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肆拾柒、师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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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咕咚——啪。”
清澈的水流从竹水管落下，进入水钵，水钵渐渐不能承受水的重量，猛地扎进水池，发出爽朗的声音，失去负担的水钵瞬间反弹，清脆地打在石盘上。
羽丘空坐在廊下，望着院里的醒竹微微出了神。
自从答应进入阴阳寮学习工作，安倍晴明便带着他的两位弟子搬出了贺茂宅，在平安京偏靠郊外的一座小庭院里住了下来。
不同于贺茂宅一大家子儿孙满堂还有侍从侍女护航，安倍晴明的新屋子就显得非常安静，除了他们师徒三个，连个活人都没有，离开贺茂宅之后安倍晴明使用起阴阳术来明显更加放肆，平日里的家务也都由式神包办了。
一个二十岁的未婚青年独自带着两个小孩住，也不知道这位安倍晴明先生心里怎么想的。
每天白日里安倍晴明都在阴阳寮里忙碌，夜里又要在平安京巡视，偌大的宅子通常只有羽丘空和安倍辰浩两个人，而安倍辰浩又是个病秧子，每天都在房间里静养，导致羽丘空来平安时代这么些天，别说向安倍晴明拜师学艺了，就连他面都没见过几次。
醒竹不知疲倦地还在运作，清爽的水声衬得这样的环境更加静谧，羽丘空的叹息声绕着院子转了一圈，才悠悠散去。
忽然……有点想家。
八原的老宅子里也有这样一个醒竹，她还没完全学会走路那段时间，也喜欢盯着这个精巧的小装置发呆……
刚穿越到平安时代的那份新鲜劲过去，见到偶像的兴奋劲过去之后，羽丘空冷静下来的第一反应便是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她消失得这么突然，还是开学第一天呢，羽丘夫妇不得急死去啊。
羽丘空垂下目光，从领口扯出那两块红绳互相缠绕的玉石，这次穿越，她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能确定是这两块玉石的功劳，但是不管她如何呼唤沟通下达命令，两块玉石连一点点闪光都不肯回应给她。
这样看来……短时间内想要回家是希望渺茫了，好在家里还有阿天，像上次一样化作她的样子瞒过一段日子还是没问题的。
但这终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她还是得尽快找出回家的方法，可是怎么才能穿越时空呢？她连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时代的都没弄清楚，现在还得准确无误地回到她消失的那个时代，她更是毫无头绪。
羽丘空满面愁容地想着这个重大的问题，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她向后仰头，看见倒着的安倍晴明的脸。
“……老师。”羽丘空轻轻出声。
“怎么了？”安倍晴明踱步到她身边，拍拍女孩的头，小心地用脚尖踢开满地的书籍，腾出一个空位坐下来，“空……想家了？”
羽丘空顿了一下，将到嘴边的“没事”咽了回去，鬼使神差般点了点头。
之后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
只有潺潺的流水与醒竹碰撞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着。
羽丘空最先忍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用一个尴尬的话题强行打破了沉默:“……老师今天回来得真早呢。”
“嗯。”安倍晴明的回应显得漫不经心，羽丘空便也没再开口，却又忽然听见对方正经地唤了她的名字，“空？”
羽丘空应了一声扭头看他，见他突然笑得万分温和，一双眼睛都只剩下两条缝了，“这几日呆在家里是不是很无聊啊？”
羽丘空有点摸不清他问这话的真正意图，野性直觉告诉她安倍晴明这语气像是要坑蒙拐骗:“呃…也没有……”她的目光从躺在腿上的书籍一扫而过，灵机一动将那本书举起，朝安倍晴明扬起笑容，“我有在看书，不无聊的。”
“这样啊……”安倍晴明似是失落地别开了视线，盘腿而坐手肘触膝，手一抬自然地托住了下巴，他瞥了一脸莫名的女孩一眼，分外夸张地遗憾地叹了口气，“本来还想说今晚让你来给我打个下手，既然空如此忙碌，我还是独自前去吧……”
“不不不不不！”羽丘空几乎要跳起来了，手里那本书也差点被她抛出去，安倍晴明一眼望过来，她又赶紧将书规规矩矩合上，小心翼翼放到离自己远一点的地面上，这才空出双手捧着脸激动地凑到老师面前，“学生哪有什么可忙活的，每天都闲得很！老师让我去哪我就去哪！”
安倍晴明神色一顿，下一秒又换上平日里那副笑眯眯的狐狸样，“还是罢了，以你的年纪，对上妖魔还太早了，你就在家多看书，不用想别的。”
羽丘空一下急了，如此难得的能亲眼目睹安倍晴明使用阴阳术的机会，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学生知道以老师的强大对付何种妖怪都不在话下，学生相信老师能护学生周全，学生保证绝不拖后腿！”她扑上去抓住安倍晴明的手臂，尽力憋出自己最甜的声音冲他撒娇，“求你了老师！就顺便捎上学生！也让学生长点见识！”
羽丘空确实是卯足了劲来撒娇了，安倍晴明与满脸诚恳的女孩对视了好几秒，终于点了点头，待她松开手兴奋地后仰身子，安倍晴明也背过身去，再也憋不住笑，乐得肩膀直颤抖。
女孩笑得嘴简直要咧到耳后根去了：“老师，你真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阴阳师！”这样说着，她双手向后一撑反身站起来。
“啧啧，心情好的时候小嘴可真甜，”这句夸奖安倍晴明显然很受用，笑眯眯地看着她的动作，“准备午休了？”
羽丘空摇摇头，指了指对面安倍晴明的屋子：“我想借几本书，可以随便拿吗？”
安倍晴明似是惊讶地挑了挑眉，眼里满是笑意：“当然可以，徒弟要发奋学习老师怎么会不支持？你就像这几天一样随便拿便是。”
羽丘空迈步准备离开的动作一个踉跄，回过头来笑得有些心虚：“书看完了我会好好放回原位的！”说着弯下腰将散落在地上的书籍一把抱起，踏着“咚咚咚”的步伐逃也似的跑开。
