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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生 ...

  •   羽丘空是在半夜的时候被异常的森冷气息冻醒的,羽丘雪子睡在她旁边,一只手臂垫着她的脑袋,呼吸平稳。

      尽管发生了那么多事,她们还是执行了最初的留宿计划,毕竟这里离羽丘家实在相隔甚远,只能叨扰饭岛府上。

      饭岛孝弘的遗体就摆放在隔壁房间,羽丘雪子早些时候也在旁边帮忙,后来没有什么杂事了,便让其余人都退出来,只留饭岛绢饭岛律和饭岛觉夫妇在房间里守夜。

      客房里只有她们母女两人,榻榻米上垫了厚棉被铺成的床垫,上面又盖上一层毛毯,羽丘雪子把女儿抱在怀里,两个人的温度彼此温暖,倒也不觉得寒冷。

      所以当羽丘空被那股寒气冻得一个激灵,从睡梦中彻底惊醒的时候,她就明白,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羽丘空小心翼翼地从羽丘雪子臂弯里钻出去,随便从床头拿了件大衣往身上一批,蹑手蹑脚地往房间门口挪过去,轻轻拉开木门,侧身钻出去,再轻轻关上木门。

      走廊上一片漆黑,冷风穿堂而过,呼呼作响。

      羽丘空拉紧大衣衣领,单手扶住墙壁一步步往前走,隔壁的房间亮着微弱的烛光,再想到里面的情景,她便忍不住一个寒颤,搓了搓冒出鸡皮疙瘩的手臂,开始后悔这么鲁莽地跑出来了。

      但是既然都已经出来,也没有就这样回去的道理,羽丘空暗暗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一条小缝,探眼望进去。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把羽丘空全身的汗毛都吓得竖了起来,从门缝看过去没有任何室内房间的景象,只有一团黑,像是动物的毛发。

      羽丘空瞪大了眼睛,心里一百个一千个后悔也只能往肚子里吞,她往后退一步,却脚下一滑,噗通一声后倒摔在地上,羽丘空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再一眨眼,便看见门缝后面那个毛茸茸的黑色物体,悠悠转过来。

      提到嗓子眼的一口气在对上那双惊讶的眼睛时长长呼出来,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放松,羽丘空感觉半边身子都有点发麻,她挣扎了几下没爬起来,干脆就坐在地上仰头望着把门拉开的穿和服的人:

      “律…你在干什么?”

      女孩口气不善,饭岛律还没从刚才看到的一幕中回过神来,被她这么一问也只能呆呆地摇了摇头:“你在干什么?”

      羽丘空被他这么一吓,感觉颇为丢脸,这会手脚的知觉渐渐恢复过来,便一手抓紧衣领一手撑地,翻身从地上跳起来,缩短了与男孩之间的身高差。

      女孩嘴角一撇,一边拍着屁股上的灰一边给了他一个白眼:“厕所。”

      经过这么一出,她失去了一探究竟的兴趣,却也没注意到男孩脸上稍显不自然的神色,羽丘空准备直接回去睡觉,刚转过身,眼神往门里面一瞥,脑海里再次炸开了。

      失去了站在门前的男孩的遮挡,房间内的一切都一览无遗,羽丘空分明看到,屋里守夜的饭岛绢喜极而泣,饭岛觉夫妇一副激动中带着疑惑的神情,而原本应该早已冰冷的饭岛孝弘的遗体,笔挺地坐了起来。

      羽丘空吓得连连后退,一下子撞到饭岛律身上,她惊恐地回头看他一眼,又看向屋内的“饭岛孝弘①”,后者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竟然缓缓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她。

      这一刻羽丘空连语言能力都丧失了,只能用力地扯着饭岛律宽大的和服袖子,用哭泣一般的眼神看着他。

      饭岛律毕竟还是个孩子,遇上这种情况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慌乱地回握住女孩的手,把她拉到稍微远离这里的地方去,尽力给她一点安慰。

      羽丘空做了几次深呼吸,仿佛被扼住咽喉的窒息感减轻了不少,呼吸渐渐顺畅起来,她送开拽紧饭岛律的手,感觉脚步还是有些虚浮。

      ——刚才那是什么啊?诈尸吗?已经死透的人怎么可能复活呢?!

      羽丘空抓了抓身上的大衣,却发现自己额上一层的冷汗,她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一抬头看见饭岛律表情呆然,在旁边默默地看着自己。

      羽丘空勉强扯了下嘴角:“哥哥、不怕吗?”

      饭岛律茫然地回视她:“怕什么?”

      羽丘空被他反问得一愣,随即慢慢想通了。

      虽然外表看起来比饭岛律年幼,可她内心到底是个小大人,对人死不能复生、鬼神之类的东西了解得比较全面,知道得越多遇见这种事情就越明白其中的厉害,就越发的害怕。而饭岛律是个半大的孩子,对于这些事情一窍不通,不明白的事情又怎么会觉得害怕呢。

      羽丘空再调整了一下呼吸,让自己的情绪恢复到最平静的状态,抬眼看他:“律…刚才、看见什么了?”

      饭岛律估计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疑问,信任的人羽丘空这么一问,便毫无防备地一五一十道了出来。

      他恐怕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没有一点概念,只知道父亲忽然躺在那里不动了,母亲和其他人伏在他身前哭,而夜里他听见奇怪的声响跑出来一看,祖父站在角落里低声说了句什么,便有一条青龙从他手中飞出去,一路飞到父亲头顶,沉进了躯壳里面。

      羽丘空把眼睛瞪得溜圆,她知道那条青龙,那就是饭岛伶差役的式神青岚,可是饭岛伶让妖怪进到人类空空的躯体里做什么?

