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规啼血之梨花落》风口

12、【一念之间 一念成佛】

　　待蜚廉找到离伊时，离伊正站在如云的面前，短刀离鼻尖不过毫米。
　　蜚廉弹指过去打落了离伊手中的短刀，站在离离伊一尺的地方，面色如冰，“离伊，杀人乃仙家之大过，你可要想好。”
　　离伊咧开嘴笑，恍如原来一切未发生时般天真无邪，“方天君。”
　　女子惊恐地捂住自己的腹部，已是面如死灰，她还来不及想为何这个人与自己长得一样，她只是睁大了眼睛，“蜚廉，我们的孩子。”
　　离伊看不见其他人，她只看得见着蜚廉，她看着他，眼里满是期盼，“方天君，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对吧。”
　　蜚廉走近了，眼里眸中皆是一片可怜之色，“离伊，你执念太深。”
　　他们都可怜自己！老仙人是！方天君也是！他们都说自己执念太深，不宜爱恨！都说有因必有果，缘分天定，命由天定！若是命由天定的话，那魔由心生又如何？！
　　地上的短刀自动飞落在自己的手中，手腕旋转刀尖下落。
　　蜚廉站在原地没有动，冷冷的看着她，全身肌肉却都绷紧。
　　刀最终没有落下去，离伊忽然低下了头，闭上了眼。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这双泪眼汪汪的眼睛，这个温柔似水如百合花一样的女人。看到她就像看到另一个自己，怎么下得去手。她们太像了，又太不像了。
　　那个人间的女子，转眼凝眸一颦一笑，秋波潋滟温柔得滴得出水来。温柔得像一朵无声盛开的百合。离伊没有那样的温柔，她只能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他们。她只有卑微到尘埃里的爱。
　　如果她将这个女人杀了，方天君会不会记得自己一辈子。
　　“哈哈”，离伊突然抬起头哈哈大笑起来。真可笑啊，她离伊居然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她当初修仙的初衷是什么，是来去如风啊~而如今她被这个男人，被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束缚得动弹不得，她的心被关在黑暗的角落，没有光也没有风。
　　离伊是不懂爱的，她的爱着了魔，她受到了蛊惑。爱越是卑微，越是扎根在缝隙里疯长，在黑暗中汲取着养分，可长在黑暗里的东西，终是见不得阳光。
　　手中的刀尖旋转，深深插入了自己的腹中，有血顺着刀刃涓涓流出，染红了一身的衣衫雪白。男人一脸的不可置信，正要出口阻拦，又见离伊将手中的刀从腹中拔出来，一股鲜血顺着刀锋喷涌而出，血流如柱。而她笑了笑，“方天君，你说有因必有果，我定是上一世欠了你什么东西，如今我觉得累，我欠你的，不如一并还了吧。”说着又是一刀，深深地刺入腹中。离伊身形一颤，几乎站不稳。
　　蜚廉的眉头深深皱起，“何必？”
　　离伊一笑，又是一大口鲜血，“方天君，你于心不忍了么？是不是因为我和她长得一模一样，所以你于心不忍了？”
　　她摇摇欲坠，蜚廉过去接住了他，手上沾染了大片的鲜血，忽然臂膀一痛，离伊手中的刀忽然用力扎在了他的手臂上。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眼中一片腥红，眉间额头的清明灵动之气不再，整个人都笼罩着一股邪狂的气息。她红着眼睛，笑着说：“蜚廉，你我自此两不相欠了。”
　　离伊入魔了。
　　天庭最顽皮可爱，最讨玉帝喜欢的小树仙入魔了。
　　天边的乌云大片席卷而来，蔓延了整片天。
　　离伊走在人间，所到之处皆是一片一片的梨花突兀地盛开，只是那梨花不是普通的素雅的白，而是大片大片的红，似红色的染料泼上了梨花树。

　　老仙人见天边乌云滚滚，大有黑云压城之势，血腥之气夹杂在翻滚的乌云中，难道有妖魔乱世？他心道不妙。掐指算过，更是心中大骇。
　　他在一个山顶上上找到了天帝，手中拿着一盘棋子，“老头子，你我来切磋一盘可好？”

