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蓝天》宣芋

5、Chapter 5

　　沿着教学楼后面的幽径，步行十几分钟上山，有一座漂亮的圆顶建筑。规模比教学楼小得多，却更为精致，外露的石砖上刻着许多玫瑰花纹，这里就叫做玫瑰公寓。学生外地人居多，学校提供住所，小姐们住在山腰上的玫瑰公寓里。莫妮卡·博德利在山下的城镇上有一所房子，她同时在公寓里留了房间，住在哪儿要看她的心情。今天博德利小姐心情好，要回玫瑰公寓去睡觉，雪儿也跟着一起去。
　　安琪看见她们上山，远远地树林中间，红色的砖墙若隐若现。她转回身，兰斯就站在楼梯下面冲她笑。微风吹起他柔软的金发，蓝眸像闪烁的宝石，这样一个风流公子，是全校女生心中的偶像。
　　他问她：“开心吗？”
　　女孩轻轻点头，好不容易得到上学的机会，她很珍惜。
　　他上前拉起她的手，说：“我们回家吧。”
　　“科林呢？”
　　“中学部下午没有课，大概已经回到家了。”
　　“哦。”安琪跟着兰斯走，校门外面有马车来接他们。
　　很小的时候，爸爸带安琪出去玩，天快黑时招她回来，说一起句：“回家吧。”有爸爸的地方就有家，爸爸死了，妈妈弟弟和她还是住在原来的地方，可那已经不是家了。现在兰斯对她说：我们回家吧。她细细品味，他是把桑德庄园当做自己的家了么？
　　安琪回忆以前的事情，一直闭口不语。
　　“你的弟弟不喜欢我。”耳边突然传入兰斯的声音。
　　“什么？”她抬头看他，轻声地问。
　　“你弟弟对我没有好感，你也不喜欢我，没错吧？”
　　女孩咬着下唇，不知如何答他。
　　“我早料到会这样。其实我很羡慕你们，不论发生什么，你们总还是有个依靠的，不像我，只剩一个人，很孤单呢！”他这样讲话时，表情像孩子。
　　安琪不解，兰斯如此活跃的人物也会感觉孤单？
　　“你不信，你根本就不相信我。”兰斯抬头看看天空，自方自语道：“乌云那么厚，今天晚上会下雨的。”
　　“下雨？”
　　“对，就在今天晚上。你小心不要出门，被雨水淋到对身体不好。”
　　安琪点头答应，谁也不会专门在雨天跑出去。他们到了庄园，还未进门科林就从里面冲出来，一边叫着姐姐，一边扎入安琪怀中。
　　兰斯咂嘴道：“老天，跑得那么快，不怕把你姐姐的小细腰撞断么？”
　　“要你管！”
　　“我管不着，对你们来说我只是个外人，不是么？”他丢下这句话，走入大门再也没露头。
　　安琪搂着科林进门，一路上小男孩都在抱怨，他不喜欢上学，学校里没有他认识的人。科林从小到大唯一的玩伴就是姐姐，如果没有她，他以后怎么生存？。回到房间，安琪按住弟弟的肩，叹息道：“我知道你不喜欢那里，可是上学的机会很难得，你知道有多少孩子想去却没有钱去吗？”
　　“我知道，我在家里看书也是一样的，你可以教我……”
　　“科林，我懂得不多，我不能教你全部的东西。”
　　室内只有一盏烛灯在摇曳，昏暗的光线射在安琪脸上，显得严肃而凝重。科林知道撒娇不管用，薄薄的粉唇抿成一线，眼里充满了委曲。
　　“有人欺负你吗？”安琪问道。
　　“不理我算是欺负吗？”
　　“不算，我知道你也不会理别人。”
　　“可是我再待下去，别人就会欺负我了……”科林声音开始颤动。
　　“不会！”安琪肯定地说：“这里是杰奎琳的学校，她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她深信杰奎琳对科林很特别，一到这里她就看出来了。外面闪过一道强光，紧接着传来震耳的雷声，科林害怕，抱紧了姐姐，安琪看着窗外黑中带红的夜空。兰斯说得真准，下雨了。
　　古书中记录，下雨是一件很美的事情，有人在雨中游玩，在雨中观景。现在没人随便在雨天出门，雨水里有腐蚀性物质，淋到会伤害身体。当然不是沾到雨水就要死，皮肤会红肿刺痛，很不舒服。
　　响雷一个接一个，安琪哄着科林。珍妮送晚餐过来，她坐在床上看罗伊姐弟吃饭，夸张地说：“今晚的雷好大，吓死人了。”
