵翻卷,然后便一个纵起,一缕烟般没入远处的一片树林。
邓忍大惊,叫道:“辛力,辛力。”
这两声实在用了邓忍浑身的力气,恐怕邓忍这辈子也没有发出过如此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声音在旷野中回荡,惊起林中栖鸦,扑啦啦一片扑翅声,直将半个天空都遮蔽了,着实将邓忍吓了一跳,再也不敢喊出声了。繁星黯淡,邓忍甚至连自己的影子也看不见,冬春交替的寒风,仍然冷得透骨,邓忍远望密林,辛力肯定是嫌自己烦,可是林中那么多棵树,他到底是哪一棵树上的哪一片叶子,难道自己要找遍每一片叶子?一阵孤独绝望的情绪涌上心头。
怔忡中,一道黑影从密林中掠出,几个起落已经到了邓忍的面前:是辛力。
邓忍一阵激动,道:“你……我……”
辛力却并不理会,径直坐到火堆边,添了几把柴。这时,邓忍才发现,辛力手中提着一只野鸡。
邓忍内心一阵感动,坐到辛力身旁道:“辛兄,真是……”
男人之间,感谢的话往往很难出口。邓忍正待说下去,辛力摆摆手道:“一天一百两银子,还让主顾饿着肚子,倘若传出去,岂不是坏了保镖这一行的名声。”
看来这故意以粗犷示人的男人,内心却是非常细腻的。邓忍也不再多说,心中暖意融融,顿时没那么冷了。
大半只野鸡下肚,邓忍又将包袱里的几件衣服胡乱裹在身上,又在地上铺了些柴草,就这样睡了。只听了几声鸮叫,困倦袭来,顾不上害怕,已经沉入梦乡。
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几声婴儿的啼哭声将邓忍从梦中惊醒。天空中繁星已落,只余几颗星子在天边。灰蒙蒙的远处旷野之中,似乎有一个妇人,怀里抱着孩子,踞坐在野地里。邓忍一愣神的时候,孩子又哭了起来。这几声终于将邓忍彻底从梦中唤醒:这里远离大路和人家,怎么会有婴儿?想到这里,邓忍出了一声冷汗。这时,身边多了一个人,是辛力。邓忍的心顿时安定了下来。
一辆马车在旷野里疾驰而来,眼见快要撞到那妇人,赶车之人一勒马缰,那马人立而起,一声长嘶。
那妇人央求道:“好心的大爷,能不能载我们母子一程。我们在这野外迷了路。”语意甚是恓惶。邓忍觉得这声音虽然相距甚远,却彷佛钻进了自己的心中,心神一荡,心想,谁也不会拒绝如此凄婉动人的请求吧。
谁想,一道寒光,赶车之人竟然掣出一把剑,如流星追月般刺向那妇人。邓忍一声惊叫,却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口。邓忍扭头一看,辛力正在对他摇头示意。邓忍心神一定,再看过去时,发现那妇人也并没有血溅当场,而是身影如鬼魅一般和赶车之人斗在了一处。
只听那妇人啸笑着道:“三公子何时变得如此狠心,孤儿寡母也不放过?”声音妖异非常。
被称作三公子的道:“唐门三姑奶奶,何必装神弄鬼?你既跟了我一整天,也该是了断的时候了。”
人影翻飞,剑气纵横,唐门三姑奶奶显然处于劣势,但她却话说个不停,每句话都让邓忍心神震荡,邓忍渐觉气血翻涌。正感觉难受不已时,一只手掌贴到他的后心,一股暖暖的气流从丹田上升,邓忍顿时觉得舒服多了。有上次的经验,邓忍知道辛力是将真气输入自己体内。难道,这唐门三姑奶是用一种独门内功扰乱对手的心神?
场内,三公子剑势却不受影响,终于,一剑直贯入三姑奶奶的肋间。三姑奶奶捂住伤口道:“三公子仍有当年胜勇,可惜,你已中了我唐门的毒,自有人料理你们两人。”说着如蝙蝠般鼓荡着黑色披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公子这时全身犹如脱力般瘫软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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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车内出来一个身形窈窕的素衣女子,急急的跳下车来扶三公子,三公子低声喝道:“不要碰我,我中了唐门的毒。”
只听这女子道:“三哥,这可怎么办?”
声音低沉,让人微醉。这句简单的话却让邓忍脑内轰一声响:这分明,是楚楚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