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飘零》尹梦影

10、第九章

　　一屋子人方才还在悠着心思听十三阿哥笑谈，待四阿哥发话，立刻都腰板肃正，随时准备领命。福晋起身命人传令摆膳，大小仆妇嬷嬷登时四散而去，只留下几个贴身丫鬟。十三阿哥和十三福晋推搡一番后，与四阿哥并肩走在姐姐的前面。一个丫鬟先行净道，引着一干人等进了万福阁。
　　自小我就不爱赴宴，满桌子的人推杯让盏，虚与委蛇，糟蹋了下酒的好菜不说，听着也累。我等陪客之人不能尽兴海吃，时不时还要停下附和主角几句，多是吹捧之词——兄弟前途无可限量啊，来，干。

　　在凳子上扭来扭去，不经意一瞥，发现四阿哥正盯着我看。他眉头蹙了一下，很快又舒展开，平淡如水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是觉得我太躁动了不登大雅。我心想这主儿可惹不起，忙压了压心绪，坐定后，勉强挤出几丝笑来。不曾想正好迎到十三阿哥暖暖的目光，他偷偷指了指四阿哥，微笑着点了点头，仿佛在说，“不要害怕，四阿哥人很好”。我感激地笑了笑，低下头摆弄手上的镯子。
　　上菜间隙，四阿哥温和地扫视了一眼几位女眷，“你们只管自便，不要拘束了，今天是家宴，没有旁人。”众人才稍觉放松。
　　福晋张罗十三福晋和我吃东西说话儿。我这才注意到十三福晋竟是一个绝世美人儿，一颦一笑深谙江南韵味，明澈的眸子吸引人直想沉入其中。我见犹怜，难怪十三阿哥说起她来语气满是幸福。
　　十三福晋散发着迷人的微笑，朗声应承了几句，便侧过头继续与福晋说着悄悄话儿，有一搭没一搭地夹起珍珠翡翠藕香丝，不一会就搁下筷子抿嘴笑。我也不关心姐姐和十三福晋说了些什么，偶尔应几句，却把耳朵竖着听两位阿哥说话。
　　“十三弟去塞外这些天，风沙经受不少吧。”四阿哥洪亮深沉的中音。
　　十三阿哥轻轻端起青釉天蓝酒盅，饮了一小口，“四哥有所不知，蒙古草原虽不及我们满洲水清地蓝，风景却也可一观。前日与蒙古汗说起，方知沙漠只在极西极北才有。”
　　“极西？”四阿哥话锋一转，“这两年黄河频频决堤，河道改易，沿岸民众受患已久。皇阿玛早有心大力治河。奈何策旺阿拉布坦忘恩负义，竟在西边闹事！”说到这，表情还是淡淡的，只隐约可以察觉到一丝愤悒。
　　十三阿哥摇了摇头，“四哥，这些天在蒙古我四处走动，晓得一些见闻。”顿了顿，满饮一杯酒，徐徐说道，“去岁六月皇阿玛巡幸热河，蒙古汗觐见时并未提到策旺阿拉布坦妄动之事。七月黄河决堤，皇阿玛免去了受灾州县的税赋，户部因此缩减了蒙古西藏的岁支。”
　　四阿哥一惊，忙问，“十三弟的意思？”转念又说，“用膳后我们去书房谈。”
　　我听得云里雾里，十三阿哥和四阿哥已经心照不宣地停止了这个话题，举杯相祝。
　　“思语又发什么呆？”福晋贴过来脸来，吓了我一跳。我夹了满满一筷子爱吃的菜，边嚼边嘟囔道，“姐姐新招的厨子啊，味儿不错。”
　　“你忘记了，先前的厨子出府了。”福晋瞥了我一眼，我猛然意识到，那人因我的事被赏银子撵了出去。有些尴尬，好在我反应敏捷，瞬间便换了一个大大的微笑迎了过去。

　　用完膳，我和十三福晋随姐姐慢悠悠往暖晴苑方向走。两位阿哥去了书房。
　　一路上两位福晋说笑着生活琐事，我听着也一乐一乐的。十三福晋慈爱地看着我，“听闻前日从马上摔了下来，十三爷不在府上我也不好过来瞧你。差人送来的药好用么？见你比往日安静了许多，身子可好些了？”
　　我的心里一阵温暖，“福晋您送来的药我都让兰晴使上了，这不，思语又生龙活虎啦。”说完又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挠了挠头，期待地望向十三福晋：
　　“福晋，您的荷叶玉心碗糕还有么？”
　　两位福晋见我郑重其事瞪大了眼珠子期待的模样，噗哧大笑，“你呀馋猫的脾性几时能改？”
　　福晋抿了抿笑意，望向十三福晋，“我说妹妹呀，赶日让厨子去你府上学学，省了我们的馋猫去你那里折腾。”
　　“这原不是稀罕之物，材料都很平常，只是配方原是娘家独创的。我回府上就把方子写下给姐姐送来。”十三福晋抚了抚我，对福晋温和说道。我心想这下好啦！
　　一路走着，福晋突然停了下来，吩咐随侍，“去茶房取了上好的雨前龙井，给两位爷送去。”“是。”丫鬟转身退去，福晋突然又叫住她们，看了看我，“兰晴，小卓，你们引格格奉茶。在书房外候着。”福晋的那种莫测的眼神里清晰地写着几个字：机密大事。所以只能让最信赖的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