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藏蛇》金唐

45、搬家

　　徐阳羽被人如此直视，脸色也渐渐不好起来，此时不过是自知理亏强忍着不发作而已。他吸了一口气，问道：“顾兄……”他不过是唤了一声，转念又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了。
　　正这时候，巷子中来了一辆两架的马车。马车徐徐停下从车厢里头撩帘出来了几人，穿的体面对着林沉衍作揖问道：“阁下可是顾意？”开口说话那人斯文有礼，见顾意迟疑着点了头，付之一笑立即递上了一张帖子。“我家大人请顾先生入府。”
　　顾意站直了双手接过，其实不必打开他便已经知道了是何人送来的。又寒暄了几句，几人重新上了马车离去。

　　徐阳羽一直立在那，望着远远离去马车，猛地回过神来，心内黯然。他认得这是谁家的马车，车马车厢一角悬了个“柳”字的牌。徐阳羽复又重新去看了的林沉衍，苦笑着道：“原来顾兄是要上柳公那处高就了。”此话一出，他连他自己都察觉了其中的酸味，皱紧了眉头。
　　顾意捏着那一张精致的帖，“徐兄若是要道歉那便请回吧，到底是女眷卧病在床，不便见陌生男子。”
　　“这……”徐阳羽连番被呛，脸色已经被气的发白。之前又见他得了的柳公的帖，心中又是数种滋味搅合在一起，并不好受。他也不愿意再呆在此地受人羞辱，“那便告辞了。”铁青着脸甩了衣袖转身离开。
　　顾意眯着眼看了一会，也转身入了屋。

　　晏辛趴在床沿探着脖子，等了好一会才见顾意入屋，急忙问道：“吕娘呢，怎么这么急着跑了？”她转眼见到顾意手中拿着的正红帖子，又问道：“又有人来了？”
　　顾意见她片刻功夫已经问了两个问题，也不免好笑，“第一，吕娘同你说话时候走了，为何走我哪里知道。第二，的确是有人来过……”他语气微歇，将手中的帖子递到了晏辛面前，“咱们要搬家，日后就不住在这里了。”
　　晏辛诧异，接过帖子仔细扫了一眼，“咱们要去柳府？”
　　“嗯。”顾意道：“咱们今日下午就过去，索性带的东西不多。”
　　“可是……怎么这么急？”

　　顾意回过头来，噙起嘴角缓缓笑着道：“怎么急，你不是呆在这无聊吗，正好早些换地方那你新鲜些。”
　　晏辛听他这样说也有些哑口无言，她略低了头，双手抓着被单。她有些不舍得走，有些畏惧那些豪门大户，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就有种窒闷感。
　　顾意收拾了一番，回头瞥见她有些郁郁不快，以为她只是抗拒新地方，便上前宽慰着道：“柳大人答应给我们一处单独的小院落，等你伤好了出入也方便，不会有人拘着你。”不论其他，柳府总是要比这处安全得多。而到底是何人在监视他们，这事情只得往后慢慢查。顾意坐在床沿，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将坐着的晏辛搂入了怀中。“若是我那日不在，你一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晏辛乖顺的点了点头的，不愿给他平添更多的担忧。忽然，她又想到了一件事情，“顾宵呢，他还不知道咱们要搬去哪里呢！”
　　说来，顾意也好一阵子没有见到自己这个弟弟了。他松开了晏辛，道：“这屋子先不退，隔壁黄嫂那我也会去说下。”
　　晏辛想起那日顾宵是从屋顶上直接滚落下来的，撇了撇嘴道：“他又不一定从正门进来。”
　　顾意若有所思，“他回来过？”
　　这事情，倒真是晏辛忘记了，立即点头：“就是你回来之前几日，他回来过一次。”

　　“又闯了祸？”顾意脸色一沉，低吟着问道。
　　“额……”晏辛支支吾吾，回想了想当日顾宵说的那些事情，只好直说：“他之前去了公主府——”晏辛立即将挂在脖颈上的那把金钥匙拿了出来。“这钥匙果真是和公主府有关。”
　　顾意瞥了一眼，并不接晏辛这话，问道：“他是在公主府闯了祸？”
　　晏辛心知是瞒不过顾意，只得继续说道：“也不能怪顾宵，他是不小心入了一座大屋子，屋子里头躺了一具女尸，后来又来了个男人。正是他说了要替这女尸拿回金钥匙……”她一面说着，一面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眼前那人的神情。
　　“哎……谁知道那屋子有机关，顾宵也是废了好大功夫才出得来。”

