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木船 ...
-
回到家乡已经一个多月了，我的生活又细又长如同汐河的水。
汐河，我在这生活的一个乐园。一个人的时候，喜欢在这里静静的呆着；和小胖他们的时候，在河中嬉闹也是很愉快的；和奶奶在地里种菜回来，经过这里的时候，总要把这冰凉的河水捧在手中逗玩几番让它从指缝中溜走……
已是夏末之际，初秋将至，那山山水水也换了个新装，之若怕是人如旧而已。
趁着夏末的末班车，我和小丽又来到汐河游泳；走时，我告诉了奶奶才出门，免得她担心，至于游泳，想必她是不会反对的，因为汐河的水不深，最深处也不过到半腰间而已，且不说南方的孩子水性都极好。
我们三人中，数丽丽水性最好，所以她早早下了，只在水中露出半个头呼吸。
“喂，别缩在岸上，水底可凉快了！”她冲我泼水。
“来了——”我笑嘻嘻的边说边脱鞋。
回头，见小胖在岸上发呆，我起了玩心。
“大小胖——”我大叫（他最讨厌别人这样叫他）边拿水来泼他。
丽丽“咯咯”地笑着也过来助阵。
“呀——好你个阿菁，也来笑我，”他说着挪着胖胖的身子向我和丽丽泼水，“让你叫，让你叫，你你……”
“哈哈……”看着他发窘的样子，我乐翻了天。
“啊——”
他像头被惹毛的小牛，向我撞来，我笑嘻嘻的轻巧地在河里跳动；澄清的冰凉的水也叮咚响，野花长草翠竹绿树间尽是笑声萦绕……
“啊——”
我突然大叫——我不知胡乱踩到了什么，小脚丫像是被什么向下吸似的，我向下望，透过清澈的水，发现微弱的光在水底一闪一闪的，像萤火虫的尾巴。我潜下去，睁大眼睛，一颗圆圆的刻着小形绿色纹络的蛋出现在我的眼珠子上。“它好像在哭！？”我心想，“小蛋蛋很怕么！”
我用小手抚着振动的小蛋蛋，它似乎真的听到了，听懂了，不再乱动，我兴奋得张大嘴，水流进，我差点忘了在水中呢。
“阿菁带你去玩，好吗？”
它好像很高兴，动了动。
我伸手去摸它，它大概有我的两个拳头那么大吧！我明显感到它的脉动，小镯也感到了——真是个活泼的小家伙。我迫不及待想拿起它，但我拿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粘住或吸住了。我只得沿着它的四周摸下去，又看清些——原来是一艘巴掌大的精巧的木船。我顺着光滑的船身清晰的纹络……
突然，我似乎摸到什么东西，我用力拔起，原本静止的小船开始变得不安分，我没有停，我不知我从哪来那么大的力量和勇气。那水终于变成了漩涡，我很轻松地拿起了那木船以及船上的蛋，然后快速得像小蛇那般向水面游去。
当我浮到水面，大大喘着气，看到丽丽小胖哭着大叫，涨红了脸。他们也看到了我，向我跑来，臭骂着我，又哭了，我有点儿心虚地望着他们。
“臭阿菁，好你啊！吓死人了……”
“你知道吗！你在水下足足有两分钟呢！急死我了……”
“阿……哈哈，对不起哦……”我边走边回头看看我从前从不知的河的深处；帽子挡在木船和蛋上。
“还笑……”
“哈哈……”
别过他们，我一路兴奋地捧着木船和蛋儿，沿着两旁长满野草菊花的小路小跑回家；蓝天飘着几片白云，凉风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秋的气息，小林里的长竹也不时落下几片黄黄的叶子——初秋到了。
“奶奶，我回来了——”
我拖着凉鞋，踏着响亮的步子冲到后院我的房里。
“毛毛躁躁的小心点呐！”
“哦——”
我远远地应了一声，便在也顾不上什么；心里尽是兴奋——想象着蛋里是什么呢？是小鸟吗，还是小鱼，还是……眼里似乎真的看到一只色彩鲜艳的百灵鸟，或是有着长长尾巴的金银色的鲤鱼……这样想着，心里更是欢喜。
推开熟悉的红木门，走到床边，将小船放在床上，趴在床边，盯着那个奇怪的蛋，看了一会儿，它没有动，又看了一会，它也没有动。
“你是不是怕冷呢！？”我灵机一动，又跑到书柜里翻出一只灰色的木箱，是很大的木箱，往里面挤了些棉花，才又把小船和蛋一起放进里面，摆在书桌上，（我平时写作业的小桌子），好让它晒晒太阳。
“你暖了么！”，我瞅着它，裂开嘴儿笑着问。
它一动不动；我一定也没有发小孩子脾气，而是生怕惊了它。
“暖了吧！”
我把小脸贴到木箱边上，瞅着它，傻傻的笑了笑，又呆呆地望着，望着……
