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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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叶已被完全染成鲜亮的火红色，大片大片的枯叶开始掉落，只留下光秃秃的树枝依旧伸展着，直指天空。
自从出事以来，羽丘空已经在家里闷了好几日，她的奶奶羽丘梅明令禁止她离开大人，羽丘芽美少了这一个玩伴，倒也不那么喜欢往外跑了。
她都甘愿待在家，羽丘空也不再去想外出乱跑乱玩的事了，何况羽丘雪子成天把她带在身边，一秒都不让女儿离开自己的视野，生怕一个眨眼没看见，羽丘空就会消失不见。
虽然心中无奈，但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她的行为能够理解，羽丘空也没有什么怨言，每天陪在母亲身边，让她稍稍心安。
一个星期之后，再次有人敲响了羽丘家的大门。
陌生的中年男人是被羽丘与一热情地招待进门的，明显是相熟的人，他进来的时候羽丘空就窝在羽丘雪子的怀里看电视，旁边坐着羽丘映美母女，当时都下意识地将视线投向了他，却无一例外显露出了茫然。
正在切菜的羽丘梅闻声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一看到来人，也不顾手里握着的菜刀还在滴水，就兴高采烈地小跑出来。
“蜗牛先生！”她是这样称呼那个人的。
羽丘空把这个发音在脑子里打了个转，终于找出了对应的汉字。真是个奇怪的名字……她再往来客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觉得是个给人感觉很柔和的人。
“蜗牛先生”却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在与面前老友交谈的间隙，他挪动眼球稍微偏移了视线，刚准备转头的羽丘空和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心脏莫名乱了一拍，连忙低下头。
她盯了自己肉肉的掌心几秒，忽然又觉得没什么好怕的，便又慢慢抬起头来。
她看见那个大概是自己爷爷辈的人还看着自己这边，见她回视微笑起来。
那是再普通不过的属于长辈的笑容，羽丘空却感觉手脚都冰凉起来，他的嘴唇微动，吐出的是她的名字。
羽丘空睁大了眼睛，看着那条不知什么时候从他背后爬上来，趴在他头顶眯着眼睛的青龙也吐出了她的名字。
“是空…对吧？”
名字对于一个人来说是相当重要的，它就是最简短的咒语，人类会轻易被它束缚。而这样重要的名字，如果被妖怪知道会怎么样？
在那一瞬间羽丘空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
她浑身僵硬地看着爷爷奶奶把那个带着一条龙妖的人领到自己面前，并且毫无防备地向他介绍，他脸上原本很是温和的笑容此时在她的眼中也变得邪恶狰狞。
她的母亲、叔母甚至羽丘芽美的名字都被报了出来，羽丘空感觉自己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这位是饭岛伶先生，是我们的老朋友了。”羽丘与一用藏不住喜悦的声调轻快地说着，一边熟络地拍了拍饭岛伶的后背，“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老样子啊。”
羽丘空看着他们相处融洽，不知所措地揪紧了手下的衣料，羽丘雪子轻柔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在头顶响起：“怎么了，空？”
羽丘空浑身一抖，抓住母亲伸到面前的手回身扑进她怀里，只是摇头说不出话来。
羽丘雪子只迟疑了一秒，随即用力回抱住女儿，扶住后背往肩膀上托了托:“这孩子可能有点怕生，我先带她回房间吧。”说着便起身要走。
“等等雪子，”羽丘梅却出声叫住了她，“蜗牛先生这次来，就是为了空的事。”
羽丘雪子一愣，惊讶地回过头来，羽丘空听见这话也忍不住把脑袋探出来，看见饭岛伶和他头上的青龙也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这次她倒没有再躲，而是努力用最坚定的表情瞪回去。
等羽丘梅带着饭岛伶和羽丘空弯弯绕绕到了整个宅子里最安静、最少人烟、最接近大自然的正北的房间，羽丘空还是有些不安。
尽管知道羽丘梅绝对不会害自己，但这个把羽丘雪子完全撇开在外的架势却让她不太高兴，而且目的地竟然是她的太奶奶——羽丘夕的房间，这让她更加忧心忡忡了。
在她仅有的记忆里，羽丘夕一直是个很神秘的人。
除了她出生的那天前往东京守候在医院——而且当时她也完全看不见——羽丘夕整日都待在房间里，一日三餐都由羽丘梅送进来。
属于她的屋子是完全和式的，据说连电都没通，可她完全不介意，不管春夏秋冬，不管天亮得早晚，她向来都是日出而起、日落而息。跟这位老太太比起来，现代社会那些“御宅族”，也只能算是小儿科了吧。
至少在羽丘空入住这个家里的这段时间里，她还没有见过羽丘夕的面。
“空，”羽丘梅把抱着女孩的手臂往上抬了抬，点了点她的额头，用的是面对孙女时特有的上扬的音调，“待会儿见到太奶奶要嘴甜一点哦，乖乖的听这个爷爷的话，不要惹太奶奶不高兴啦。”
羽丘空习惯性地点了点头，忽然反应过来她的言下之意。
也就是说，等下连羽丘梅都不在，只有她和两个算得上是陌生的人共处一室？干嘛呀？聊天啊？和一个未满周岁的小孩谈心哦？
就算内心一番汹涌澎湃的吐槽，羽丘空也不能改变什么，神秘的太奶奶还是要见的，饭岛伶的话还是要听的，“事情”也还是要解决的。
转过一个转角，羽丘夕的房间已经到了，羽丘梅轻轻敲响木制的拉门：“母亲，伶来了。”
木门那边传来有些苍老的声音：“空呢？”
