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角色（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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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通常很少会接到二哥徐森然的电话，所以，每次接到的时候他都知道这二哥准没好事。当然，这一次也不例外。
“阿原，我妈最近特别惦记你呢。也不对，她在惦记你的媳妇儿。”一身医生袍的徐森然夹着电话，靠着医院办公室的窗台笑得一脸春风。
“你应该出了不少力帮忙鼓动夏姨吧？”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后，高原坐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拿起了电话，一脸黑线，“二哥，你忒不厚道了。自己不想结婚就往我这儿推。”
“也没有出多少力，你也是我家一员啊。而且，我这儿女生资源丰富，不像你那儿，连只苍蝇都是公的。我妈说你最近完全没给她打过电话，老人家在家里天天惦记着你。她应该给你打过电话的......我昨天回家的时候还看见她和爸坐在客厅看那些要给你介绍的女孩照片。你不知道，他俩看起来就像是在打扑克。三千佳丽啊！呵呵！”徐森然一边夹着电话，一边对着刚刚经过走廊的实习生们挥手打招呼，惹来那些小姑娘们一阵脸红。“你知道，他们向来都是行动力一百分的.....”
“二哥，我有事，先挂了。你跟夏姨说，我会给她打电话的。额，最近还是别给我打电话比较好，我很忙。”高原匆匆忙忙挂断了的徐森然的电话，突然想起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他的手机还在一个陌生女孩手里，还有他父母的遗物。如果夏阿姨已经给自己以前的手机打过电话，那女孩糊里糊涂地接了，那时候麻烦可就大了。大概会被误会成自己在外面偷偷藏了一个女朋友，说不定两老还会跑到这南方来看看自己养子的女朋友，希望大伙可以一起吃个饭，逛个街什么的。可那时候自己往哪儿找个女朋友出来陪他们呢？如今只能祈祷阿姨还没给自己打过电话，而且要尽快将手机讨回来。
想到这一系列的后续反应，高原立刻就拨通了自己过去的手机号码。
纠结了一整天的顾之茜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上的壁灯正在发着呆。今天一系列的事情让她觉得混乱而不知所措。工作的事情和感情的事情似乎让她的精力一次性被榨干了。
“嘟嘟嘟嘟”
“嘟嘟嘟嘟”
突然，一阵陌生的声音自沙发的缝隙中传来，顾之茜勉强爬起来开始寻找声音的来源，掀开沙发垫子后才发现原来前天吵醒自己的“手机大哥”被自己丢进了沙发缝里。
“喂？你是手机主人吧？”顾之茜望了望上面的号码，想起这正是前天晚上不断来电的号码。
“你好，我是。请问你方便把手机还我吗？”电话突然被接通后，高原也有点讶异，毕竟自己前天晚上打了好几次都是无法接通的。而且，电话那头的女孩似乎......很疲惫，跟前天遇见时那股斗志昂扬的语气完全不一样。高原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关注一个陌生女孩实在是有点不太正常。
“我应该怎么还给你呢？快递还是怎样？”对于不认识的人，顾之茜懒得去装快乐。
“那小姐有发现我放在衣袋里的银包吗？”冷静过后，高原淡淡地问道。
“银包......我再翻翻，因为我还没翻过......你的大衣。”顾之茜夹着电话开始去找那天被她随手搭在一旁的大衣，果然翻到了一个银包。“是黑色的，皮革的，上面有一条刮痕？”她问道。
“是的，小姐你方便今天出来还给我吗？”高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一点点紧张。大概是担心夏阿姨打过来......他如是想。
“好，我反正有空。我待会去北街等你可好？”顾之茜实在不想呆在家中让自己胡思乱想下去，反正把衣服归还之后，大概自己还可以去北街那边的酒吧喝点什么。
“一言为定。”很少去酒吧的高原完全没有意识到顾之茜约自己的地方是一条酒吧街，满心只想尽快将手机和银包讨回来。
当高原将营里的事情都大概交代了给陈政委后，也没顾得上将自己身上的常服给换下来就直接开着车去北街了。想起适才自己说要出去一下的时候，陈政委那一副完全被吓呆了的表情可真的是精彩，然后故作镇定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道：“老弟，我特别特别想替你代班，我等这一刻等好久了。欢迎你启动脱光的行动！”
