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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进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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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
晋国223年始元七年春
晋国223年始元七年春,昭帝下旨右丞相王劼嫡女进宫,封王氏为后,赐居“长乐宫”。
——《晋国志》
又是一年万象更新,桃花始开,入帘飞絮报春深。
庭院深深,丞相府“胥阳斋”内。
王夫人坐在梳妆台前梳着那如绸缎一般柔滑的长发,雕花金漆的梳妆台旁便是一扇小窗。
窗外一阵风吹过,院里的桃花簌簌落下,更称着窗外的风景唯美似画。
王丞相一大早起床便看到这样一幅画面,自己美丽的妻子坐在唯美似画的风景前,仿佛乘风欲去的仙子,就恐她飞到那自己无法到达的琼楼玉宇,在清风中起舞,流连在不甚寒的高处。
王大人感觉胸前闪过一丝阴霾,立刻起床,从后抱住那飘渺的身影,不,他决不允许她离开,自己好不容易得到怀中的佳人儿。不管用什么方法,任何人都不可以抢走他,她是他的,永远。
王大人把头埋在妻子的颈窝中,贪婪地嗅着那熟悉的香味,仿佛永远嗅不够。
王夫人年不过三十余几,依旧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令人赏心悦目,儿子女儿的好相貌都来承自于她。
王大人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妻子的场景,就像是命中注定,不用太多,仅仅只是那么一眼。
感谢苍天,让他遇见了她。
什么都没有她重要,即使是家族,即使是权位。只有她,才是自己的归属。
“袖儿,不要离开我……”低低地喃语中还夹杂着一丝嘶哑。
“老爷……”王夫人无奈的声音响起,显然她对自己丈夫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
王夫人只是那么坐着,等着丈夫清醒过来。这么多年过来,她已经完全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
铜炉里的香慢慢燃烧,那烟成一条笔直的直线上升,只是偶尔会偏离自己原定的轨道。
一会儿,王大人从恐慌中清醒。接过妻子手中的角梳,慢慢地轻轻地柔柔地为夫人梳着头发。
“老爷,瑜儿最近可有信件传来,都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真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
王少爷已经被自家爹爹打发出去游学了,按规定王氏的子弟到了一定的年纪都会被派遣出去,经历三年的历练后才能回来。在这段时间中,依靠自己闯出一片天地,若遇见个什么凶险,只能怪天命。是以王氏子弟固然多是做官的,但也有经商的,也有的则是选择退隐山林,与鸟鹤为伴。
王大人自己当然也是经过沙场磨砺的,一步步踏着血和汗走下来的。但是王少爷则是认为自家爹爹是看不惯自己整天霸占娘亲的心思,所以借机把自己打发出去的。
“夫人不用担心,暗卫传回信息,瑜儿现已到了岳麓书院,拜倒了朱夫子门下。估摸着再过几天,等事情了了,也就写信回来了。”
“这就好,岳麓乃书院翘楚,朱夫子更是当代大儒,相信瑜儿可以从他身上学到许多。”
“夫人,瑜儿的事我们暂且不管。我要跟你说一件事。”王大人正色道。
看着夫君严肃的神情,王夫人心中闪过一丝不安。
“是关于我们的琬儿的……当年陛下为取得王氏支持,与我定下协议迎王氏女入宫。”
王大人顿了顿,继续道,“然琬儿历来身体不好,故而我没有太过要求。本想再过一年是一年,但后位虚空已久。近日,礼部又开始上书奏请立后。近些年来,陛下手腕强硬,分散在世族的权利渐渐地被收回到陛下手中,后面的几个老头更是等不下去了……琬儿入宫为后是拖不得了。”
“为什么是我们的琬儿,她才十三岁啊。老爷,你怎么忍心啊,为何不选沁儿她们,她们不也是王氏女吗?”王夫人一脸崩溃。
虽知道妻子会伤心流泪,但王大人心中仍然是十分心疼。