　　科林害怕，管家在他的房间里点了更多的蜡烛，把屋子照亮。汉娜敲门进来，珍妮滋溜一下跳起来，怕被管家抓到她偷懒。安琪偷笑，汉娜的嘴角有明显的抽动，她早就知道珍妮不听话，只是不想在科林少爷面前发脾气。
　　饭后珍妮把餐盘撤走，过了好久才回来，眼睛是红的，大概是挨骂了。安琪什么都没有说，看着科林洗过脸后上床睡觉，他握着她的手不肯松手，求她陪自己一晚。安琪在科林的脸上亲一下，告诉他，她回去换个衣服就来陪他。珍妮跟着小姐走出小少爷的房间，她受了委屈忍不住要说出来：“今天家里的人情绪都不好。”
　　“嗯。”安琪点头，慢慢上楼梯。
　　“兰斯少爷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肯出来，我觉得他在生你的气。”珍妮亦跟着上楼。
　　“为什么？”
　　“谁都看得出来，兰斯少爷想讨好小姐。”
　　“那又怎样？”安琪冷笑，她有什么值得人家讨好的地方。
　　“小姐和科林少爷总是防着兰斯少爷，所以他生气了。”
　　安琪觉得兰斯不会这么小气，她走到自己房前，对珍妮说：“你可以回去了，晚安。”
　　“可是管家说，我应该……”
　　“你不是挺擅于违反命令吗？”
　　珍妮拉长脸说：“我已经被汉娜骂死了！我想还是规矩一点才行。你就应该当小姐，我就应该伺候你。”
　　“你快点回去，我被人盯着换衣服不自在！”
　　安琪打发走珍妮。她对这个女仆很满意。珍妮不尽职，反而让她有更多的自由空间。到目前为止，她还是没有当小姐的自觉性，不喜欢别人帮她做事。
　　她回到房间，手上托着珍妮留下的一盏小烛灯，还是看不清楚。走到镜台前，点亮烛台上的三根红蜡烛，镜中映出她的身影，在摇曳的灯光中忽明忽暗，好像有什么东西站在自己身后。闪电再起，伴着鸣雷劈入室内，安琪盯着镜子，强光中有人迅速贴上自己。“呜……”嘴巴被人捂住，她瞪大眼睛，那只手沾满了血，在镜中显出黑紫的颜色。
　　“别怕，是我……”那人贴在她耳边说，气息很弱，是熟悉的声音。安琪绷起的身体放松一点，她知道这个人不会害死她。
　　“我放手了，你不要叫，不然我们都死定了。”
　　安琪点头，他慢慢松开手。刚才太用力，安琪的嘴唇被牙齿撞破了，口腔中冲入一股咸腥的味道，鼻子也嗅到血腥味。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她转身，看到他失去重心跌倒在地上，抬头睨她，眼角还挂着笑意。
　　“看我这么狼狈，很好笑吧？”
　　“你出什么事了？”安琪的声音还算镇静，让他出乎意料。
　　“嘿，别提了。你能帮帮我吗？”
　　“你应该找医生来看，我去叫管家！”
　　“别去，我不能叫别人知道。”他拉住她的裙角。
　　安琪努力抑制住颤抖，定定地看着他，“兰斯，你想干什么？”
　　“我需要你的帮助，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他脸上的戏谑终于消失，蓝眸莹亮，证明他还是清醒的。
　　“我要怎么帮你？”
　　兰斯深吸一口气，说：“先擦擦你的嘴，上面有血。”
　　安琪照做，特意看了镜子，确定瞧不出异样。
　　“你到我的房间去，衣柜里面左下角有一个盒子，里面有药品，你把它拿过来。出去时别叫旁人看到你。”他注意到她裙子上有血手印，不仔细看不出来。“快去吧，不然我失血太多会死在你屋里的。”
　　安琪瞪他，“临死前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吗？”
　　兰斯淡笑，肩头传来一阵抽痛，英俊的脸立刻变形，像个滑稽小丑在装哭。
　　“妈的，怎么这么疼！”
　　安琪跑到门口，轻轻打开门，三楼平时不会有人上来，旁边的房间门没有锁，她闪身进去。第一次进入兰斯的房间，她没心情欣赏房里花哨的摆设，把小蜡烛放到柜旁的小桌上，打开柜门，差一点被里面涌出的衣服砸倒。这个家伙的衣服怎么会这么多！安琪暗骂兰斯比女人还臭美。衣物堆满了衣柜，她着急找盒子，索性把所有的东西全拽出来，终于在底下挖出木制的小药箱。她抱在怀里，偷偷地溜回自己的房间。