直到不知什么时候，我竟睡着了，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咚咚……”
什么声音，我颤动着沉重的眼皮，感到一丝冰凉透过身体，我下意识地蓦然睁开眼——自己竟处于水中。这是清木河么？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它把自己藏在水里那么深。
我拨动着手中的浮动的水，缓缓游动着，游动着……突然，远远的传来声声鸣叫，我呆呆地听着，感到眼角缓缓的液体触抚我的脸，心里很难受（多年后回想起来才知道那叫做：伤心）。我踏着水装着好奇心，沿着那闪烁的悲鸣追去；而小镯似乎也感应到什么！
空旷的水域，远远的有微弱的白光随水漂动，我快速游去，幽清的水瞬时变成了玻璃般透明.真实，大量的光向我涌来，我张开手，笑着，笑着……不知这梦有多长，我揉揉惺忪的睡眼，钻出被子，跳下床，蹑手蹑脚小跑到桌边，把小脑袋凑到箱边，冲小蛋露出大大的笑脸。
“阿菁啊！”
“哦——”听到奶奶唤，我拖着稚音长长的应了一声。
“明天是中秋节，有一个祭典；早点去休息，明天有得忙呢！”她顿了顿，“你爸妈不能来过节了，过节了生意有点忙，你明白吗？！”
“嗯。”我站在走廊上，望着奶奶有点佝偻的身影被夕阳拉长，再拉长，心里有些闷。“那我先去洗澡了！”我溜进房里，静静地呆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只觉得脑瓜子一片空白……
第二天早上，村子里热闹了起来，都为中秋节的祭典“河月”大典而忙——相传，很久以前，有一月圆之夜，月亮变得异常起来；光如同水般在整个束草村上向一个方向流动，最终江聚在清木河面上，形成一个大大的玉盆，像是月亮的倒影；但奶奶说那是月亮聚集在一起而形成的一团灵气，月神秘诞生的三象。
奶奶和我讲那个传说的时候，我和小胖他们一起侧着脑袋坐在门槛上听；小胖和丽丽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后来才知道那是村子里每个人都知道的传说。
“那是真的吗？”我问道。
“那当然是真的！”
“那当然是假的！”
小胖和丽丽异口同声。刚出口，他们俩开始喷“口水战”了。
“真的——”
“假的——”
……
我无语加无奈地像个“小大人”遇到家里小孩打闹般摇摇头，转身望向屋子里正在剪着十二生肖的图案，摆着祭典用的道具的奶奶还有村里的老一辈，似乎在商讨着什么。我心里有些不快，闷闷的回了房间里，走进书桌上的木箱子，趴在一旁盯着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蛋看了一个下午，一声也不哼，心里闷得慌。
然而，黑夜似乎来得特别快。银白色的光渗着几缕青烟似的雾代替了玫瑰色的夕阳，继续它未完成的故事……
月光下，清木河旁，聚集了男女老少；他们虔诚地面向河面，随着奶奶手中被月光照的青铜铃铛一声落下，大家双膝跪下，一分钟，两分钟……四周静得出奇，只是那清脆的青铜铃铛声在耳边环绕，像极了动物的凄吟。
此刻，我内心变得有些不安，有些暴躁，小手紧紧攥着地上的野草。铃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咚——”的一声——铃铛里的白色石子飞了出去，坠入河里。我的心像拉紧的弦突然松掉，整个人无力的坐在地上。
大家又起来，跪下，三次，终于完了，接着他们去拿香末祭月，我和小胖.丽丽贪玩也捉了一扎，学着大人们祭月。
摆弄了好一阵子，差不多到半夜，要进行最后一项祭节了。
这一项是要由十二个童男童女来完成的；我和其他的小朋友们轮着去抽签。小胖抽到的是猪，丽丽抽到的是老虎，于是他们两位嘲笑对方又吵了起来，但他们是幸运的，因为这堆签里只有十二支有生肖。我低头摸摸自己的签，又看了看：是龙！
正当我惊讶时，本来就敏感的我，察觉到有一道目光奔向我，我马上转头，借着月光寻找——发现不远处的肖强（班长）正望着我，他明显也察觉到了，微微笑（感觉很假）向我走来。
“呵呵，那个，你抽到的是什么？”他指指我手上的签。
