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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古代凤凰男 ...

  •   B市近郊有座进士村,进士村有座孟家祠堂,祠堂正中央挂着一块牌子,上书进士及第四个大字,祠堂的正中央挂着三副画象,正中间头戴官帽身穿官服的当然就是进士及第的孟家老祖宗孟德芳,左边供着的是他的大夫人洪氏,右边供着的是他的二夫人马氏,两个女人都是凤冠霞披加身,除了一个圆脸一个容长脸之外,眉眼没什么区别,若是不看姓名,看着倒像亲生的姐妹一般。
      话说明神宗万历初年,孟家村的这位孟进士还只是孟秀才,虽说学富五车,却是家徒四壁,除了生病的寡母和两只老母鸡再无其他,就在孟秀才走投无路,险些人卖身替母治病之时,村口的屠夫洪五拎着二斤猪肉到了孟家,将自家的女儿许配给他不说,还许了三间瓦房外加两只老母猪。
      这洪屠夫也不为别的,只为了自己有钱无势,受人欺负,一辈子作梦都想家里有个读书人,偏生三个儿子一个个杀猪收猪打架个个在行,哪一个都不是读书的种子,小闺女虽说聪明伶俐,哥哥念书她听墙根学得都比哥哥好些,可也没有让女子考科举的,这一日他喝了两盅酒坐在屋里跟老婆子抱怨,“你说你生得这三个儿子,一个个体壮如牛,一顿能吃一斤猪肉,偏偏念了几年私塾斗大的字不识得半筐,凭白作践了老子这些年供奉给先生的铜板。”
      “这事能怪我吗?”洪屠夫的老婆洪张氏也是忤作的老闺女,脾气火爆得很,两夫妻平素里恩爱非常,可若是吵起架来,隔着三家都能听见他们吵了些什么,洪张氏一开口果然是声如洪钟震得人耳根子直疼,“你也不瞧瞧你们洪家,祖祖辈辈杀猪宰羊,不知损了多少阴德,子孙哪里有作官的命数,要依我看,不如趁早死了那条心,花些个银子给老大捐个皂隶当一当,也好说媳妇。”
      “要说损阴德,哪有你们家砍人脑袋像砍大头菜一般损德……”
      这句话一说出口,不管是院里的还是院外的还是邻居听壁角的,都知道要有一番吵闹,儿子们赶紧地进来劝,小闺女洪金花也进来哄,好容易把要打在一处的两夫妻哄开了,小闺女说话了,“爹,娘,哥哥们没有为官作宰的命,难不成女儿就没有做个掌印夫人的命数?您不妨挑个有才学的,家里贫穷的,将女儿许了去,许就如戏文里唱的有女婿状元及第,女儿凤冠霞披加身的一日呢。”
      “这……”洪屠夫熄了一腔的火气,心里盘算了一番,女儿说得也未必不对,邻镇的朱屠夫可不就是把女儿嫁了个秀才,得了个举人姑爷吗?见到了他耀武扬威,恨不得把尾巴翘上天……
      话说洪屠夫心里有了这个算计,就开始十里八村的请托媒人相看穷秀才,可挑来挑去的,不是人品不行,就是才学不行,两样都齐备了,一听他们家是屠户,又都打了回票,这踅摸、蹉跎着,冬去春来转眼间女儿就满了十五周岁了,邻近这么大的姑娘,别说订亲,嫁人生了娃的都好几个了,洪家的金花姑娘还是没有着落,出来进去的倒落得个秀才娘子的浑号,好说不好听,这一日洪屠夫在屋里瞧着在院子里带着侄儿们玩的闺女,一拍大腿,豁出去老脸去孟家一回,若是不成,就断了让闺女做秀才娘子的梦。
      其实这洪屠夫打一开始相中的就是孟秀才,孟秀才是本村人,人品没得说,一心只读圣贤书,从不见与那些个闲汉地痞来往,为人又孝顺厚道,村里人央求他写个信写个对联,从来只收笔墨钱,若是家贫无着之人,便是那笔墨也奉送了,模样长得也俊俏,白皮白面浑似戏台上的书生,偏生孟秀才的老娘是个油盐不进的,饿死也不要和屠夫做亲家,他央了几次媒,都灰头土脸的回来了,这一回亲自上门,也是逼不得已。
      他这次来是来巧了,孟秀才的寡母因天气忽冷忽热又舍不得用火着了凉,病得起不来床,孟秀才虽说看了些个医书知道治病的方子,却无钱买药,正是走投无路之时,他可算是雪中送炭,虽说孟秀才也嫌弃洪家是屠户,可若不如此,母亲怕是要断送了性命,只得咬牙应了。
      洪屠户乐得一蹦三尺高,牵着驴请来了大夫给孟母治病不说,又替孟家找了媒人到自家“提亲”,待孟老太太病愈,已然是木已成舟,婚期都定了……孟老太太捂着胸口差点儿又厥了过去,哭着闹着要悔婚,洪张氏一听便急了,带着几个妯娌姐妹与她“论理”,一番理论下来,孟老太太三魂七魄险些散尽,也只好咬着牙认了。
      却说这洪氏金花嫁到孟家之后,并不似孟秀才所想是个粗鄙村妇,反是个温良贤淑的,夫妻两个夫教妻识字,妻为夫做鞋,甚是恩爱,金花相夫教子养猪种田样样是把好手,里里外外的事俱不用丈夫操心,便是整日冷着脸的婆婆也伺候得周周到到,人人都夸是个贤孝的媳妇,孟秀才没了后顾之忧,愈加发奋读书,转过年就考中了举人,同一年洪氏又替他添了个儿子,眼看这日子一天比一天好,红红火火羡煞旁人,孟老太太虽有怨言,但瞧着日子好过了,又抱上了孙子,也慢慢有了笑脸。
