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婉儿》依释萤

73、第七十二章

　　宝石蓝色的天空渐渐退去，星星点点的亮光变成朝暮旁边的墨点，几丝云朵点缀着初升的太阳，我黑着一双熊猫眼无神的望着刚进屋的这两个人。
　　鬼母刚进屋的时候手上拿的东西撒了满地，愣了足有几分钟，在她身后的桃子却只是微微张大嘴，接受得很快。
　　我顿时全身紧张，尴尬的冲他们笑了笑，突然蹦出来句早上好，他们也没理我。
　　鬼母脸都绿了，她扫了我几眼，眼眸中弥漫着绝望的色彩。
　　怪人没有醒来，仍旧霸占着我的身子。
　　“狐狸精……狐狸精……连……连我的儿子都不放过！……”
　　啪！
　　右脸的五指印很疼，我偏过头去，头脑还在回放她说的话。
　　不放过他的儿子？这么说……怪人是他儿子。
　　怪人是她儿子？这么说。他就是……鬼王？
　　鬼王？！
　　我立刻看一眼这个烧得厉害的火炉，传说中的鬼王竟然是他？！
　　我在他这里生活了近半个月竟然一点都不知道鬼王就是他？！
　　我瞪大眼睛张大嘴无法平静。
　　鬼母把我拽下床，怪人的衣服被掀起一个角儿，我赤身裸体摔在地上，捂着摔疼的屁股躲在桃子身后，抓起衣服套上。
　　鬼母目光定在怪人肩头裸露的王八蛋三个大字上，怒气漫天。
　　怪人是王八蛋……那他的娘亲岂不是……
　　我满脸铁青，我这样骂她，她会放过我吗？会杀了我吗？会让我死无葬身之地吗？
　　啊？！！！！！！！！！！！！！！救命啊……
　　竟然被吓得不敢动了。
　　鬼母道：“狐狸精！……别让我再看到你！”
　　桃子立刻把我带出了屋子。
　　我临走前看了眼昏睡在床上的怪人。
　　“怜……”天籁般无助的声音仍旧念着心上的人，只是……听起来那么的悲伤。

　　桃子拉我出来，我大口呼吸，脑子里却全是鬼母愤怒的脸。
　　丈夫被我二爹抢走了，孩子也被剥夺，一只孤独的长大，唯一当做儿子养大的人，若是有一天发现跟自己仇人的女儿睡在一起……论谁都会崩溃的吧。
　　鬼母……怪人……
　　“无邪？无邪？！没被吓着吧？”桃子手在我眼前挥了挥，才把我从思考中拉回来。
　　我捂着被打肿的右脸，忽然觉得跟鬼母心中的痛比起来不算什么了。
　　“没事。”
　　“我早就知道那个混蛋会耐不住寂寞勾引美人，没想到竟然是无邪你……你本身的脸真是太有杀伤力了……为了清白还是带上人皮面具吧……”她递给我一张皮，是我昨天洗澡洗掉的。
　　我摸了摸自己本身的脸，“既然恢复了干嘛还要带，有城主在怪人又不敢欺负我。”
　　桃子无奈的看我两眼，凑过来把人皮硬给我带好，“若你想活命就保持无邪的那张脸好不好……鬼母……她……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更不允许他的孩子……爱上林恋尘的女儿……”
　　桃子忽然停顿了一下，瞪着我的眼眸沉默，“还有你这双眸子，……要换个颜色就好了……他一辈子都认不出来……”
　　“非得戴假脸不可吗？”我道，人皮面具摸上去很透气，但总觉得不习惯。
　　“戴着戴着！……求求你……不要再让我难做……还有……那个人……他……也禁不起……折腾了……”桃子自言自语。

　　桃子送走那个人后，回到鬼王的房中深深的叹口气，却发现鬼母正座在书桌前，手里攥着一沓画像。
　　她脸色沉重，纸被拳头攥皱了，她大呵一声纸被裂成碎片，从手边落下。
　　桃子站在门外不敢噤声，床上高烧的那人紧抓着被子，痴痴的笑着，不时地喊着一个字。
　　“怜……”
　　每喊一声，鬼母的脸色变难看一分。
　　她走到那人身边，扫视着那人容颜。
　　一巴掌下去，青铜面具被打飞，一张微微泛红的如玉容颜显露出来。
　　桃子全身一哆嗦。
　　鬼母看着那人的脸。
　　“我养了你这十几年不是要你来气我的。留你何用！”她拔下头上的发钗道那人颈间。作势要扎下去。
　　“不可以！”桃子喊道。
　　鬼母没有回头，钗子随手扔了。
　　现在虽然是大夏天，可是刚刚桃子觉得情势比冬天还冷。
　　若刚刚那钗子刺下去了，会有多少人因此后悔。
　　“告诉我，他……是不是爱上那个人了……”鬼母问得几乎没有声音。
　　“是……”桃子攥紧拳头……如果鬼母真的打算动手……下一秒……她便把真相说出来……不管那个人会不会生气……
　　“明明只是宫中的一个小侍卫……竟然……”她无力的瘫在椅子上，“具体的……告诉我……”。
　　桃子望着床上那人一眼，便慢慢道来自己加工过的故事……

