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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囚困 ...

  •   晏辛入了那井,井底没水深处有暗道,仅容一人窄身弯腰入内。通道渐渐斜上,不出两丈远便再无水。只是漆黑森然,暗道壁坑洼不平,湿漉漉的,几缕幽幽的的风回环涌动。
      晏辛从井水中钻出,浑身湿透,又受这寒风鼓吹,冷得打颤。

      “哗啦……哗啦……”,不知走了多久,忽然有铁链摩擦作响,那声响被反复传递,余响不绝。
      再过不多远,前面就豁然开阔了起来,也些微有些光亮从前头传来。晏辛正站在暗道末端,凌空于前方石室。她低头看,只见下面正中间有一衣衫褴褛之人匍匐在地,从脚踝处延伸出的铁链牢牢的锁在后头一根石柱上。
      似乎是听见了有异响,那人抬头望着晏辛所在之处。静默片刻后,才“呜呜呜呜”的发了几声,声调粗粝古怪,竟是个女子的声音。

      晏辛从上头跳了下来,稳健落地,湿透了的棉袄上震落出一滴的水,她离那人三四尺远的地方站住。
      那人浑身都在颤抖,粗实的铁链被她震得响个不停,像是催魂符咒!“呜……唔……”她拼命的向前,想要伸出手去抓刚闯入自己眼前的人。
      晏辛蹲了下来,平淡的脸上又显出几分茫然。“你……”她伸出手指略微向前,那女子见了,立即叫吼着去抓。

      此时离得近,就算再如何昏暗,也能将那人的脸看得周全。不知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多久了,从她披散的发中,露出一张惨白消瘦的脸,只那双眼睛聚满了森然的恨意,嵌在脸上显得突兀可怖。
      晏辛收回手,盯着那人讷讷的说道:“你认得我?”
      那人越加激动起来,像是在咯咯的笑又像是在呜呜的哭。张牙舞爪的龇牙,仿佛是见到了血海深仇的宿敌,恨不得要将她生吞活剥了才能解恨!
      只是她口不能言,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晏辛只觉得这地方熟稔的很,但却又不记得和这地方这人有何纠葛。她望着眼前这人,深吸了一口气。正这时,贴着石壁脚淌出一道暗泉响动了声,女子转身迅捷的扑了过去,用手插入浅浅的水中搅动了番。
      当她双手离开水面的时候,已经捏了一条扭动着的小鱼。
      晏辛见她手指死死的抠着,唯恐被其挣脱了,不待迟疑就将之塞入了口中,囫囵嚼起来。最终,半条鱼尾鳍被吐了出来。
      原来,方才这女子是听到了有鱼扑腾的细微声响才有这么大的动静。

      晏辛转眼四周,心中慨然。这人被困在此处,大约是凭着这浅滩中偶尔的鱼虾勉强苟活。
      而女子吞了那东西,就维持着之前的姿势趴在那一动不动。隔了半响,才发出哀婉的哭泣声。那声音幽幽戚戚,却又好像掺杂了许多的怨恨在里头。她猛的转过头,对着不远处站着的晏辛发疯似的扑上去。
      “杀……杀……”她艰难的从口中挤出了这单个字。
      晏辛见她虽然盯着自己,但这带着杀意字被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到底是要杀谁……
      “杀了他!杀了他!”那人终于将这含糊的几个字都吐露清晰了,一遍遍的重复着,愈发凌意逼人。她扬起头来,整张脸都为了吐出这几个字而拧得扭曲了。干涸的双唇在反反复复,像是要将自己所受的锥心恨意都付诸于上。

      蓦地,响起了几声咳嗽声。

      晏辛听到那声音,没由来的心头一震,只觉得曾几何时自己极其畏惧那咳嗽出声的人。而伏在地上的那女人更是浑身止不住颤意。
      声音越来越近,沉重的铁门被人从外面的启了机关开启,咳嗽那人佝身躯扶在那。
      晏辛逆着微弱的昏光看去,脸上的惊诧已经显露无疑。那人……根本看不出年纪,枯白的头发经年累月已经纠缠得如同交织在一处的藤蔓,攀附在周身,那只扶着的手干枯得如黑褐色的树皮。
      更像是深山老林中的怪物,再难看出一分人的模样。
      “哦,又来了个……”他的说话奇慢,不带半分情绪在里头。

      晏辛不应,不避不让的站在那,直直的看着眼前那人,搜肠刮肚对着人半点印象都没有。她稳了稳心神,这才轻笑着道:“晚辈不知此处住着老神仙,误入烦请见谅。”
      那行将木朽的老者咯吱怪笑了一声,不理会晏辛那冠冕堂皇的话,又进了几步。“有两年再没见到新玩意了。”
      伏在地上的女子听了这话更是颤栗不止。

      晏辛抿了抿唇,扫了眼四下,依旧笑容如水,“前辈要是想出去,晚辈愿意效劳。”她说完就一指自己来时的那个狭小密道,“那处,正好能通到外面。”
      老头摇头,古怪的笑道:“我几十年没出去过了,外头容不得我,我自然也不想再出去。”他看着晏辛,也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他身上带着一股奇异的气质,凌摄人心。
      晏辛垂眸看去,见仆在地上的女子手中紧紧攥紧一物递了伸来,她按耐住,不动声色继续道:“这处对于外面乱世而言,确是避世静处,晚辈出去之后必不敢泄露前辈住处!”
      “咳咳咳咳……”那老者一连串咳了好几声,那具瘦如枯柴的身躯也像要被震得散架了般,“外头还乱?”