　　顾意缄默片刻，突然抬头，“这么说来，是惊动那人了？”若说是前几日发生的事情，公主府想要抓人定然是大张旗鼓，不会像如今这样外头不见任何风声。顾意又仔细想了一遍，的确是没有任何公主府的风声。这么说来，是公主府那边刻意压了下来，并不想将事情闹大了去。
　　他又想了方才提到的女尸，心内不觉生疑，公主府中一座遍布机关的大宅内搁置了具女尸，又与江南城下地牢带出的金钥匙有关……这事，总还要等见到了顾宵让他亲自再详尽说一遍。
　　晏辛以为他要发怒，可是得罪公主府这样的事情她不敢蓄意隐瞒，只好对不住顾宵了。谁知道顾意只是不声不响，过了片刻，再没有提这个事情。

　　“你还有什么东西要带上的？”顾意转身又去收拾了，他们二人从江南来时便是轻装上路，到京都已是几乎要山穷水尽的拮据，这段日子顾意拿了月钱日子才稍稍宽裕了些，所以也并没有来得及置办什么。他收拾妥当也不过只有两个中等大小的布包。其中又半包都是他的笔墨纸砚和几本书。
　　晏辛屋内扫了几眼，确定没有什么东西落下了。“还是这个这个……”她枕头边上还放了一本《经纬杂报》，前几日顾意买回来给她解闷读的，里头都是些趣闻轶事，也有许多官宦富贵人家密史艳情。晏辛以往从不知道有这样的东西，翻开读了几篇，爱不释手了起来。
　　顾意过来接过，将之塞到了包裹中去，“忘不了。”

　　到了下午，柳府便来了人拉了辆车子过来。四邻里有人认出了是柳府的车马，又不免好一阵艳羡。隔壁的黄嫂正午才刚应了顾意托付的事情，拿了些钱，忙殷勤相送。说了好些不舍得的话，竟将自己都说得动容眼眶发红。
　　上了车，在巷中行了不多远就停了下来。顾意掀开车窗朝外看，只见之前停了一顶青衣软轿和两辆马车。晏辛坐在他身旁，见他望将出去许久，也探问道：“怎么了？”
　　“没……”顾意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那屋子一眼，“是宋青在搬家，恐怕他往后不住这里了。”
　　听他这般一说，晏辛更是想要想要扒着窗口往那处看。顾意嫌她动作毛躁，连忙道：“慢些！”立即从包裹中抽了一个软枕塞入到了她的臀下垫着。
　　晏辛巴巴的看，也并没有看见宋青，但是那个王小哥忙出忙进，招呼着两个人从里头搬东西到马车上。恐怕这么一别，也不知何时何日再能相见，她招了招手，唤了一声。王小哥听得有人喊，四下看了看，才看见是马车上的晏辛。他一溜烟的小跑到车前，眼神朝着车内打了个转，憨憨的笑了两声，“顾大哥也在哈。”
　　顾意也温和的笑了一笑，“怎么我就不能在了？”
　　原本只是玩笑话，但王小哥挠了挠头却不知道如何接口了。

　　晏辛问道：“在搬家嘛？”
　　“恩恩，宋大哥要搬到官家安排地方去住了。”他立在原地搓着双手，又不时抬头看向车内。顾意见他如此局促只当没有注意，说道：“你快些去忙吧。”王小哥见能脱身也不犹豫，道了别立即折返了回去。
　　拢宿巷接连着两户搬家，左右看热闹围观的人也多。三姑六婆聚在一处手中抓了把瓜子闲聊，“瞧见那宋相公没？”
　　“别看了别看了！”另一个年岁稍大些的妇人拍了自己身边人手臂，她白了一眼道：“你可是不知道，这宋相公如今当了官，那可是金贵了。像我们这种寻常百姓哪里能轻易见得上一面的。”她这话一出，周遭几人都捂着嘴笑了起来。

　　晏辛晓得其中缘故，听了这些闲言碎语不免心中怄气，朝着外头几人横了一眼。
　　顾意见她这般神情，心中略微诧异，面上却是不动生色道：“那些话也没必要听入耳中。”
　　晏辛撇着嘴应了一声。
　　拦在前头的那一顶软轿终于被轿夫抬起朝着巷子外缓缓而行，顾意他们的马车也随在后头动了起来。人和事都在不断后退，晏辛忍不住朝着后头看了一眼，他们初到京都居在此处的时日最久，此时离开多多少少生出了几分眷念。

作者有话说

　　更新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