“那你的呢？”我边把签给他边说道。
他也把签给我，我接过，一看原来是兔！
“原来是这个……”他看着我的签呢喃着。
“什么？”我转向他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我的和你的比起太女孩子起了。”他有点意味深长的笑着，话语中夹着奇怪的语调，我不喜欢他说话的方式，以为他是在嘲笑我不像女孩。我生气的从他手中抽走自己的签，把他的签塞到他的手上，转身走人，留下发愣的他。
不一会儿，“渡月船”开始了——就是将抽到十二生肖的十二个孩子聚到三艘小船上，每艘四个，到河源头的月湖进行“放生”。
他们依次上了小船，我也拿了牌和小胖.丽丽还有肖强上了最后一艘；领我们的是村头的林大叔是个力气大有待人亲切的老实人。
“坐稳咯！”
“嗯——”由于小胖和丽丽私下打闹着，而肖强转向别处发呆，所以只有我一个人坐。
这让我有些因为被他们三个忽视而有点赌气，嘟着嘴，握着手中刻着龙形图纹的小牌子，想起发牌时奶奶对我说的那句话：“拿好了，一切小心。”是什么意思，摇摇头，有想到听说这个小牌子是束草村特有的木来做成的，会沉。但是会沉又有什么稀奇的呢……
“要开始喽！”林大叔停下撑船的竿，转向我们。
我蓦地回过神来，感到肖强的目光停在我的身上，我嘟着嘴瞪了回去，冲他做了个鬼脸，不再理会他。
此时的月光将月湖中间的“月满坛”照得发亮，如一颗很大的珍珠，又如落在湖面的月亮，我们借着月光走上坛上，开始“放生祭”。
“你们到坛中‘十二生肖池’边，将各自相应的生肖牌放在相应的池边敲三敲，然后放入池中，直到它沉下去才走开，”林大叔又叮嘱道：“要小心些儿，我不方便去，在坛边守着，你们只得快去快回！”
“嗯——”
“嗯。”
“知道啦！”
“知道了！”
见到我们一致回答，他又冲我们满意地点点头。
我按照林大叔说的，在龙形池边敲了三敲，然后将龙牌投到池里；我瞪大眼好奇地盯着它看，但它竟没有沉下去，而是在池面上空打转，似乎是有一股气流屏住了它的去路。我大着胆子，认为这样神圣的祭典是不会有鬼魂出没的，于是将半个身子探到池子里，想要拿那奇妙地悬浮在水面上的龙牌。
正当我指尖快要触碰到牌子时，小镯似乎也和我一样的紧张，耳边突然响起悲鸣的叫声，指尖也犹如有一股冷泉萦绕……那悲鸣也越来越清晰，我似乎想起了什么——梦中的悲鸣！
我思绪千回百转，蓦地不知被什么东西一扯，扯离了龙池，刚想转身，才听到“咚”的一声——那龙牌已沉到池子里了。
才发现，悲鸣也消失了；回过神才感到耳朵传来的缓流，心一惊，抬头，看见肖强那张臭脸，我想挣脱他。
“别动！”他口气严肃得近乎冰冷，让我心里打了个冷战，顿了顿，他才又缓缓说：“你想以后再也听不到声音吗！”
我不太明白他说的话，但又不敢反抗，只得低着头憋气不语。良久，他才放开捂着我耳朵的手。
“你过来这边干什么？”我顿时想到。
“来看看你有没有闯祸呢！”
“你……哼！”
我不再理会他，让肖强一个人呆着！
月祭结束后，回到家，躺在舒服的大床上，很快坠入梦乡……
梦里，耳边响起了清脆的响声，这一次，我分明在幽幽绿光中，听到破壳之声，对了——是蛋儿！
忽然睁开眼，坐起来，被惊醒的我，心里一阵燥热，手汗出了，心也跳得厉害。走近木箱，我惊讶地发现那颗绿蛋只剩下一个蛋壳，里面的小东西不见了！！
天啊！我心急如焚，忽然看到一个小东西从木船里爬出——一头绿色的短发活像雏鸡的绒毛，水汪汪的绿眸子，不由得让人联想到清木河的水……
小东西显然是没有发现我，自顾自地搬动着蛋壳，他大概是想把壳搬到床里去，但他又怎么能搬得动和他体形差不多的壳呢！我决定帮他一把；于是把壳放进船仓里。他终于看到了我，水汪汪的绿眸子更是发了亮，企图爬到我这里来，我激动不已，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让他爬上，然后将他放到书桌上；他拖着绿袍子，爬到有光的地方，“木叽，木叽”地叫着，似乎很享受。
“哈哈……”我被他可爱的模样逗得发笑，“小东西，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
“木叽，木叽！”他瞅着我。
“你也不知道么！”
“小木叽，就叫你小木叽好了！”