“夫人,沁儿她们跟婉儿怎么一样呢。”他知道夫人是明白的,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夫人,琬儿是我王劼唯一的嫡女,这是她逃不过的命运,不过是时间的早晚而已。更何况,琬儿代表的是我们王氏,只要王氏不倒,她永远不会受欺负。”
王夫人心里虽十分清楚,但想着奴兮从出生起就没离开过自己,止不住地伤心,小声哽咽起来,王丞相无奈地看着夫人,屋子里气氛凝重。
佛堂内
“小姐,王嬷嬷走了。”一个压低的声音传来。
一听到这个声音,耐心跪在垫子上念《法华经》的奴兮一下子活泛了,马上从垫子下面抽出一个话本。
“无聊死了,惠一师太干嘛送我《法华经》啊,从我认字起开始看,这么多年也没看懂过。娘亲还一定要我参悟,怎么参悟啊,一看就像睡觉嘛。”奴兮一脸痛苦说着。
“小姐,你快看话本吧,要不然王嬷嬷回来就没得看了。”
“宝笙,要不然你去门口看着,看到嬷嬷回来立刻提醒我。”
“啊······小姐,我也好想看,这次少爷寄回来的是最新的话本,我听门口的小五说过,是讲一个“四条眉毛”陆小凤的人闯江湖的故事,特别好看。少爷在信中说是比‘楚留香’还好看,宝笙还没看过呢。”
小丫头一脸哀求地商量着。“要不然宝笙一边看一边听着,王嬷嬷走路声音很重的,一下子就听到了。”
自从少爷出去游学,再要看最新的话本子就没那么容易了。
“好吧,你一定不要忘了哦。”看着宝笙可怜兮兮的神情,奴兮不忍了。
于是,两个人头并头靠在一起,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一边看还一边讨论剧情,一下子说陆小凤的“灵犀一指”好厉害,一下子就跳到花满楼,全然沉浸在话本子里,不时发出“嗤嗤……”笑声,全然没有听到门“吱呀”的声音。
王夫人走进来,怔怔地看着女儿的笑颜。
那是自己从小捧在手心的娇娇儿啊,从没食过愁的滋味,到了后宫可怎么活啊,没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过了一会儿,宝笙无意间抬头,就看见王夫人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呆滞了,忙扯奴兮的衣服一下,叫了声“夫人。”
奴兮听到立刻把话本藏到了身后,抬头一脸心虚地看着王夫人。
王夫人挥手叫宝笙下去。
宝笙担忧地看着奴兮,奴兮做了一个放心的表情,自己的娘亲还不了解,娘亲是向来不忍心责怪奴兮的。
宝笙想想也是,就走了出去并关好门。
王夫人看着奴兮的小动作,先是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眼泪就簌簌地落了下来。
奴兮看着母亲噼噼啪啪掉落地眼泪,吓坏了,以为是自己是自己不听话,把母亲给惹哭了。
王夫人弯下身,抱着奴兮,眼泪流个不停,嘴里一直念着,“奴兮,我的奴兮······”
奴兮呆呆地任由她抱着。
始元七年四月八日,昭帝下旨“王氏门著勋庸,地华缨黻,往以才行,选入□□,誉重椒闱,德光兰掖。柔嘉成性,宜昭女教于六宫。贞静持躬,应正母仪于万国。愿其宫壶之内,恒自饬躬;嫔嫱之间,未尝迕目。”封右丞相王劼嫡女为后。
始元七年四月八日,钦天监测算出该年五月十三号是大吉日,于是定下这个日子迎新皇后进宫。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五月。
五月十三号,一川烟草,满城风絮,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祥和。十一岁的王丞相嫡女王琬入宫,封为圣纯皇后,赐住长乐宫。
长乐宫取长乐无极之意,是历代皇后的寝宫。
经过一系列纳吉、纳徵、告庙、同牢等等繁文缛节,终于来到了十三号的夜晚。
长乐宫内灯火通达,亮如白昼。布置华贵的新房内,点着臂粗的大红蜡烛,七重纱帘每一重处,都站着两个宫女,她们低眉敛目安静无声,仿若不存在一般。
奴兮坐在寝宫内的大床上,手上挂着龙凤金镯,头上戴着镶满了珍珠的凤冠,在龙凤烛的映照下熠熠闪光,沉甸甸的重量,压着了她的头,也压着了她的心跳。奴兮的眼睛只看得见绣着精美花纹的像血一样艳丽的头盖,满世界都是红色,只听的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
“吱呀”一声,门开了。
奴兮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过了好一会儿,奴兮只听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地向床边走来。
