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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然而这句话出口半天,也不见有人回应。
      只有那烛火毕毕剥剥的烧着,镶金小炉里佛手的辛香不知何时四溢开来,飘飘渺渺,沁人心脾。顾行苇候了这阵没见回音,也丝毫不恼,只嗤笑一声,浑不在意的换了个更加自在的姿势,好像没有骨头似的赖在软榻上。
      一壶酒早已喝过大半,只斟得最后一杯。顾行苇抬头牛饮而尽,末了却又摆出十分不舍的模样,伸出舌头舔了杯沿最后一滴。
      “真是可惜,毕竟也有一同赏花的缘分,我还打算让一杯与你,融月楼的美酒可不是常能喝到的。不过你不下来便罢了,反正我也舍不得。”顾行苇满足的眯起眼,又打了个哈欠,懒散道:“我这人是混不吝的,你便是要看着我睡一晚也没有关系。不过横梁那么硬,硌着骨头,可不及这美人胸脯一般的软榻。”
      说到此处,他似乎兴起了,竟对着两盆花犯起了话唠,洋洋洒洒道:“说起美人胸脯,可不叫人想起那十里秦淮河边的姑娘们,什么小莲,香蝶,翠珠儿,啧啧啧啧。对了,她们那里还有首歌是这么唱的,一摸呀,摸到呀,大姐的头上边呀。一头青丝如墨染,好似那乌云遮满天。哎哎哟……”光说还不够,竟捏着嗓子,厚颜无耻的唱起了十八摸。
      他声音本来清润铿锵,可称动听,这会儿却故意提起来,显得不男不女。又因躺在榻上气息不顺,还特地要将音拉高,便跟死前快断气一般,实在算得上魔音。

      房梁上那人似乎终于忍耐不住,只听“唰”的一声,一枚铜钱夹杂风声破空而来,眼看着就要打中榻上那堆软骨头。却见顾行苇并不刻意的翻了个身,恰巧躲开,也不唱歌了,朗声一笑道:“我只知梁上从来都是鸡鸣狗盗之辈,竟还有给人送钱的真君子,今日也算长见识了!”
      梁上那人皱起眉头,心道我也是第一次见你这般没皮没脸的人物,听这半首曲子,简直要做半年的噩梦。
      而既已出手,也没必要再躲躲藏藏,便轻巧的翻身一跃,正好落到顾行苇的对面。
      刚才在房梁上看得并不真切,他只道会唱淫词秽曲儿的必然尖嘴猴腮,难看至极,这会儿看清顾行苇的身姿容貌,倒是微微一愣。
      竟还是个人模狗样的人物。

      顾行苇半伏在榻上,也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这人。
      暗锦绸衣,想必家世不凡;眉眼俊朗,不似猥琐之辈。轻功脚法,暗器手段,皆属上流。这般出色的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按理该留名江湖,而半根老油条顾行苇苦苦思索,也不记得何时听说过这等人物。
      心中疑惑,他也不露于色,只道:“看起来倒是个正经人。你叫什么名字?哪路来头?”
      那年轻人负手而立,好似十分倨傲:“我可不想把名字告诉你这种不三不四的小人。”
      顾行苇虽自认颇不着调,但也从未做过什么害人的亏心事,现在被个梁上君子说成“小人”,简直要气笑了:“我竟不知,爬人房梁的还敢叫别人小人。”
      那人哼道:“这又不是你家房梁。”
      顾行苇啧啧两声:“你偷看我这大半天,若不是我耳力出众,还真发现不了。谁知道你在这里潜伏了多久,是不是想加害于我?更莫说我这般人品,若是你有龙阳之好,那我岂不是贞操难保?”
      那人似乎被噎住了,瞪了顾行苇半天,才十分不屑道:“我不过来买个消息,只是融月楼紧要消息只卖一人,我要的已被他人定下,我便在此处候着那人,等着再从他手上买来罢了。你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加害于你?”

      顾行苇听他话中语气强势,却把自己的目的说得一清二楚,半分不知道掩藏,便在心里笑了起来。这也不知道是哪家养在深闺的少爷,约莫是初出江湖,很是天真。他心眼儿坏得厉害,立刻就起了调戏之心。慢条斯理道:“你方才也该看到,我与此处掌事素月姑娘是故交,你若哄得我开心了,我便请她为你开个后门,直接告诉你是谁买了这条消息,如何?”
      其实融月楼是铁打的规矩,这些买卖消息之所最重信誉,严密保守卖家身份乃是基本原则,哪能如此简单的破除。不过顾行苇念着自己被这人爬了房梁,便是耍他一回也不过分,于是理直气壮得很。
      果然,那年轻人的目光霎时便亮起来,道:“若你当真能帮我,金山银山随你提。”
      哟,还是个土豪,顾行苇更开心了。不过他能在此处买得起消息,也不是缺钱的人。便假装正经的清清嗓子道:“人生在世,金钱不过粪土,开心才最紧要么。这样,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只需答是或不是,不许说谎,答完了我就帮你。”
      年轻人毫不犹豫道:“好,我绝不作假。”
      顾行苇脑筋一转,这人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伏融月楼,也算极为不俗,当是大家所出。思索了一阵,便问道:“你可姓唐?”轻功暗器,是唐家堡双绝。
      那人微微皱眉:“不是。”
      “那么……姓江?”江陵山庄回鹤步,亦是轻功绝学。
      “不是。”
      “难道你竟是女扮男装,溯流宫中人?”
      年轻人怒道:“自然不是!”