“木叽木叽……”他似乎很高兴。
“我叫阿菁，嘻嘻……”
“木叽，木叽——”
“小木叽以后会跟着阿菁在一起喽！那不要让奶奶他们知道！！”
第二天，放学后因为轮到我值日，所以不得不留下来，但是我很想快点回去，小木叽一定饿了！
“啊——那个……”
“那个，我有急事，这次你就一个人值日好么！”望向肖强，几近恳求的目光不知让他说什么。
“嗯……嗯……”他望向我的目光中透着不解。
我心里如释千斤，吸了吸空气，冲了回家，看小木叽去了。
就这样，小木叽在我家住了一个星期，他已经会走路了，我偶尔也偷偷带他到院子里玩，他也将渐渐地和我亲近了，也明白我的话；而我也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小木叽头上长了两个小绿角（之前可能是被绿发遮住而看不见）。虽然疑惑，但神经大条的我也没多大注意。
这一天，如往常一样，我准备去上学，但小木吱吵闹着不让我走，学校是不能不去的，而又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因为这个小滑头会给我闯祸，万一被别人发现了，会被当成怪物的。想了一会儿，又在小木吱的“木吱”驱动下，我还是鬼斧神差地把他放进了书包。
但当我踏进教室，被肖强盯着的那一刻，我就开始有些后悔把小木吱带来；像肖强那么小心眼，神经质又爱多管闲事的人，不担保不来惹我。这可怎么办？万一他发现了小木吱就惨了！我心里默哀着。
“今天是每学年办一次的‘出游日’，大家都准备好了吗？！”肖强发话。
“哗——当然了！”
“好耶——出发喽！”
大伙们一片欢呼。
在老师带领下，我们走过田野.竹林.小河.山谷，最终到了一处平坦的花丛，此时已是中午，我们打算在这准备午饭。我和小木吱偷溜了出来，一路上我们两没少在私底下打闹，只是他们都没知道！（至少当时我是这样认为的）。
我把它放到口袋里，直到跑到小池边，我才把小木吱放出。
“阿菁带你出来玩，高兴么！”
“木吱木吱！”
“什么是叫还可以，再闹就不给你好吃的了！”
“木吱木吱……”
“哈哈……怕了吧！”看他乱叫乱跳得模样，真逗人。
“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当我意识到那是肖强的声音时，话已出口，心里暗骂：瘟神！
他盯着我膝上的小木吱，我心里有些发慌，手心都是汗，紧张的要命。
“那个……那个……”
“你不该在这里，会招来天灾，回到你原来的地方！”
小木吱害怕地躲在我的衣角下。
“喂，你胡说什么，大坏蛋！”我彻底火了。
“午饭……”
“呼-呼-”心里一急，我大哭了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坐在凉石板上。
肖强这下也急了，老师也赶了过来，我一口咬定肖强扔了我一只鞋（事实上是被水冲走了）。肖强涨红着脸，无奈之下，给了他的鞋给我，也没说什么。看你吃鳖的样子我□□了，拖着他的长鞋回了家。（后来，肖强因此事而被老师罚扫一个星期操场）
但小木吱回到家后，一直闷闷不乐，这样持续了一天，两天，三天，四天……直到第五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
与上次一样的情景，只是比上次更清晰——我分明看见一条墨绿的小龙在我的四周环绕，就像依依不舍的道别！我心里也莫名地难受起来，小镯也抖动着；接着，一条更大的墨龙出现了，它低鸣，小龙也低鸣，我虽听不出在说什么，但直觉告诉我，那是骨肉至亲的呼唤！
然后，它们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是小木叽要回家了么，它离开了么？！
后来，木箱里就只留下一艘发着黑亮的神秘光芒的小船，我把它拿起；里面的壳已不见，我抚摸着光滑的木船，便发现木船底几个奇怪的不属于这个世界但我却看得懂的文字：木龙。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木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