      过了五载之后,孟举人已然有了两子一女,家中置房置地,俨然一方乡绅,夫妻两个却有了些嫌隙,无非是与孟举人同科的一帮穷酸秀才,见他娶了屠户的女儿发了迹心中嫉妒,编了些打油诗来嘲讽,孟举人表面上一语不发,回家却瞧妻子颇有些不顺眼,金花一次忍得两次忍得,到了第三回便与丈夫争执起来,孟举人不会骂人,只会指着金花骂泼妇,倒是孟老太太要讲些圣贤的道理来规劝儿媳,虽说夫妻绊嘴吵架是常态,过个一两日哄一哄互相陪个不是也就罢了,可吵来吵去的,夫妻之情便不如从前了,孟举人暗地里嫌妻子市侩泼辣,洪金花也暗自思量丈夫忘恩负义,怕是个能共苦不能同甘的,可现下儿女都满地跑了,再说后悔也已然晚了,金花见他在家怕是要无心科考,便催着孟举人上路,让他早上京城,也离了那些个穷酸,多结交些有才学的同窗,日子久了,许是能改,孟举人也是惦念科考,便打点行装走了。
      转过年果然有喜报来,孟举人考了个二甲二十五名,正在京中等着官职……
      孟氏张罗着一家子进京城陪儿子,金花心里却不似面上般喜欢,他中了举人便对自己百般不满,现今中了进士……
      果然,孟进士中了进士一不急着回乡接老婆孩子,二不急着见高堂老母,听说老娘要带一家子进京陪他,只捎信过来总说京城居大不易,不似在乡下自在,不妨待他授官以后,再接家眷付任,信的最后又写一行字要银子若干,洪金花拿了银钱与捎信的随众,拆了行李,在家等信。
      孟进士要银子的信隔三、五个月有一封,信上却再不提家小进京,只说得了个候补知县的官衔,在京城托同窗活动补实缺,孟老太太与洪金花俱是乡野村妇,头一回知道原来这考上了进士不是立刻便有官做的,摇头叹息之余,只有多攒银两供孟进士在京中嚼谷,孟老太太原就把钱看得极紧,现下便是连灯油都是每日称好了再给金花,想要多要一滴都是没有的。
      这一日金花带着孩子回娘家给老爹祝寿,回到家中,却不见婆婆,只见堂屋里面一纸休书,婆婆写得明白,说她不贤不孝不配为人媳,让她退位让贤,她进婆婆的屋里一看,果然每日用铜锁锁得严严的柜子打开着,里面细软金银俱已不见。
      洪金花哭了一场之后悄悄让人捎信回娘家,请来了娘家长兄,长兄现下已然是县衙的捕头,颇知些律法,本朝官员若是犯了停妻再娶之罪,那是要丢官罢职停了功名的,当下便要洪金花找出婚书、祖谱,又说孟洪两家请了族中长辈和邻里写了证言,洪金花原还有些不忍,瞧着那休书上的休字,咬了咬牙,拼个鱼死网破也要将此事掰扯清楚,将孩子托给洪屠户一家,由哥哥带着,骑着毛驴进了京,头一件事就是去京兆尹衙门告状,说孟进士一朝富贵便弃糟糠……
      京兆尹本也姓孟,一样的圣贤子孙,孟进士高中之后,是与他连过宗的,一见状纸脸便阴沉似水,孟进士自得中进士,便说自己家中无妻,正与京中吏部给事中马家议亲,怎么竟冒出个原配正房?两子一女?当堂便找依旧在京中待着授官的孟进士问话。
      话说这孟进士本以为考中进士便能做官,谁事要等,一等就是将近一年,眼看着名次不及自己的因家中有钱或有势活动去了肥缺,自己依旧是个候补心中便有些计较,偏有个老乡要与他做媒,说得这家人虽不是高官却也是现管,正是吏部的给事中家的女儿,孟进士此刻哪还记得夫妻恩爱之情,洪家雪中送炭之恩,想着自己堂堂进士有个屠户出身的老婆实实是不配,休便休了罢,便写信回乡让母亲代为休妻,这边张罗着再娶官家千金,谁事亲事刚刚大定,妻子便进京告状来了,别说是他,便是连未来岳父马大人都灰头土脸。
      被京兆尹叫到堂前问话,他当场便说妻子不贤不孝,没想到洪金花在堂上一一反驳,问他成亲之前吃得是啥住得是啥,成亲之后吃得是啥住得是啥,家中房产从何而来,她侍奉婆婆可有一丝怠慢?生儿育女可有哪点对不起孟家,金花说得头头是道,又道古人云三不去,“有所取无所归者不去,与更三年丧者不去,前贫贱后富贵者不去,我便真是如你所说不贤不孝,却也是糟糠之妻,你一朝富贵便弃糟糠,可对得起圣贤教诲?”

  •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芒种的文档我打开了一次又一次,没有什么灵感继续写,先锁了……坑的感觉不是很好受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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