很快,红色的头盖下就看到了一袭绣着祥云暗纹的织锦赤色锦袍的下摆。恍惚间,头盖就被揭下了。
奴兮抬眼看到的是一个身穿赤色锦袍长身玉立的身影,五官十分深邃,他的眉毛生极好,充满了贵气和威严。
而昭帝看到的则是一个小小的身体,全身淹没在满满的金器玉饰之中,厚重的凤冠简直比头都大一倍。
这些年,自己打击世家的力度的确过大,已经引起了王谢的不满,娶王氏嫡女为后可以安抚王氏,避免狗急跳墙。目前世家还不能一举铲除,否则会损害王朝根基。当年与王劼订下的协议就是立王氏嫡女为后。但王氏只有这么一个嫡女且年纪过小,本想着再等几年,可王氏背后那些老家伙怕是等不及了,急巴巴地把这么个小娃娃送进宫来,也不嫌造孽。
昭帝看着奴兮的眼睛,大大的眼睛里可以看见里面的惶恐和不安。虽自己对王氏颇为忌惮,但是对这么小的孩子,也生不出什么迫害之心,不过大婚的前三天按惯例是一定要寝于“长乐宫”的。
于是,看了尚可喜一眼。
尚可喜很快就吩咐宫人端上了洗漱用具,奴兮则被王嬷嬷带到梳妆台,进行整理。王嬷嬷是随奴兮进宫教导奴兮的,一起进来的还有宝笙及几个心腹。宝笙被留在西五所,大婚日子是不被允许进殿的。
王嬷嬷侍候则奴兮拿掉那些金饰。一拿掉那些个金饰,奴兮觉得全身都轻松了,虽自己很喜欢奢侈的东西,看着那些首饰发出的光泽也很欣喜,但也不愿意一股脑就戴上去啊。
王嬷嬷很快把奴兮带到了昭帝面前,卸掉头饰和妆容的奴兮看上去小的过分,小小的脸,小小的手,小小的身体。及腰长发披散,没有脂粉涂抹的脸上,嫩白如玉,精致的眉眼虽显稚嫩,但已足可倾城,隐约还看得见小时那个娃娃的痕迹。
昭帝是个极为克制的人,克制到龟毛的地步,女色可享用却不可沉迷,进后宫的临幸后妃的次数也是严格按照御医的诊方。昭帝年已三十,虽不沉迷于女色,也早就生有三子一女,皇长子也有十四岁。昭帝自认并没有什么不良癖好,对于一个才堪堪十三岁的皇后还没有禽兽到要做什么。
于是,挥手让宫人退下,宫人鱼贯而出。
奴兮看着熟悉的王嬷嬷走了,虽面上仍努力维持贵女的气度,但还是有点破功了。虽说娘亲吩咐过把君上当哥哥一样同盖一条棉被睡上一觉就可以了,但还是怕的慌。
另一边,昭帝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对这个小皇后保持什么态度,王氏的嫡女,携王氏之威进入后宫,代表着王氏的利益。若是真是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那就简单了,就那么供着直到王氏被铲除那天。况美人儿绝没有不享用的理儿。偶尔临幸也是可以,只要不要怀上就好。但现在还是一个没有及笄的女童,虽对王氏不满,但也不会将怒火延及到她身上。
看着小皇后竭力保持冷静的样子,想起了几年前上元节她那副无赖样,倒是可爱的紧,眉眼便也开始柔和起来了。
昭帝摸了摸奴兮的头,要知道昭帝可是连自己的皇子都是没摸过的。
“朕的小皇后,先安寝吧。朕还要再看一下书。”
说完,吩咐尚可喜拿来了一本《战国策》。
接过书后,自己躺在靠椅上翻阅。
奴兮则乖乖地爬上了床榻。虽然跟嬷嬷教的步骤不一样,但是嬷嬷还说了一切听陛下的准没错。
许是宫人也没有遇到过皇帝大婚而新婚的皇后只有十三岁的情况,按照以往的习俗,床榻上就摆了一床被子,虽足够的大但奴兮还是不习惯。
想着外面一个不甚熟悉的男子躺在外面,虽然自己的夫君……奴兮拼命地保持自然,背部还是不由自主的僵直了。
这几天的确累坏了,本想保持清醒的,等着陛下的。
最后还是不知不觉得睡着了……
过了好一会儿,昭帝觉得有些累了。
于是,放下了书本,走进内室,发现自己的皇后真的睡着了。不由感慨道,这个孩子忒真实诚。虽自己说过让她先睡,但一般嫔妃哪有不等自己,提早睡的道理。
昭帝已经很久没有跟妃子睡在一起的情况了,除了与死去的太子妃大婚的那一晚,平时嫔妃侍寝都是都是完事后裹着被子就抬出去的。
一时睡不着后,就转过去研究旁边睡着的小人儿。
奴兮睡相很好,圆圆的大眼睛闭了起来,整个人直直的,看上去像个小玉人。她不过是比自己的大公主大几岁而已啊,还是孩子一样的年纪。
听着暗卫传回来的报告,到是一个调皮的孩子。
奴兮,呵……这个名字好听。
昭帝睡在她旁边,鼻尖不时传来一股好闻的香味,甜甜的。又像是祠堂的佛香,跟其她妃嫔的脂粉味完全不一样。昭帝想着原来迎她进宫也是有好处的,至少那股子香味还是很助睡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