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郎记》尤裳

2、娘俩（2）

　　左婵似被蜂蛰了一般僵硬，流光飞溅的眸子对上四娘稀冷杏眼。她虽有被拆穿的狼狈却也宁折不弯强辩道：“什么惦不惦记的，我就是去趟甲营子，乔孟红新得个狼狗跟我没边儿的炸刺，我倒要看看她的狗崽子到底有多厉害！”

　　四娘头疼的盯了闺女好一会，也懒得废话，优雅转身，素手一扬，道：“就这点小事，更没必要上心了——关门，今日谁要是敢放小姐出门，就都给我卷铺盖走人。”

　　老李头翠珠习惯了，都不大以为然。
　　四娘挑眉一笑，幽幽加了句：“月银全免，饭食减半。”

　　都是人精。

　　左婵只觉眼前一花，再抬眼原本开着的大门已然落栓。门边站两门神，一个是驼背拐腿的老李头，另一个是哪边风硬哪边倒的丫鬟翠珠。一股怒气顶的她肝疼，蔑笑看着这俩墙头草，扬起马鞭，咬牙道：“就凭他俩。”

　　花四娘胸有成竹，两字回之，“足以。”

　　左婵冷笑，胯，下骏马叫她勒得咻咻刨蹄，大有不管不顾猛冲出去的劲头。

　　翠珠还没活够，眼神摇曳，生怕祸及自己，抖着叫声：“小姐~~”

　　老李头嘿嘿笑，“小姐，您赏的荷包我还没用，回头还您。”

　　“你还敢行贿！” 四娘勃然大怒，“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刷一个月恭桶。”

　　饶是翠珠有心理准备，仍然感到气愤，不是明摆着么，一个是小姐另一个是老前辈，剩下一没背景没资历的小可怜，一想到自己的小手在恭桶里搅合屎尿，她光想想就忍不住吐。

　　“你也别罚他们，我不去甲营子了，我上普宁寺，今儿有法会，我闲着也是闲着，正好给浑将军烧香祈福，为四娘祷告容颜不老。”左婵半真半假的以孝道哄之。

　　四娘不上当，“你左婵的香，小生不敢收吧。”慧能方丈俗名肖生，也就她小生小生一直挂嘴边，生怕谁不知道他们有奸，情。再说也没这样处处贬损自己闺女的亲娘！

　　却听四娘话锋一转，柔声又道：“今儿我得空，你不是闹着要‘惆情’，我给你买好不好？”怕她不思量又赶紧补上一句，“想好再说，过期不候。”

　　就是说只有一次机会！左婵不是不心动，钱家当铺镇店之宝她眼馋了不是一日两日了。

　　四娘见她拧眉，笑得越发温柔，徐徐诱哄：“听说有好事的真的拔了头发吹向剑刃，你猜怎么着？”

　　左婵将心一横，道：“我猜？我猜我再不走别说普宁寺的法会，就是寺外的集市摊子都赶不上看一眼！”

　　这就话不投机了？四娘眯缝着眼，花容发狠。
　　左婵头皮发麻却寸步不让，直到……

　　“掌柜的，掌柜的……”跑堂来喜不是没察觉到气氛缺氧，却真来不及住嘴，苦着脸瞅了瞅掌柜的。

　　“说！”四娘语带煞气。

　　来喜吓得先抖，说话却不含糊像倒蹦豆：“天字格甲间的傅小公子说再不走怕是赶不及老祖母的六十大寿，乙间的王掌柜想衬着天好结房钱赶路，地字格丁间的老张非说咱多收了他一钱银子，还有跨院通铺的赶脚临结账了才说自己银钱不够，这不，都等您视下呢。”

　　开店做买卖客人的事自是耽误不得。花四娘还没急疯，她就是不想让左婵钻空子溜出去，风言风语她听的还少？想再教训几句，就听来喜又说：“浑将军身边的安城来了，说将军转眼就到。”

　　这消息无异于烟花炸开在天际，花四娘心花怒放霎时六亲不认飞奔而去。

　　左婵撇撇嘴，鄙视花四娘见色忘女。

　　****
　　左婵觉着再没比今儿更倒霉催的了。

　　出了左家坞没多久就叫她赶上场来去虽匆匆却威力十足的沙尘风。
　　在漠北原到常见，偏怎么就她那么不幸！

　　挨过了黑毛风，左婵都觉败兴，灰头土脸丧着气儿，好容易普宁寺的鎏金宝顶也近在眼前了，她抹把花脸真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大概什么滋味都有吧。

　　羞答答的女儿家哪个不是花呀朵呀的娇养着，偏就她跋山涉水的艰难。她又恨四娘拆台使绊子算哪门子亲娘，就冲争口气她今儿都不成功就成仁！吆喝着加鞭赶路，□□座驾突然就不动地儿了！奶奶的，她气性上来左右开弓狠抽身下打定主意跟她对着干的蠢驴，恨不得化身厉鬼啖肉饮血！嘴里停不住的咒骂：“你奶奶的，你个吃屎的东西，有你这么当驴的么，信不信气坏了姑奶奶我挖了你的心肝肺下酒！”她就不该犯邪性——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是哪么好瞧的么！

　　那驴好似听得懂人话，吓得浑身一抖，肠子打结，一股怨气叽里咕噜在肚子里转了个圈圈，最后——噗的放了出去。

　　此时正在庙前街，商铺林立路人……总有几个，看向这边的目光……
　　左婵薅着驴毛大恨！还有比这更憋屈的么！她跳下驴背，眼神阴毒，瞪着小畜牲。

　　驴也委屈，它被左婵当骡子使了半晌，冷不丁身上一松简直是感激涕零的看了看临时主子。

　　左婵大概是气狠了，怎么瞧这张驴脸都像四娘临出门子时的嘲弄样儿，如鲠在喉顿觉生吃驴肉都不足以泄愤，站在街边也顾不得芸芸众目指桑骂槐地叫唤：“四娘啊四娘，你也别得意，本来呢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双赢，既然你非要搅合，也没有非得我处处让着你的道理，惹急了瞧我不捅破天的作败你，你也别不信等下回他来了看我还给你打马虎眼，你个见色忘女的东西。”

　　她口不择言又如此高调，免不得吸引几个无所事事的人，一圈看热闹的，偏就有个小子昨儿才听了白娘子水漫金山寺，见谁都带妖气，何况人□□语，他煞有介事大喝一声：“妖怪！我可找着你了！”

　　众人哈哈大笑，不为别的，就冲那花猫脸也够逗人一乐的。
　　小孩子无知，他娘又不傻，狠狠拽过实心眼的小儿，讪讪慢气儿道：“不好意思，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左婵当然不能跟熊孩子一般见识，磨磨牙龈瞪了那小子却也不做停留，分人群往前走，走两步，身后蠢驴眨巴着小眼咬她衣襟，她恨意翻云覆雨觉着再不能看它一眼，于是拔衣襟抬腿就跑，决心不管这二货是谁的先扔了再说。

　　驴的心眼哪有左婵多，见主子撒丫子跑，甩开四蹄紧跟。一人一驴就此展开街头追逐战。

　　好在人多，不大会，蠢驴就淹没在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待确认那蠢驴再碍不着她了，左婵顿觉舒筋活血，心情大好之下也有了逛逛的闲心。

作者有话说

　　木有人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