　　那个百合一样的女人死了。不是离伊杀的，她难产而死。
　　蜚廉站在门外，眉头深深蹙起，脸上是掩不住的焦虑。里面的人叫得大声，一声一声几乎要喊出血来，接生婆在旁边声声催促为她疏导大气，已经数个时辰了。孩子还没有出来，而女子的力气似乎已经用尽，连呻吟也声声弱了下去，接生婆劝道不如不要了，孩子总会再有的。那女子摇头，她要了口水喝，她得努力，她想要这个孩子，她和蜚廉的孩子。
　　婴儿的一声清脆的啼哭响彻天际，接生婆高兴地连忙叫道：“生了生了！是个儿子！”
　　女子虚弱地笑一下，她让接生婆把蜚廉叫进来，脸色苍白，嘴唇上也是毫无血色。蜚廉一进门，看见她身上的属于生者的光慢慢淡下去，脚步竟有些不稳。
　　她说，“蜚廉，我可能要死了。”
　　蜚廉抱住她，声音有些沙哑，“怎么会。”
　　“蜚廉，我要走了，你要照顾好他，把他视作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好不好？”
　　“……好……”
　　女子慢慢磕上了眼睛，她或许只是睡了一觉，也或许永远不会醒来了。
　　蜚廉跪在床边，忽然捂住了眼睛。

　　“吃。”这边，天庭的某个山顶上，老仙人笑眯眯地拿走了天帝的車。天帝摆摆手一脸不赞同，棋子放在手心里摩挲。

　　离伊见天边七彩之光乍现，是有非同寻凡的生灵降世。血色双瞳猛然收缩了一下，她忽然疯了一样朝远方飞奔而去。
　　离伊去了冥府，冥府中人道：“生者勿入。”
　　离伊的双眼赤红，全身散发着魔气，“挡我者诛！”她借着魔力与冥府的鬼兵血战一场，只为抢一个婴孩的生死薄。而后她把生死薄揉碎了，放进嘴里，吞了下去，她摸着自己的肚子，蜚廉，你不是说命由天定吗？如今你孩儿的命，在我这里。
　　天庭里的风吹过来，老仙人白须冉冉，白色的头发和风一起在空中飘扬。
　　棋盘上的棋子动了，伴着天帝果断的一声“将！”
　　老仙人败下阵来。他拱了拱手，“甘拜下风。”又说，“今日发生了一件大事，特来告知。”
　　天庭里集结兵将很快。风神蜚廉主动请缨，带领天兵天将捉拿妖魔离伊。
　　在阴山底下，萝姬刚刚被她放走。离伊正蹲在地上玩泥巴，小时候她还不能化作人形的时候，常常将魄凝出来玩，没有玩的，她便玩泥巴。
　　离伊站起身来便看见了领着天兵天将，威风凛凛的风神，那一瞬间，她的表情如稚子般纯真，“方天君，你来了。”
　　她摇摇晃晃站在风神面前，衣服上全是血，有她的，也有那些鬼卒的，她的眼眶血红，额头一朵妖娆的红色梨花绽放。而她的表情如今却是清澈的、纯真的，是让人不忍心直视的。她抬起头无比虔诚地问他，“你现在爱我吗？”
　　而后她似乎又换了个人似的，她撩了一下搭在额前的被血浸红的头发，无比温柔的笑了一下，眼睛温柔似水，她说，“你现在爱我吗？”
　　“你看，我如今像不像她？”
　　风神站在云朵上，神情冷漠。“离伊，我奉天帝之命前来来捉拿你，还望你好自为之。”
　　事实上那十万天兵天将根本就没有派上用场，离伊想做的全都已经做到了，她郁结在胸中的那一口气，那些牢牢抓住不放的执念，在这一场成魔中，都消磨掉了。她心中怨气已平，身上魔气去掉大半，而眼眶依旧是鲜红的。约摸是魔气侵体，她竟然有些神志不清了。
　　她一遍一遍地说着自己就是如云，她听不见别人说话，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人们都摇头，天庭里的梨花仙子再也回不来了。
　　老仙人去梨花宫看她，梨花宫的梨花凋谢衰败了大半，枯萎的树枝孤零零在泥土里。离伊蹲在树下扣那老厚的树皮，直到双手鲜血淋淋。老仙人叫她，“离伊小儿……”
　　她没听见，或许是她不愿意听见。
　　老仙人同样蹲下来，没有在乎雪白的长袍会被沾染上泥土。他放下手中的拂尘，捧起离伊的脸让她抬起头来看自己。离伊抬起头来，呆滞地看着老仙人。
　　“离伊，明天你会被天帝囚禁在人间，天帝念旧情，没有剔去你的仙骨，因此若你有法子解开那封印……”
　　离伊忽然挣扎起来，想用牙齿去咬老仙人的手，被老仙人制止了。
　　“离伊小儿……你听我说！你如果能够打破那个封印，就能够解脱，天帝既然没有剔去你的仙骨，也是希望你能够有一天能够重新来过……”老仙人没有再说什么，便走了。
　　第二日天帝坐在高高的凌霄宝座上，不似往常和蔼可亲，他的语气中带着无奈，“离伊，与妖魔结党，无视天规，死不悔改，罚往人间经受世俗，禁足别院中。”
　　“禁足别院中……院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