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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天气越来越冷了,一棵棵树木都落光了叶子,难看的枝桠突兀地刺破风景,大街小巷都被染得一片萧索。眼看清田的生日也快要到来,我开始跟妈妈学着织围巾——猴子那种粗线条的家伙我就不用在意他嫌不嫌弃的了。
      同时我也捉摸着应该怎么样好好把我和阿牧之间已经开始有点暧昧的关系处理得回复正常,只是爸爸突然告诉我说,我似乎有希望能够再次行走。
      “要去伦敦做手术,之前有成功的例子,概率也很大,要不要试试?”爸爸坐在我对面,和蔼的脸上露出有些窘迫和期待。
      “要去,伦敦?”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伦敦?英国的那个?”
      “啊,是。你也可以考虑在那边直接上学,毕竟手术后的复健是需要不少时间。”
      我沉默了,低下头握紧了盛着牛奶的玻璃杯,手指渐渐收紧,一种难以言表的失落感一点一点地侵蚀着心脏。
      “不勉强你,好好考虑看看吧。”爸爸叹了口气,接过我手中已经变温的牛奶重新加热,“我和妈妈,都希望能够看到阿绿重新站起来。”
      我知道这段时间爸爸妈妈一直不在家是为了联系各种医院治疗我的腿,忽然一下子感觉到这个连带着爸妈还有自己的曾经求之不得的愿望很重很重。
      其实没有什么能构成冲突的理由,我应该一口答应下来才是,现在我却开始犹豫——因为我有了让我舍不得离开的算不上是羁绊的羁绊。也许有人会说我们四个人之间的感情哪有深到要打断我成为健康人的机会,也是,两者之间的利弊太明显,我没有什么可以选择的余地。
      一宿没睡好,早上也不愿意起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情乱糟糟的。
      连着好几天我不愿意出门,这段时间还是不要见他们的好。我怕,看他们看得越多,影子留下得越深刻,我越舍不得走。尽管离开之后我们仍然可以联系,但是看不见摸不着真的是很没安全感的事情,而且谁知道隔着万里重洋的他们在我离开之后会有什么我意想不到的变化。
      好吧,是我想太多。最后我告诉爸爸,我接受。
      其实这是必然的吧,当初何必要问我的意见呢。
      “一定能治好的吧。”
      “可以的可以的!”
      “那最好了。”
      相比起激动万分的爸爸妈妈,我在一旁笑得有些有气无力。
      “顺利的话,这个月月底就可以动身了。”
      我抬头看了看日历,也只剩下两个星期而已。

      我提前给阿神和清田发了短信说我要走,可是却没有告诉阿牧。我的胆子也只够肥到跟最好脾气的阿神和大脑回路最简单的清田说出口。我有点怕看到阿牧的反应,尽管阿神有告诫我要好好地跟阿牧道别,但我总是一拖再拖,一直拖到要离开日本的前一天。
      我跑到海南附属高中的门口去等阿牧他们放学。这天特别冷,我出门忘了带手套,不停地往冻僵的手上呵气,拼命把围巾拉高遮住大半个脸,最后露出来的只剩两只眼睛东张西望,差点被放了学的学生误以为是裂口女之类的怪阿姨。
      看到阿牧走出来的时候,我哆哆嗦嗦地叫他的名字。他楞了一下,环顾四周然后才发现了我,走过来俯视我,“你笨啊,这么冷的天不会到学校对面的咖啡馆里等啊。”
      我往手里呵气,“阿神和清田什么时候放部活?”
      “应该还有半个小时吧。”
      “我们四个人,今天一起吃晚饭吧。”我笑了笑,“我知道有一家烤肉店很好吃。”
      阿牧不接话,冷冽的眸子刺过来,我一下子就心虚了。他问,“你有事要说?”
      我轻笑一声,低头默认。水至清则无鱼啊,这个人老是这么聪明就总显得我编制的各种借口苍白又可笑。
      两人都沉默下来所以气氛迅速尴尬,来来往往的学生向阿牧和我行注目礼,有些跟阿牧打招呼的同学甚至带着点意味不明的视线看着我。从前在学校里受到过的不舒服的恶心感再涌了上来,情绪开始烦躁,我把轮椅转开一点以拉开跟阿牧间的距离,在心底抱怨着为什么那两个家伙还不出现。
      阿神和清田终于跟着队友走出大门的时候,我和阿牧再次收到了海南篮球部其他部员的目光洗礼。有人不怀好意地吹着口哨,我冷着脸不说话,阿牧则淡淡地笑着,用四两拨千斤的姿态撇清了我们的关系,然后扯着阿神和清田,说先走一步。
      猴子蹦跶着问我们去哪,我说我拿到零用钱了,请你们吃烤肉,他立刻欢呼起来。阿神敏感地皱起眉头感到什么不对劲,背着阿牧悄悄问我是不是还有跟阿牧说那件事,我闷闷地点头,阿神则一脸大惊失色。
      我故意忽略掉阿神的脸色,看着猴子兴高采烈的脸,不由得再次感叹单细胞生物真是幸福。

