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年华》箫潇熊

5、又蠢又笨

　　“一个女孩子想在律师界做出点成绩真的很难，在信誉律师事务所打杂了半年，我按照你的指示聘请她来处理“晴天”与老牌建筑“苍穹”发生的知识产权纠纷案件，不可否认你给了她一个契机，可是黎少昕，她能有今时今日的成就，绝对与你无光。”
　　许是魏正南毋庸置疑的语气刺痛了黎少昕，他挺直的腰杆募然弯曲下，他落寞的倚靠在落地窗沿边，点燃一支烟，烟雾弥漫，再看不清他半分神色。
　　“结束了与苍穹的案件，她接手的第二起案件同样是知识产权纠纷，但这次仅为一个16岁的男孩子。男孩生长在落后偏远的山村，但在设计上天赋异禀。那时电器制造业联合举办了一场大型节约减排的环保设计大赛，男孩去参加了，并未得奖，得奖的是一位在电器业颇多建树的中年男人。几千万的资产投入准备，生产一线全力以赴时，人们竟发现中年男人繁华复杂的设计下存在着一个致命的漏洞，毫无实际操作性可言。”
　　“这在电器业炸开了锅，合计约数十亿的亏损对他们而言简直是灭顶之灾。千钧一发之际，他们的设计总监想起了男孩的设计图稿，原来男孩看似简单的设计下隐藏着高度节能又便捷的生产与实用性，于是电器业改用了男孩的设计。同时，电器业试图联系男孩，很可惜，男孩没留手机号。也是存着懈怠侥幸的心理，这件事不了了之。直至1年后，这项产品推广到农村，男孩才知晓。男孩大怒，找到相关负责人讨说法，电器业自认理亏愿意私下解决，赔偿总计1600万元，男孩断然拒绝了。男孩开始找律师打官司，可惜没人愿意接他的单。”
　　“呵呵，”黎少昕吐出一口烟雾，缓缓道，“没必要，不值得。”
　　魏正南闻言点头，黎少昕一语就道出了时局焦点。
　　这项产品在短短一年内推广至农村足见其火爆，人们享受了产品带来的方便快捷，还有谁关心这项设计的发明者，此为没必要。
　　1600万远远高于当时的活动奖金，可能男孩一生创造的价值也不足这数，此为不值得。
　　“可是安然接了，没有支持，赞同，理解，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人们提起她和男孩就说是两傻子。此案历时3个月零8天，艰难的胜利他们只求取了一份公开道歉信和知识产权申明书。”
　　“哼，”良久沉默后，黎少昕一声冷哼，“活该，真当自己是正义女神泰米斯。”
　　魏正南不置可否，只继续道，“后来她又接了一起民事诉讼案，她的辩护人是一位臭骂昭著的富翁，此人仗着有几个臭钱吃喝嫖赌，猖狂，傲慢，可谓人神共愤。案件发生在一家夜总会的豪华包房里，富翁最得宠的小蜜因心脏一刀而死亡，当时仅富翁一人在场，他晕倒在地，手里却拿着凶器。”
　　“富翁大呼冤枉并推测自己老婆是真凶，这是场蓄谋已久，栽赃嫁祸的情杀。鲜明对比的是，富翁老婆出生名门，秀气婉约，虽是富太仍从事着小学教师的工作，平常和蔼温善，很得人心。人类是个感情动物，也很喜欢把自己当做道德工正的维持者和执法者，没人怀疑富翁老婆，人人都希望富翁就地正法。”
　　“少昕，相同的是没有人接这比单，安然她接了，而不同于上次不赞同不理解的待遇，你知道这次她又承受了些什么吗？”
　　魏正南的提问他无法回答，凭他的聪慧一想便通，但他不愿想。他是知道她坚持当了一名律师，他给她机会，聘请她担当“晴天”的法律顾问，除此之外他对她一无所知，因为他总认为凭什么！
　　凭什么是她抛弃了他而他要对她牵肠挂肚，百般不忘？凭什么她可以潇洒自在的过活，而他就要活在她的背后，她的阴影下？
　　这八年，他从不开口问，也没人和他提。