　　兰斯躺在地面上，左肩上的伤口还在涌血，听见女孩回来，他掀开眼皮惨笑道：“我的上帝，是你派天使来救赎我吗？”安琪的意思就是天使，他自以为这个双关句很搞笑，安琪却很不给他面子，冷着脸把药箱放在他头边。
　　“给你，现在你可以走了吧？”
　　“走？走哪里，我疼得动不了呢！”
　　“那你要怎么样？”安琪扬高声调。她离得近了才看清楚，兰斯的伤不轻，拖久了会死人的。
　　“所以我才要你帮忙啊。”
　　“我不会处理伤口……”
　　“你会！”他打断她，“我知道你会。”
　　安琪眯起眼睛审视兰斯，确定他不是信口胡说。
　　“我受了枪伤，你得帮我把子弹取出来。”
　　安琪沉默，起身把屋内的三个烛台都摆到兰斯身边，分别点燃。她翻动他的身体，听到他发出抽气声，左肩上有一个窟窿，还在冒血，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跑回来的。她打开药箱，里面的医药用品相当齐全，酒精、纱布、棉球、剪刀、钳子……还有一大瓶止痛药。兰斯必定早有准备，不然谁会私藏这些东西？
　　安琪的手是干净的，但还是倒上酒精消毒，然后把需要用的东西一一取出来，开始动手挖兰斯肩上的子弹。整个过程中他没再说一句话，她知道这有多痛，但他只是喘着粗气，攥紧拳头。锋利的刀片划开皮肤，他的身体震动一下，手指掐着掌心，指尖陷入肉里。照这样下去，手术还未结束，他身上的伤就不止肩膀这一处了。
　　“你要不要吃点药，这样会好受一些。”她不忍地问道。
　　兰斯虚弱地说道：“吃了药会睡觉，你能把我搬回去吗？”
　　“不能。”安琪拨开肌肉，用棉球吸走溢血，她得更快，兰斯才能少吃点苦。几分钟后，她用钳子取出子弹，兰斯没忍住轻呼一声。她把子弹扔到一边，用消毒液清洗伤口。还好兰斯脸朝下，不然他狰狞的表情会害她做恶梦！想到这里，安琪嗤笑，他已经是她的恶梦了。用免针贴布把伤口盖上，她松了一口气，“好了！”
　　“啊……”兰斯叹道，“表妹，你下手真重，痛死我了！”
　　女孩一怔，还以为他是硬汉，原来也会抱怨的。
　　“我已经尽量小心了。”
　　“呜呜呜，太疼了！”
　　“你刚才不是挺坚强的吗？”
　　“我不敢叫痛啊，我怕我抱怨了，你会生气，下手更重！”他一边说，一边侧过脸来看她，呲牙咧嘴表情和以往的风流潇洒大相径庭。
　　安琪脸色一沉，阴森森地说：“伤好了就快走吧！”
　　兰斯的表情分不出是哭是笑，赖皮地说：“我走不动了。”
　　“你不能一直在我这里待着。”
　　兰斯干笑两声，“你希望我留下不走么？”
　　“不行，你一定要回去！回你的房间去。”安琪严肃地说：“今天晚上的事我不会说出去，我保证。但是你不能把我也卷进来！”
　　“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兰斯抬眼问她。
　　“违法乱纪、作奸犯科。”不然怎么会挨枪子。
　　少年的视线变得涣散，他强打起精神说：“我、我去和警察局长的妻子约会，被他发现了……嘿，他追不上我，就开枪打我……真倒霉！”
　　安琪半信半疑，找出药来喂给他吃，轻语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她又撕下一块纱布，沾着水把兰斯脸上的血迹擦掉。
　　“我的志向就是做一个风流鬼。”他的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嘴上却不认输。
　　“所以你就和各种女人勾搭，连佣人也不放过？”
　　兰斯努力掀开眼皮，嘲笑道：“你还是介意的，对吧？”
　　“我为什么介意，我和你没有关系。”
　　“真无情啊……你以为过了今天，我们还一点关系都没有吗？从今以后你我就是共犯了，我的小安琪。”