      把江湖中轻功出众的大门大派猜了个遍,这人竟没承认一个,观他形色也不似作假,顾行苇不由停住,再度细细打量起他来。
      容貌……并不似他见过的哪位名家大侠,周身也未佩戴任何香囊玉佩,不负武器,甚至连暗器囊袋也没有,这么干干净净的一个人,真是叫人瞧不出丝毫端倪。顾行苇皱着眉头,突然灵光一闪,细细看起他的衣物来。这暗锦绸衣的布料被烛火映衬着,竟有淡淡流光,不似凡物,极像是……某种北边独有的冰蚕所吐之丝织就。
      北方,轻功……顾行苇脑子一片混乱之中,突然像戳中了某个机关,瞬间拨开浆糊,被雷劈似的瞪大眼睛,急问道:“你姓岳?!”
      那年轻人这下倒是惊讶了,点点头道:“你竟有点本事。是,我姓岳。”
      顾行苇躺不住了,从榻上坐起来,直直盯着眼前这人,一时失了言语。

      这武林中门派林立,层出不穷;刀剑棍棒拳脚掌,十八般武艺各有所长,不一而足。其中最负盛名的莫过于少林峨眉,唐门江家这般的大门大派。然而除此之外,还有两处泰山北斗一般的存在。
      南踞无垢山,北辟归尘谷。
      无垢山主剑法超绝,无人比肩,几可劈山破浪;归尘谷人精于轻功暗器,更甚唐家,踏雪无痕,拈叶飞花俱可杀人。
      而说起这两家声名鹊起的因果,便不得不提武林中一件旧事。
      二十八年前,一群邪魔外道中出了个大人物,习得绝世武功,将各路散沙凝聚一堂,要与武林盟一战。其间血流成河,死伤不计,堪称浩劫,最终便是当年的无垢山白山主与归尘谷少谷主联手击败了那大魔头。这两家称不上大门大派,人丁单薄,醉心武学,不慕名利,非十万火急之事不轻易出面,反而由此成了人人称道的侠之大者。
      细细算来,他们已有廿几年未曾在江湖中露面,无怪年轻一辈几乎要忘了关于他们的传说。

      那岳姓年轻人被顾行苇盯了这大半天,见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直勾勾看着自己,竟像入了神一般,突然有些不自在,便提了声音道:“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顾行苇被他一惊,仿佛才从回忆里把自己抽出来,倏地眨了眨眼睛。再看眼前这人,虽然神色冷厉,但耳根却浮起了一层薄红,不由笑起来:“我只是惊讶,贵谷二十多年不曾出世,江湖传闻已经把贵谷说成了神仙所在,今日一看,原来竟也同为凡人,不免诧异罢了。”
      年轻人约莫也知道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只皱眉问道:“我看你现在就很开心,可以帮我的忙了么?”

      顾行苇却摆了个高深莫测的表情,神棍一样:“你信不信,只你这个姓,我就知道你想问什么。不如你说一说你的名字,等我更开心了,我就立刻告诉你那消息的去处。”
      年轻人轻哼一声,分明不信,却又忍不住看对面那笑得笃定的人,最终还是不情不愿道:“我叫岳容与,\'聊逍遥兮容与\'的那两个字。”似乎觉得自己又让了一步,实在丢了面子,便压着嗓子催促道:“该你说了。”
      顾行苇嘿嘿一笑,举起一根修长的手指,看那岳容与的目光好似黏在自己的指尖,顿觉非常好玩,卖关子似的往四处画了一圈,最终指向了……自己的鼻子。
      岳容与惊疑不定的看着他,这回倒没轻信,略一思忖,问道:“你知道我要买的是什么消息?”
      顾行苇笑而不语,伸出手指在矮几上写了几个字。他的手肤色白皙,指节分明,写字的时候眼睫垂下来,模样专注,竟十分好看。他写得极慢,似极郑重,又像故意煎熬岳容与一般。待写完,见岳容与瞬间显出激动的脸色,他便笑得更灿烂了:“不过,我并不打算卖给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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