　　魏正南定定的看着黎少昕，他抽了两根烟，第二根烟已经燃烧到尽头，他似发呆不曾注意。火红的烟蒂掉落在他的手指嫩皮上，窜出细微“嘶”的青烟，他依旧没动。
　　“那天我正好约她在咖啡厅里商谈事宜，一批脑袋上绑白布，高举奸污藏垢，还我清白横幅的人群气势汹汹的冲进来，他们向她丢烂青菜，臭鸡蛋，甚至有小孩朝她身上打水枪。他们污言秽语，情绪高亢的诟骂着，围观者指指点点着...现况在半小时后警察赶到才解决。”
　　魏正南停顿了下，似乎停顿后他才有办法心平气和的将事情讲完，“她全程站着没动，她倔强的维持着微笑，我想靠近她，她后退说，谢谢，会脏。她满身污垢，狼狈不堪却步履平稳的向洗手间走去，只是...她走错了洗手间。”
　　“案件历时半年之久，最终真相大白凶手乃是富翁老婆。案件结束了，舆论猜疑没有结束，人类黑暗肮脏的想法没有得到证实，他们哪能罢休？凑巧那次我又在一家餐厅，却发现身边隐藏着好多便衣记者，随着他们的摄像头我去看，大路上那富翁停下那辆炫白色兰博基尼去拉涵木的胳膊，当时，涵木回身就甩了富翁一巴掌。那巴掌清脆之极，她的话更清晰传到我的耳旁，她说，接你的案是因为真理需要伸张，人人都有申辩的权利，但是，你这个人让我恶心至极，如果再纠缠我，我不介意下次法庭上再次！”
　　魏正南说完这段话空间便陷入了死般的寂静，压制，窒息，黎少昕蜷着单腿略显落寞的身姿更如同石化。
　　“后来又一次，她随着谈判专家登上6楼去劝解一个挟制7岁幼童的凶犯，谈判成功了，凶犯下了阳台被警方铐走，她和女警去抱那幼童。可那是危房，幼童脚下一滑便直接栽了下去，眼疾手快的她及时拉住男孩可是，她层倒挂式和男孩一起被吊空中，一名女警只抓住了她的右脚。少昕，当时...”魏正南换了个站姿，右手叉腰。
　　“当时瓷砖连同水泥掉了一圈，阳台直接踏了一方，女警死不松手多名警察相助，可是这样下去的结局不过是赔上女警或更多人的性命，她...”
　　“她必然是脚一登，直接抱着男孩摔下了楼底，幸好下面扑了气垫，她跌打损伤也修养了不少时间。”黎少昕接过魏正南的话，直截了当的猜测当时情况。
　　此时黎少昕转过脸正对着魏正南，没有先前极力遏制的内敛，黎少昕一脸平静，他墨瞳幽深遂紧，让人窥探不出丝毫情绪。
　　“是，”魏正南收回窥视目光，“她修养了一个月。”
　　“呵呵，”黎少昕忽然笑了，他笑着摇头，“我是低估她了，她哪是正义女神泰米斯，分明就把自己当成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了，真是...又蠢又笨的倔女人。”
　　“是，就是这么个又蠢又笨的倔女人一次又一次以不期然之姿强势闯入人们的视野，震撼人们的心灵。在律师界，也就是这么个人，律师界所有老前辈看见她没有不竖起大拇指真心给她点个赞。”
　　“少昕，这些年她过得异常艰辛，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她将所有人隔绝在城墙之外。她是个好女孩，值得所有人温柔对待。”
　　魏正南说她没有家人，黎少昕首先想到的是黎修和赵雪梅，他们不是她的亲人吗？随即他便否定了这个想法，学生时代她便百般隐瞒她的家庭身份，她永远不会向外人提及的就是这两个人。如果让她与别人说她是市长千金，倒不如说她是囚犯的女儿。
　　“她活该...”黎少昕将头重重靠在窗上，喃喃自语。
　　是她活该，如果她不抛弃他，他必纳她入怀，免她一世风霜。
　　但是此刻的黎少昕突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他咻的站起身，走向魏正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