　　安琪心中泛起一阵恐慌，兰斯做的事情绝对不可能是偷情这么简单，他想要女人，这大宅之内就有，何必冒雨跑到外面去打野食。
　　“有人来了！”窗外雷雨不断，兰斯耳尖地分辨出有人上楼来。他刚说完，门外响起沙沙的脚步声，停在门前，轻敲几下。安琪全身冒出一层冷汗，不知如何应对。兰斯叫她吹熄蜡烛，再把头发弄乱。
　　安琪问道：“是谁？”
　　“我是汉娜。”
　　她强压住身体的颤抖，走到门前，只打开一条小缝，“有事吗？”
　　“安琪小姐，科林少爷希望您能陪他睡一晚。我已经尽量安抚他了，可是他还是不停地哭闹。”
　　天啊，她把科林忘了！安琪捂着唇，做出吃惊的样子，“我、我洗了个澡，然后就忘掉我答应陪他了……”
　　汉娜叹道：“杰奎琳小姐不希望科林少爷那么依赖您，可是他看起来非常害怕打雷。”
　　“我换了衣服马上就下去！”
　　“好的。”
　　安琪关上门，耳朵贴在上面，听到汉娜下楼去了，她转身对兰斯说：“我要走了，你也得回去。”
　　兰斯冷笑，“你对弟弟真是体贴，这么大了还陪他睡觉吗？”
　　“不关你的事。”
　　“是不关我的事。”兰斯哼一声，右手支着地面坐起身，忍过一阵晕眩，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女孩上前扶他，他没有拒绝，把身体大部分重量倚向她，两个人小心地出去，回到他的房间。
　　屋里地面上堆满了衣物，兰斯眼角抖了抖，没敢抱怨。他怕安琪发飙，往他的伤口上洒盐。这小丫头深藏不露，可不像她表面那样没有脾气，他受了这么重的伤，流了这么多的血也没有把她吓倒。她把他扶上床，犹豫了一下，嘱咐他小心，伤口虽然处理好了，但他很可能会发烧。
　　兰斯的脸贴到枕头上，睡神在召唤着他。“你下楼前最好换身衣服，把脏的藏起来，不要叫人看到……”话未说完，人已失去意识。
　　安琪看看他苍白的面容，压下心头异样的感觉，快步离去。她把带血的衣服和兰斯的药箱一起藏在床底。珍妮打扫非常粗心，通常不会清扫那些看不见的角落。她这样藏只能拖一天，难保不被人发现，但是时间不允许她再耽搁下去。
　　安琪用杯中剩下的水淋在头发上，看起来像刚洗过澡，她匆匆跑到楼下科林的房间。她美丽的弟弟嘟着嘴巴，嫌她忘了陪他。女孩勉强地笑笑，送走汉娜，又对科林说了几句好话，她吹熄蜡烛，上床和弟弟挤在一起。外面的雷已经停下，唯有细雨绵绵不断。男孩嗅着姐姐身上的味道，轻声地说：“你身上有药味。”
　　安琪脸色一紧，“珍妮帮我重新包了一下手上的伤口。”
　　“哦。”科林不疑有他，很快陷入梦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这一晚，安琪没有睡好，她抱着科林，脑子里却想着兰斯。他的伤怎么样？他做了什么坏事？他为什么不叫别人知道？他为何相信她不会告发他？还有，她干什么冒险替他隐瞒？糊里糊涂地，她把自己和兰斯扯到了一起。从第一天到这个家里，兰斯带给她的全是“惊喜”。

　　安琪下床时，科林把头埋在被子里，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她轻语道：“我回去换个衣服，一会再来找你。”男孩嗯一声，睫毛动动，又继续睡。安琪回到房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整理宜容，黑眼圈很深，看起来像是酒精中毒或是药物成瘾的人。她梳好头发，对着墙壁发呆。墙的那一面就是兰斯的房间，她想去看看他，还未走到门口，珍妮就在外面敲门了。
　　“小姐，您起床了吗？”打开门，珍妮一脸烂漫地对她笑，“对不起，我才想起来，您应该是睡在科林少爷的房间里。”
　　“进来吧。”安琪侧身让路，“你每天倒是很准时呢。”
　　“因为楠茜每天都会按时叫我起床。”
　　没有机会再去看兰斯了，安琪想，他只能自求多福。珍妮拉开窗帘，天空上的云层比平时淡一些，隐隐地透出些光亮。“昨天的雨真大，雷声响得吓死人。”珍妮说着，为安琪整理床具。她发现床面上有一小块圆形的暗色印迹，问道：“小姐，您的那个来了么？”