      羽丘空一时半会想不明白,只好先好言劝了饭岛律回去睡觉,自己也回到客房羽丘雪子温暖的怀抱里,却再也睡不着了。

      这个问题羽丘空想了一夜都没得出结论,第二天顶着两只淡淡的黑眼圈到大厅里去,看见昨天那样悲痛的人们今天都露出了笑容,忽然就理解了缘由。

      只是……她看了一眼微笑着站在人群之中的饭岛伶,又看一眼表情僵硬双眼发直的“饭岛孝弘”。

      ——这样做真的正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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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岛孝弘真的重新活了过来。

      这个事实让昨天前来吊唁的人们无比惊奇,但人没事终归是大家都愿意看到的,羽丘雪子也给羽丘家打了电话,本来准备好前来拜访的羽丘源一郎便也不来了。

      饭岛家的宅子里拆了葬礼的摆设,饭岛家这一代总共有五兄妹②,全都赶了过来,人一多气氛稍微活跃了些,却还是不同于前一天赏花时的轻松。

      羽丘雪子在帮忙收拾,饭岛律又被饭岛伶叫进了里屋,羽丘空无聊得很,可是又不好在忙碌的大人们面前晃来晃去,也不想面对饭岛孝弘那张死气沉沉的脸,更不能去打扰谈心中的爷孙俩,只能坐在廊下望着院子里那棵还未抽芽的樱花树发呆。

      突然感觉到,有个人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

      羽丘空扭过头,看见一个短发女人对着自己笑:“你叫做空对吗?”

      羽丘空对她有印象,应该是饭岛家的次女,叫做环的样子,于是乖乖点点头:“是的、阿姨。”

      饭岛环显得有些惊讶,很快又笑起来:“你听得懂呀?真聪明。”

      羽丘空心里咯噔一下,想起自己还不到一岁这个现实,决定将装傻进行到底不再多说话了。

      好在饭岛环并没有多想,也没在说话,她似乎只是觉得屋里的空气太过沉闷想出来透透气,恰巧坐在了一个小女孩旁边。

      所以在她再次开口的时候,羽丘空还是相当诧异的。

      “其实,我从小就觉得,这个家里阴森森的,”羽丘空看她一眼,发现饭岛环的目光只是向着空无一人的庭院,并没有看向她,“还总是有一些奇怪的东西。”

      羽丘空明白了,饭岛环也继承了她父亲的一部分灵力,并且始终为此困扰,她大概也隐约察觉到了这次事件的不对劲,把旁边这个年纪尚幼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当做倾诉对象,小小地发泄一下。

      饭岛环一口气说了很多,这些话估计已经在她心里憋了很久,羽丘空默默地听她说完,然后在她看过来的时候,摆出一贯的茫然脸,接受了她的摸头。

      “小空真是个好孩子呢。”

      说完这句话,饭岛环如释重负般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走回屋里。

      羽丘空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缓慢关上的拉门里,转过头叹了口气。

      ——难道拥有灵力,就等于背负一辈子的烦恼吗?

      临近午时,羽丘空才见到了饭岛律。

      也不知道饭岛伶向他说了什么深奥的事情,男孩一脸懵懂,而羽丘空还没来得及向他打招呼,被召唤的人就变成了自己。

      羽丘空底气不足地被饭岛伶牵进了里屋,对于这个感觉深不可测的老人,她真是有点心慌。

      或许是觉得羽丘空年纪太小,说什么她都听不懂,饭岛伶并没有多说话,而是直截了当地咬破了拇指,将指尖沁出的一滴鲜血点在女孩眉心。

      这一下来得突然,羽丘空懵了一下,下意识想躲却没躲过,只感觉眉心先是一凉,随即以其为中心一圈圈地温热起来。

      羽丘空伸手去摸,也不知道那滴血是干了还是怎么的,没有在受伤留下任何痕迹。

      她茫然地去看饭岛伶。

      老人一声叹息,蹲下身来摸了摸她的头:“空,你还小,今后与这些家伙打交道的时间还长,这注定是一条孤独又艰难的路,但你却无法逃避。我的寿命也不多了,青岚留给了律,能给你的,也只有这个小家伙了。”

      饭岛伶伸出手来,可手中却空空如也,羽丘空不解地眨了下眼睛,忽然感觉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拂过自己的脖颈,她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就往脖子抓过去。

      有个凉凉的触感像是皮毛的物体从手中滑脱出去,甚至得寸进尺地钻进了衣领里,羽丘空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惊恐地向饭岛伶求救。

      饭岛伶伸手一揪,一条又像狐狸又像蛇的小东西就被拎了出来,面对羽丘空的瞪视,这小家伙竟然还耷拉着耳朵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来。

      “它叫管狐③,是从一位先生的店里换来的,性情比较温顺,但灵力很强,它看起来很喜欢你,我也就放心了。”

      羽丘空与管狐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忽然察觉出刚才饭岛伶话中的奇怪之处。

      ——怎么好像跟交代后事一样……

      她有些不安地望向饭岛伶的眼睛:“谢谢爷爷……”

      饭岛伶笑起来,又揉了揉她的头发:“空真是好孩子。”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七章 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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