      烤肉很好吃,坐在人群簇拥的小店这个里,在我没开口说那件事情之前,气氛似乎都还很不错。阿神和阿牧察觉了我心怀鬼胎,只不过没有戳破。猴子一直都在咋咋呼呼地跟我炝肉吃,他吃到一半满嘴流油,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扭头看我,“啊呀呀!你是不是明天就出发了?!”
      我梗了一下,一块肉滑进食道呛得我要死。我都还有准备要好跟阿牧说,这只猴子倒好,轻描淡写地就给带出来了。偷偷抬头看了看阿牧的脸色,他发了会楞,不咸不淡地问,“阿绿要去哪里?”
      我在这边咳得撕心裂肺,阿神顺口帮我回答,“她要去英国。”
      “读书?”
      “不是。去做手术。”
      “阿神,原来你也知道了?”阿牧优哉游哉地喝了口饮料,我估计阿神现在有咬舌自尽的冲动。
      “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是吗?而且只在你出发的前一天。”
      阿牧明明在笑,可是却感觉脸色都黑了下来,就像要下大暴雨前乌压压的天空,沉闷得令人胆战心惊。
      我默默地放下筷子,阿神红着脸不说话,于是这下谁都没有再开口,小猴子被这种气氛吓坏了,也惴惴不安地收了声。
      阿牧忽然挂上处事不惊的语调说有事情,要先走了。他站起身来,对我伸出手。我愣了一下,把手交过去,他握住,然后平平常常地对我说了声恭喜。就像我们第一次说话时我不温不火地跟他道出的那句恭喜一样。
      一头一尾,就像是要结束了什么似的。
      于是我终于隐约察觉到,阿牧生气了。

      房间里都是整理好的行李,烤肉店的场景让我越想越郁闷,拿起手机发短信给阿神。
      【阿牧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或许,应该,大概。】
      【为什么?我不是有好好告诉他我要走的事么。】
      【可能——我是说,可能。可能他以为他在你心里的位置,不应该是最晚一个得知这个消息的人。】
      【我一视同仁。】
      【真的?】
      看着阿神回复过来的两个字,我默默地抹了把额头上心虚的汗。
      【那你说,他得什么时候才消气?】
      【嘛......一般来说阿牧不会生很久的气的。】
      我抓抓头发,忽然有点不认同阿神的观点。

      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去机场,然后我才发现自己没有告诉他们任何人我的航班时间。
      所以说很可笑——越是想抓住最后一点留念,结果往往都是弄巧成拙。
      于是就这样,上飞机前我没有来得及再看他们三个最后一眼。
      而三个人里对于我来说最特别的那个人,留给我最后的印象,是他冷冷清清的一声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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