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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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个小时的飞行，混乱颠倒的时差，异国他乡的陌生，金发碧眼的面孔。】
【来着这边快要一个多星期了，我很不习惯。】
【基本上都呆在医院里，每天做着各种各样的身体指标检测，然后会有络腮胡子的主治医生过来在我的腿上按来按去，似乎是在摸骨，看看我到底适不适合手术。】
【如果那个大胡子敢唉声叹气地跟我说SORRY，我会找把枪来毙了他——大老远的跑过来你跟我说没救了？！简直丧心病狂。】
【还有，医院的饭菜很难吃，很想念味增和梅子。】
我对着电脑，写下这些乱七八糟的抱怨。想了许久，小心翼翼地加了最后一句话。
【阿牧还在生我的气，他不肯接我电话。】
看了看屏幕，似乎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便往那两个邮箱中选了一个发出去这种三言两语的邮件。我随机选的，反正收件人不是清田就是阿神了。
我看着桌子上已经冷掉的薯条和司康饼，嫌恶地把它们推到了一遍。英国的家伙都是味觉白痴吗，这么难吃的东西也能当成主食吃得津津有味的。
不过最后我还是会妥协地吃完，因为过一会酒井先生一定会过来啰啰嗦嗦地嘟哝我说我挑食。在英国定居了二十年的酒井先生是爸爸的高中同学，偶然一次回国的机会从爸爸那里知道我的事，便自告奋勇是当起了联系到这家医院的中间人。这个高高胖胖的热心大叔，每天都腆着和蔼可亲的啤酒肚来询问我的身体状况。
他总是很恶心地叫我“小阿绿”，然后把我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他带着好喝的奶茶来看我，一边喝茶一边天南地北地跟我扯他年轻时候的事情，也不管坐在对面满头黑线的我要不要听。
我当然也会好好听完——这对我来说无关什么礼貌不礼貌，权当成枯燥生活的调味剂，也是因为他当年的青春比我的要精彩要生动要绚烂要热血，我这是我还没有体验到就因为一场车祸而枯萎掉的时光，所以听一听无伤大雅，偶尔还能从他的字里行间积生出一点自己那不着边际的幻想。
大叔是个乐天派，有着充足的幽默细胞，跟他相处倒是也挺愉快的。同时他也让我感觉到，还能做梦真是一件好事——无论你是否坐在轮椅上——做梦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异想天开的权利，何人何事都无法剥夺。
他说，每个人的梦想有着不一样的颜色，它们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开心一点嘛小阿绿，不要怕。”看着年过四十的半老头子充满热情地朝我振臂高呼，“你会好起来的，没有什么不可能！”好吧，我差点被他感动得要热泪盈眶了。
想一想日本的那群热爱着篮球追逐着梦想的少年，现在看来他们真是高高在上，一点都不平凡，永远都是正能量的代言词，那么气焰嚣张地展露这自己的骄傲。
而如同一颗尘埃一样郁郁而行的我，在他们面前简直渺小得不像话。
后来，大胡子医生和颜悦色地告诉酒井先生，说我可以进行手术。
“阿绿，下个月可以动手术了，开心吗？”妈妈削着苹果问我。
我木讷地点点头，只是脸上挤不出更多的笑容。这个时候的伦敦已经飘起了雪，窗外是一片茫茫的白色，宁静又安然的画面。忽然很想去伦敦眼去坐一坐，用俯视的角度看看这座被白雪覆盖的繁华城池。我平静地看着窗外已经没有叶子的树丫，怔怔地流出眼泪。
半夜里我偷偷溜出病房，给阿牧打了电话。在此之前我只给他打过一次电话，但是没有接通，然后我便落井下石地以为他不会再理我了。
只是我低估了男生们所谓的气度。
嘟嘟嘟的响声，只有几秒钟我却觉得很漫长。
电话被接起来的时候，我听到了阿牧沉稳的声线，一时间很慌乱，什么话都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他对着听筒喂了几次，我憋不出只字片语却举着电话又开始哭起来。刚开始哭得很隐忍，不敢让他知道是我，更不敢让他发现在哭。只是听到他不确定地问了一句，“是阿绿吗？”，我终于控制不住地哇哇大哭起来。
可能被我一嗓子响亮的哭声给吓坏了，一时半会的，一向冷静的阿牧也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劝。医院里值夜班的护士被我的哭声惊动，踩着高跟鞋朝我的方向一溜小跑——我向来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儿，护士姐姐在看到溜出病房的那个不听话病人是我后立刻柳眉倒竖，叽里呱啦一顿英文，我听不太懂也不愿听——我要专心致志地跟阿牧说话。
“我下个月要做手术了。”
“哦。”阿牧一个单音节。我有点紧张，如果他再说“恭喜”这种没有人情味的字词，我会很想死的。但，还好他没有。他带了一点点温柔，说，“阿绿要赶快好起来。”
“嗯，一定会。”
“我等着你回来。”
“嗯。必须要等我回来。”
阿牧顿了一下，然后笑出声。
“现在那边是凌晨吧？好了，快去睡。”
“好，晚安。”
“晚安。”
在护士姐姐怒气爆发的前一秒，我心满意足地把电话给挂上了。
明明是很没有营养的对话，我却因为阿牧的一句“我等你回来”而开心了半宿。可能他只是口误了而说漏了其他两个人而已，管他呢，我就当他是说给我听的。带着神经兮兮的笑容窝回床上，盘算着明天什么时候再给阿神和猴子打电话。
我承认我无法再一视同仁了——或许阿牧对我来说真的是被放在了很特别的位置。
第二天，推算着时差，我在日本时间大约吃午饭的点儿拨通了阿神的手机——虽然阿神和清田不是一个年级，但一般来说他们俩会一起吃午餐的。
“喂，阿神，是我。”
“嗯，阿绿，是你。”
“嘿，别跟我玩文字游戏。”
“好吧好吧。最近还好吗？因为你在医院所以一直没给你打电话。”
“我很好，就是......”
“就是？”
“我下个月可以动手术了。”
“这是好消息呐！可是——”阿神顿了顿，“为什么我觉得你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因为我想你们了，混蛋。
眼眶忽然很酸，差点憋不住又要掉眼泪。我咬咬牙把眼泪憋回去，努力不让浓重的鼻音影响了情绪，“猴子呢？”
“啊，信长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去了。”
“挂科了？够笨的，说他是猴子简直侮辱了灵长类动物的智商！”
“喂——臭女人你说我什么，别以为我没听见，阿神开的是免提！”
我抽搐着嘴角看着听筒——我觉得阿神一定在偷笑。我一直以为我们四个人的食物链应该是“猴子——阿神——我——阿牧”，最近我才发现我跟阿神的顺序或许需要调转一下才行。
“阿神，你还在吗？”
“嗯，我在。”
“如果我的腿能走了，我......”我想继续学跳舞，你说好吗。只是后半句被我没骨气地吞了回去。
“等你腿好了，我们教你打篮球——”然后叽叽喳喳一阵嘈杂，电话又被清田抢了过去，他大着嗓门朝我喊，“喂，阿绿，那什么......呃，啊啊，就是那个......总之，总之！”清田口齿不清了半天，最后难得地放软了语调，“你快点回来就好。”
有些人偶尔温柔起来能把人吓死。不过，这种感觉蛮好的。
今天的伦敦难得地放晴了。阳光特别好，染得到处都是一片温暖的金灿灿。
让我都我忍不住想剪下三寸，寄去给我最喜欢的你们。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