　　安琪颈后泛起冷意，脑中飞速运转，“昨天我的手不小心碰了一下，可能流了点血。太晚了，我看不清。”
　　“您的伤不要紧吧？”珍妮担忧地问，小姐手上的伤和她有很大关系。
　　“没事，只是一点小伤，不用在意。”安琪微笑，感谢手上的这层绷带，帮她混过难关。
　　珍妮又问：“小姐打算在哪里吃早餐，还是在科林少爷的房间吗？”
　　安琪点头，装作和平时一样，照着镜子检查头发，没有问题。她对珍妮说：“我们下去吧。”
　　走出屋门，安琪不自觉地看一眼兰斯的房门。珍妮细声对她说：“兰斯少爷可能真的生气了，昨天晚上都没有出来吃饭。今天早上薇尔去叫他，他还打发走薇尔，叫她不要吵他。”
　　既然早上能说话，就证明死不了，无须替他担心。安琪尽量不想兰斯，和科林安静地吃完早餐，看时间到了，动身去上学。
　　桑德学院初中部建在山西侧，高中部的位置更好一点，建在南侧。科林依依不舍地坐上马车，一个劲地回头挥手。安琪叹息，只是上学他就这么难过，以后真能独立生存吗？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刻都离不开姐姐呢。”戏谑之声从身后响起，安琪听闻一惊，回身看到少年倚门而立。她瞪大眼，“你怎么……”
　　“哼，我就受不了你们姐弟的腻乎劲儿！又不是情人，天天粘在一起不累么。”
　　女孩小脸憋得通红，想问的话也忘了说。兰斯摇曳着走到她身边，右手搭到她的肩上，不耐烦地说：“走啊，愣着干嘛，不去学校了？”看似无意地接触，其实是把全身的重量施在她身上。她立刻明白过来，佯装恼怒地回道：“你不是讨厌我吗，干嘛还和我一起走！”
　　“嘿嘿，我这人见了美女就想占便宜。”兰斯嘻笑，和安琪一起上了马车。刚一出庄园，他就倒在她身上。
　　安琪紧张地看一眼车夫，好在他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事情。她望着兰斯的脸，极轻地问：“你干嘛还要出来，是想找死吗？”
　　兰斯英俊的脸庞在一夜之间瘦下一圈，苍白无血，嘴唇也像是挂了一层霜。他闭着眼睛，气若游丝地说：“就是不想死，才要去上学的。”
　　安琪懂了一点点，他和她一样，希望尽量保持正常，不叫别人看出破绽。可是兰斯受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坚持得下来。她贴他耳边问：“你能挺过去吗？”
　　兰斯的眼皮撑开一点点，示意她离他近一些，“我可以说我的窗户没关好，得了风寒。你不知道吧，学校医疗室的小护士非常恋慕我的……”安琪觉得耳朵一热，他竟然用唇嘴含住她的耳垂。这个风流鬼，到死了还有闲心调戏她！她瞪他，他就笑得像只偷腥的小猫。
　　车夫只当是兰斯少爷又把目标对准了自己的表妹，算不得什么大新闻。
　　到学校门口下车，安琪又替兰斯揪紧了心。他装成无事的样子，动作越自然，付出的辛苦就越多。她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步态优雅地前行，与经过的女孩子打招呼。她的脸绷得像在吃醋，天晓她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你真的不用我送你上去吗？”走到二楼的时候，她不得不与他分手。
　　兰斯缓慢地回头看她，扯扯嘴角，“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别叫人看出来，学校里并不安全。”
　　安琪走去教室，暗自担忧，兰斯究竟是何方神圣？经验告诉她，最好少管闲事。这世上不可告人的秘密太多，你不小心听到瞧见，就是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