　　不远处，风吹过沙沙作响的竹叶，右手边一片竹香漫然，诗情雅意，不堪俗世。
　　我全身湿漉漉的，慢慢走进小院中。
　　梦住的小院中有一片竹林，一排排笔直的翠绿中渗透着阳光，园中一方桌。
　　空地里，梦正在练武，手中的杖在空中划过一条条弧线，我真是佩服他，这么沉重的武器竟被他耍得这么轻盈。
　　方桌上一把长剑，纯黑的剑穗跟明亮的阳光形成强烈对比。
　　他练了会儿，见我像受了委屈似的站在院子边上，缩成一团。
　　“你怎么了？”
　　我一个起跑，助跑，跳跃，完美的转身，落点正是他怀里。
　　他猝不及防，竟然呆愣在原地。
　　我扒开他衣服，对着雪嫩学嫩的肩膀就是一大口。
　　抬起头，梦疼的面目扭曲，一双俊眼瞪得很畸形。
　　但是不知怎么的，这张脸扭成什么形状都很好看。
　　“有人欺……”负我两个字还没出口，我忽然觉得我没资格说这句话。
　　他……欺负我……不如说是我欺负他……
　　怪人，现在还高烧躺在床上……
　　鬼王，竟然是那个人……
　　“咬得我好疼。是不是破了？”梦皱着眉头，双手僵在身侧，动都不敢动。
　　这样子……很像是我在轻薄他……
　　我连忙放开，瞪他一眼，都是要娶我的人了，这点事情都畏畏缩缩的，是不是个男人！
　　正值晌午，梦亲手炒了两盘小菜，方桌上四菜一汤，轻风拂衣，竹香沁人。
　　一壶清茶，两方俊颜。
　　我塞了满口，却一直琢磨着昨天晚上的事。
　　怪人是鬼王，他是爷爷的徒弟，鬼母的养子，桃子的驸马……
　　他爱的还是个什么叫怜的人。
　　首先，这段爱情对桃子绝对不利，而且似乎他还对我爷爷有着某种特殊的情感，说不定他也是个断袖……桃子可能还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怪人对桃子还真是百般呵护……
　　到底他喜不喜欢她？
　　这是第一个问题。
　　鬼母视我为仇敌，而她误见到了我和怪人……会不会要杀我……
　　这是第二个问题。
　　第三个问题就是……怪人还发着高烧，而且昨天晚上我甚至连湿衣服都没给他脱下来。
　　病情加重是必然的……
　　不会真的给烧傻了吧……

　　“无邪？无邪？你愣什么神呢？”梦叫了半天，还是见对面那人目光呆滞的神游。
　　“真是……跟小香吃饭是一个毛病，真不愧是父子……”他轻声道，手中的筷子随手一扔，直刺向那人耳边。
　　脸颊边一股冷风，我下意识的左手不知抓住什么东西。
　　一看，竟是根油腻腻的筷子，恶心的扔了。
　　“你干嘛!”
　　“想什么呢，饭都吃到衣服上了。”他右手托着下巴，坏笑着。
　　我收拾了半天，道：“我发现了一件事……前一阵教我武功的那人……就是鬼王。”
　　梦忽然高声笑起来，笑得特别不能自己，仿佛世上最好听的笑话被他听了。
　　“这件事我刚上鬼山就知道了，最多不超过三天，而你……无邪你现在才知道？哈哈哈……”
　　我斜眼瞪他……“那你倒告诉我，鬼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上次绿波也只是说到一半，桃子一哭就什么都不说了。”
　　“有什么可讲的，上次老绿不是都说了么。”
　　“不够……我总觉得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人！……”我忽然按奈不住的浮躁，心底涌上来厌烦感。
　　“急什么…”梦抚了抚我头，笑容仿佛包含着所有的美好。

　　那孩子是在五岁时被城主发现的。
　　大年三十的晚上，下着缤纷白雪，仿佛点点星光从天上滑落。
　　一个孩子孤单单的坐在石阶上，园中烛光微弱，被冷风凌虐，随时可能熄灭。
　　孩子晃动的影子在雪中飞舞，忽地一切回归黑暗。
　　硕大的院子里，金碧辉煌，朱漆玉柱，无一处不透出至高的权力，而园中的人，紧抱着双臂，如此寂寞。
　　城主落在他身前时，那孩子抬起头，黑里透蓝的眸子是那么清透。
　　孩子颤抖着将小手交到他手里时，城主决定要拯救这个生命。
　　那孩子没有母亲，生父又待他如陌路。而四周，又有多少双眼睛觊觎他的生命。
　　那孩子被带到鬼山上的时候，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城主发现他天赋异丙，便收他为徒，毕生唯一的徒弟。
　　那孩子也很是争气，经过城主的教导，成熟了许多。
　　鬼母日夜思念自己的孩子，见这个孩子如此乖巧，又聪明，跟自己儿子年龄相仿，便收为义子，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东西。
　　那孩子……始终是个影子。
　　从没有过什么夸奖，关爱，在乎……
　　只是一个作为儿子的身份存在的人……

　　十年过去了，那孩子已出师，成为星罗教的主人——鬼王。
　　鬼母听说他是大官人家之子，便想打听些自己孩子的事。
　　鬼王在生父安排下，进宫做侍卫，每年回鬼山时都会给鬼母带来些太子的信息，却从不要太子知道鬼母的存在，这是城主的意思。

　　“为什么不要他们母子相认！……”说到一半我噤声。
　　若是他们相认了……凭鬼母的性子，那么强烈的恨意，岂不是会通过朝廷报复我爹。爷爷当然想着保护自己的儿子。
　　只是这样……便苦了那对母子。
　　竹林沙沙作响，打破了寂静。
　　怪人，原来这么寂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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