安倍晴明看着女孩风一般跑远的背影，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灰蓝色的神将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感觉到来人的气息，安倍晴明并不回头：“青龙①啊，怎么了？”
青龙抱着胳膊半靠着柱子，微眯起眼睛注视女孩消失的方向：“那样放任真的好吗？不管怎样她都是来历不明。”
“不觉得她很有趣吗？”安倍晴明笑着摆了摆手，忽然话语一顿，睁开的眼睛里清明的光芒一闪而过，“再说了，有我在，不用担心。”
青龙一愣，还未理解这句话是否有什么深层的含义，青年已经摆出困顿不堪的神情打了个哈欠，起身也往女孩离开的方向去了。
“我先去补个觉……晚上解决掉将军的问题之后还得想想如何才能让腾蛇和勾阵接受我……”
青龙看着他迈着缓慢的步伐转弯走进自己的房间，那副颓靡的模样与白日里他接受试炼时的傲气冲天简直判若两人，但就是这个人类，收服了几乎全部的十二神将，就连他也心甘情愿听他差遣。
安倍晴明，这个人类注定要成就一段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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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出门前被口渴出来喝水的男孩撞了个正着，他像是刚从梦中醒来，揉着惺忪的睡眼，看见女孩穿着正式地趴在门框上一脸跃跃欲试，困意忽然消散了一大半，“你要出门吗？”
羽丘空不知为何谜之心虚，支支吾吾了半天发现自己还真不知道待会要去哪，也没答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显得更为可疑了。
好在没过多久安倍晴明出来了，他自然而然地抬手便揉了一把男孩的脑袋:“我带师妹出一趟门，你在家乖乖的，等身体养好也能跟我们一块儿去。”
安倍辰浩看一眼老师，又看一眼师妹，点点头回屋去了。
羽丘空小跑着跟上安倍晴明的步伐:“辰浩得的是什么病啊？”
“也不是什么大病，”安倍晴明扫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只是从小身子就弱，又被妖气熏染太久，安心休养一阵便无大碍了。”
羽丘空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这么说他真是妖怪的孩子咯？……哎哟！”还在自顾自嘟囔呢，就猝不及防被弹了下额头，她捂着被弹的地方停住脚步，愣愣地抬头看他，“老师……”
“不许胡说八道，”安倍晴明的语气难得有些严厉，还没瞪她几秒又放软了语气，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尤其以后见了外人，更不许再提这事，否则你师兄要被吊起来倒挂在城门上的。”
女孩咽了咽口水，忙不迭点头。
夜已深，家家户户没有照明用具的平安时代，真的就是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整条街道上就他们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手中提着的一柄灯笼，也只能照亮面前那小小一片地，笔直的道路向前延伸，似乎看不到尽头。
安静地跟着走了一阵子，羽丘空感觉头皮有点发麻，忍不住揪住了身边人的狩衣袖子。
不得不说……相比深更半夜还一片灯红酒绿的现代都市，平安时代的夜晚这个氛围，抬头无光，低头无人，真是太适合妖魔鬼怪出没了。
说实话，羽丘空还真不太擅长应付鬼魂之类的东西，虽然拜入麻仓门下学习阴阳术已经有几个年头了，她真正面对过的鬼屈指可数，八原的灵气干净得不可思议，她所居住的并盛町更是连个精怪的影子都看不到，有时她甚至会忘记有那些东西存在。
而那些主动与她打交道的大多都是些妖怪，危不危险先不提，至少不太骇人，想当年她就是被阿天变幻化作的女鬼“吓”到灵魂出窍的……
这个黑不溜秋的街道，什么时间从什么方向突然窜出来一个鬼脸都不奇怪。
羽丘空盯着安倍晴明手中灯笼发出的一点火光，慢慢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平缓，四周太过寂静，她甚至能听见胸腔中自己平稳有力的心跳声。
“……な……”
细细的风声中似乎夹杂了一个女人的低语。
“……わたし……××……てない……”
羽丘空只觉得后颈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浑身僵硬却又不由自主地回过头，扑面而来的是冰冷刺骨的潮湿水气，强烈的绝望与怨恨仿佛狂风海啸掀起的巨大浪头，猛地砸在她的头上。
咕噜…那一刻她好像真的被水淹没了，大量的水灌进口鼻，她的呼救被水吞噬，眼前只有水底的一片漆黑，最后的气泡从她嘴里飘出去，越来越高，在触及那唯一光亮之前便支离破碎。
咕噜…咕噜……
女人的尖叫在她脑海里炸开。
羽丘空猛然回过神来，那份窒息感还笼罩着她，她心有余悸地大口喘气，脚步还是虚浮的，足尖一点便转了回去，她一头撞在前面人的后背，这才发现安倍晴明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宅子门口提灯的仆人恭敬地请他们进去。
羽丘空还是呼吸急促，那个女人的惨叫还回荡在她耳边，伴随着咕噜咕噜的水声，她感觉整个世界都是扭曲的，安倍晴明的嘴一张一合，却听不见一点声音。
“……滚！”
羽丘空浑身一个激灵，接着世界恢复了正常，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安倍晴明攥紧自己肩膀的手的温度，那么温暖，一路往下融化了她冰一般的指尖。
“空……”他看起来松了口气，手上的力度也放松了些，“我们到了。”
他站起身来，朝带路的侍从点头示意，一边紧紧牵住了女孩的手。
作者有话说第52章 肆拾柒、师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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