羽丘梅连忙回话：“空也在这。”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羽丘空看见木门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缓缓拉开，她忍不住揉了下眼睛想仔细观察一下，然而只是眨眼间的工夫，再睁眼的时候羽丘梅已经踏入了房间，没给她确认的机会。
这个老式的和风房间一片敞亮，一袭华贵和服的老太太笔挺地正坐在榻榻米中央，背后就是大开的木门，屋外是苍翠的山林，迎面吹来的轻风混着青草与泥土的芬芳，而阳光毫不吝啬地倾泻进来，又给空气里添了一分微焦的气味。
一瞬间羽丘空有种回到了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错觉。
头发绑得一丝不苟的妇人看起来格外的精神，完全不像是已经拥有重孙的人。羽丘夕把目光聚焦在表情呆然的女孩脸上，牵动嘴角微笑起来，这一笑让她的气质立刻变了，眼角眉梢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好孩子，到太奶奶这来。”
在阳光明媚背靠青山的和式屋子里，头发花白却依旧神采奕奕老妇人以标准的正坐姿势跪坐在屋中央，她的对面是年龄虽大也明显小她一辈的男子，而夹在两人中间的女孩看起来不过周岁，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懵懂地仰着小脸。
羽丘空努力维持住脸上天真无邪的表情，谁在说话就看着谁，于是两人在谈话的过程中，就能看见中间一个孩子摇头晃脑地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用目光相随。
大概是看她还小听不懂他们的话，羽丘夕和饭岛伶在商量重要事情的时候完全没有要避讳的意思，于是羽丘空用自己大致能听懂日语的大脑，勉强拼凑出了两人的渊源以及正在讨论的要事。
不过……太奶奶竟然也是“能看见”的人，这还是让羽丘空很是惊讶。
饭岛伶①呢，从小就拥有灵力，不仅能看见，还容易招惹那个世界的东西，又因为自己的灵力强大而幸免于难，可是身边的人就没那么好运了。
不明真相的群众理所当然地认为是他克死了自己的亲人，饭岛伶因此被孤立，很长一段时间身边都只有妖怪陪伴。
或许连他自己都以为就会这样度过一生。
这个时候，一个名为八重子的少女出现了，她是个莽撞而粗枝大叶的人，却拥有难得的坚持与勇气。
饭岛伶一路走来不知道得罪了多少妖怪，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时时刻刻都盯着他的破绽，看到这样一个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而羽丘夕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当年的羽丘夕还是个著名的驱妖人，虽然已为人妻为人母，爱管闲事的毛病也还是没变。她与丈夫从东京回到家乡，恰巧遇上八重子被妖怪袭击，于是顺手救下了她。
之后饭岛伶与八重子能够结婚，也有羽丘夕在其中牵线，而羽丘与一和他们相识之后，两家人的友好关系就算是一直保持了下来。
不过羽丘夕的灵力随着年龄的增加也日益减弱，现在只是个能勉强感受到妖怪存在的普通老太太罢了，所以这次羽丘空遇险，她也没能及时相助，而是把饭岛伶叫过来帮忙。
当然，两人聊天的时候几乎没有怎么提到过去的事，这些故事都是羽丘空提取他们零散的关键词而脑补出来的，估计也和当年的真相八|九不离十。
羽丘夕与饭岛伶的商谈并没有持续多久，毕竟要拜托的只是一件挺简单的事，饭岛伶盯着羽丘空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看了好一会儿，羽丘空就头皮发麻地被他看，目光却忍不住地往他头上飘。
“不过，空的年龄虽然小，灵力还真是高呢，又这么纯粹，也难怪会被那些家伙瞄上了。幸亏这次麻仓家的人正好在追捕那只片轮车。”饭岛伶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羽丘空就默默听他分析，同时记下了当时抓她的妖怪叫做片轮车、救她的人姓麻仓。
“不过，听说你们还把他赶走了？”饭岛伶笑叹口气，见羽丘夕并没有什么反应，便把手抬过头顶在龙妖眼前晃了晃，“青岚，把东西给我。”
这回羽丘空干脆都懒得掩饰，直勾勾地盯着那条被唤作“青岚”的龙。
既然知道它对自己无害，羽丘空就完全没了顾忌，青岚与她对视了一会儿便败下阵来:“……喂蜗牛，你能不能叫这个小鬼别盯着我了？”
饭岛伶笑了:“小孩子的好奇心可是很重的，你就让她看看，又不会少块肉。”
如果心情能用符号表示的话，一定能看见三条黑线从青岚的头上垂下来，它从饭岛伶头顶下来，绕着他转了一圈消失了，然后他的手里就多了一条细绳揉成的手链。
羽丘空的目光又转移到那条手链上去，表面上看起来就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廉价手链，不过羽丘空凝起精神认真观察了一下，就发现有淡淡的青烟环绕在上面，形成另一个环。
“看来我真是老啦，眼睛是大不如从前了。”羽丘夕用相当轻快的语气念出了所有老年人失常感叹的话，羽丘空回头看她，看见她的目光也落在饭岛伶手中的绳链上，估计是没有看出上面缠绕的灵气让她有些感慨，但表情中也并看不出异样。
注意到羽丘空的视线，她又立刻笑起来，安抚般地摸过女孩的脑袋:“我是老了，家里又在没有一个能谈事儿的人，所以伶，以后空的这些问题就交给你负责了。”
“当然了。”饭岛伶把羽丘空的手拉过来，系上绳链，原本虚浮在细绳之上的青烟在绳扣结住的瞬间像是被吸附一样钻进了绳链里，只留下一圈青光一闪，也暗淡下去。
这下就算是羽丘空看来，也只是条普通还不怎么好看的手链了。
“这样至少遇上小妖怪是不会有问题了。”
作者有话说第5章 第四章 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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