      晏辛心道这人在此处与世隔绝,大约并不知道外头清晖帝已经御极两年。“几个藩王各自拥兵,并不太平。”
      那老者听了,隔了一会才笑声衔恨道:“乱得好,乱得好!”这阴暗的地下囚洞将他诡笑一遍遍的回荡,重重复复更让人觉得心中骇然。蓦地,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自己面前那人,“你骗我?”
      “晚辈不敢。”晏辛面上坦然,“外头当真乱,不然晚辈又怎么会被奸人所害误打误撞到了这地方?”
      “哦?”那老者也并不在做纠缠,“算算也快两年光景了吧。”他怅然的说了一声,也不知似喜似悲。

      晏辛见他不说话,也默不作声,再次垂眸,只见底下的女子紧扣的指缝中似乎透出了些许金色。
      “你过来……”老者抬头盯着晏辛,忽然开口。
      晏辛听得他这样说,心里头却并不打算前去。她笑了笑,指着自己的脚为难道:“并非晚辈不愿意前去聆听前辈教诲,只是晚辈方才从上头跳下来崴了脚,动弹不得。”
      那老者盯着她看,继续说道:“我在这几十年,真要有那个本事,又怎么会不出去?”他一眼便看出了晏辛忌讳之处,点着那被铁链锁住的女子道:“她并不是被我锁住,我也只是个同被困在此处的老者罢了。”他虽然咳嗽得声音有些沙哑,但是字字清晰。
      女子闻言,伏在地上呜呜呜呜的低声哭,想要放声却有忌讳。

      “不知前辈唤晚辈,有何指教?”晏辛并没有料到这里头会有这么个人,但却觉得此人大约知道许多事情。
      “你知道……我是谁吗?”那老者大约不能久站,动作僵硬迟缓的坐在了地上。
      晏辛摇头,拧了拧眉最终只道:“晚辈读书少,见识也少,猜不到前辈是什么人。”
      那老者笑了几声,愈发悲凉了起来,“难怪你,恐怕这世上再没有人记得我,所以我才有这几年的清净。”

      晏辛并不知这地方修建得如此隐秘关押这几人到底是为何,眼下,她只盼着眼前这人说得多些才好。“前辈乐享此地清净,晚辈却惦念着家中相公。可否请前辈指一指这外头可还有旁的出去的路。”
      老者必然已过耄耋之年,若是凑近了看,他的双眸都已经覆了一层白翳,所以总是微侧着耳对着晏辛。“你也别急,进得了此地就是我们缘分,我送你一件东西。这东西人人想得,我却不是人人都给。”
      晏辛不语,怔了怔,才慢吞吞的回道:“晚辈并不想知道。”说着,她也顺势坐在了地上,作势揉着自己的脚,“大约前辈也并不知道旁的出口。”她语调放缓,叫人有种娇憨无害的错觉。
      老者沙哑着冷哼了声,“你这点心思,我难道还看不出?”

      晏辛撇嘴,看向自己身旁不远处的那女子。那女子掌内的合着的一把金钥匙推到了她的面前,而那只还沾了腥气的手指在地上划了几道。地上只有薄薄的一层灰土,借着几道灰蒙蒙的光线看那笔画歪斜的字,晏辛深吸了口气。
      ——长宁,京西郊。

      长宁长宁,莫不是先帝最宠爱的小公主长宁公主!
      晏辛今日到此处,只是想探明白两年前的那桩屠门命案。她晕倒在谢府的血泊中,而那之前事情却忘记得一清二楚。唯一有些微印象的就是今日来时的那口井,却不想这地底下会有这样的囚室。
      晏辛望了她一眼,只见她目光殷勤,嘴开开阖阖,像是在无声的恳求她一样。

      “你知道七宿吗?”老者见半响没声音,忍不住幽幽开口。像是埋藏心底的秘密忍不住要倾倒出来一样,“这天下,并不是皇帝的天下,而是七宿的。”
      石壁的岩缝中有水淌出,渐渐汇聚成了水底滴答滴答垂落了下来,更加显这幽闭环境的凄冷。晏辛到底乘着这个间隙将那枚钥匙攥紧在了手心。那女子这才随了心意,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

      “七宿所选之人无一不是当世之杰……只是,贪念总是会腐蚀人心。”老者蓦然笑了几声,“我就是当初的七宿之一!”
      话至此,晏辛不语。
      “你也不必觉得我可怜,那人倒是顺我的意,只是囚我却并不杀我。我要是烦了,要谁来陪我解闷,他便送谁进来。”随着这话,那如死尸一样伏在地上的女子终于震动了一下。
      ——这女子竟然是被这样囚禁在此地的!
      晏辛一时哑口无言……人心可怖,也莫过于此。

      “我老了,那人大约也死了,再不会送新的人来陪我,我自然也没强留你的本事。”
      晏辛脸上挂着冷笑,声音却是依旧平淡,缓声道:“晚辈出去报了平安,也能时常来看前辈。”
      老者转动那双浑浊的眸子,盯着她看了一会,骤然冷漠说道:“你像他……这说话的本事跟他一般无二。”
      “……晚辈只是小户出身,并不认识前辈口中之人。”晏辛不自觉警惕了起来,以便有何变故都有后退的余地。

      老者却是尖酸的讥嘲起,“他这般‘谨慎’,自然不会将这处秘密告诉旁人,所以他死了,这世上便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说完,他又张狂的笑了几声,笑得岔了气,又背抵着墙喘息了很久。在这地方生活了几十年,几乎没了人形。
      “他越不想要七宿的秘密现世,我越是要搅得世间不宁!”老者的手扣在地上,长得弯了几道的指甲划出凄厉尖锐的声音。“今日,我便将这秘密告诉你,倘若……你出不去,那就陪我一道死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拖延症末期患者!谢谢简的地雷,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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