高原驾着车一直从营地开到了市中心，他很少会在入夜后进入市中心，所以看见身旁的灯光闪烁和人影流动时，他莫名地感觉到军人这份职业的重要性。他从小就失去父亲，小学三年级之前都是由母亲袁岚一人独立抚养，母亲是一名中学音乐老师，她总是温柔的，不论是对待学生还是对待自己的儿子。高原停着车等待着红灯，蓦然想起母亲脸上经常抿着一抹坚强的微笑。
“儿子，你爸爸是一个军人。他去了很远的地方，可是，他也在很近很近地方看着我们母子俩。”袁岚时常会抱着小高原，轻声地在睡前跟儿子讲述着父亲的故事。
红灯闪烁，人影流动。军用吉普里面，一身浅绿色常服的他有着与母亲相似的神情。
顾之茜习惯性早到，她坐在可以望到街外的酒吧台上，高原的大衣已经被她叠好了放在了身旁的纸袋里。
Bartender正在吧台后摇晃着银色的调酒瓶，一头暧昧的卷发映衬着店里的暧昧气氛，略显花哨地为邻座的都市男女送上各式鸡尾酒。
“要试一下cocktail吗？”bartender擦着酒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顾之茜的面前。
“hoegaarden，please。”顾之茜托着腮，望向街外，等待着一个印象模糊的男人。
“是吗？hoegaarden味道太淡了，不适合今晚的你。”bartender继续搭讪，“或者，现在的你需要一杯‘tomorrow’。”
“那就给我一杯‘tomorrow’。”顾之茜完全不想跟这人继续瞎掰下去，反正通常cocktail的酒精量不算太高，而且‘tomorrow’的名字还真的很适合自己。顾之茜不由得低头苦笑了一下，难道自己脸上写着字儿吗？就连一个bartender都看得出自己现在的状态......或者，现在的自己真的是很需要一个明天来结束这个晚上，结束这段混混沌沌的时间。
窗外人影晃动，吧里萦绕着老情歌，调酒瓶里传来液体混合的细微声音。
“tomorrow”
一杯透着冰蓝色的酒放在了顾之茜的面前。
高原开着车在北街转了好几转，却看不见那个雨天里遇见过的身影，只好将车停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下车来找那个陌生女孩。入夜后，他的一身常服在酒吧街里显得特别的不协调，可是他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唯有希望速战速决，快点将手机和银包讨回来。
北街是S城新开发的酒吧街，因靠近北边的护城河而被老居民称为北河街，而年轻一辈通常而只喊“北街”代之。高原并不是S城本土人，他调来这边的侦察营也只是两年的光景，本来军人自由的时间不多，再加上他并不像二哥那样喜爱夜蒲，所以，这也是他第一次来北街。
高原一边快步地在这条挤满了各式慢摇酒吧和摇滚乐声响的街上寻找着一个雨天的女孩，一边侧身摆脱那些不断试图向自己推销某某酒吧正在搞优惠，某某酒吧的驻唱是某名人的少年们。而且，他开始发觉自己这一身衣服实在是不宜久留在这，甚至有点后悔自己怎么不换衣服再出门。
顾之茜趴在了酒吧台上，酡红的脸枕着光洁的手臂，嘴角露出一丝只有喝醉后才会出现傻笑。
吧台上的那杯冰蓝色的酒已经被空空的见了底，只有那颗娇艳的车厘子闪着夜的光芒。
当高原推开门的时候，bartender正搂住了那个醉醺醺的雨天女孩。
他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伸手将bartender怀里的女孩一把拽进了自己的怀内。顾之茜完全没有察觉身旁的人已经换成了别人，她半眯着眼睛，手指不知道往哪儿指着。
“怎么还不来？我要回家！”她嘟嘟囔囔地念着。
“你都不告诉我这是哪儿，害我整条街都找了一次。”高原低头望着这个自己找了一晚上的女孩，她的脸色泛着娇然的桃红色，差不多及腰的长发撩拨着他搂住她的手臂上。
“你去了英国这么久！怎么一回来就带着未婚妻呢？”她突然又开始说着些没人懂的胡话，紧紧地皱着眉头，双手不自觉开始揪着他的常服衣领，仿佛她正在经历一件极难受的事情，
自问处理过无数醉酒男人的高原在此刻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怀中这个醉酒的陌生女孩，他只好不断地哄着她，然后在自己衣袋里掏钱结账，拿起那落在顾之茜身旁的衣袋和女式外套，一路搂着她无视掉那些擦肩而过的红男绿女，走一步，拖一步地走回自己停放车子的暗角里。
“怎么还个衣服也会喝成这样呢？”高原单手搂着已经醉成一滩烂泥的顾之茜，“先站好，好吗？我要开一开车门。”就着头顶的昏黄街灯，他像哄小孩那样温柔地哄着怀里的那个她。
可是顾之茜完全无视了他的话，穿着高跟鞋的她根本无法站好，撅着嘴挥手着手试图站直身子，却发现自己只能本能地伸手搂住高原的脖子，一双浮动着醉意和妩媚的眼睛在他面前闪动着。
“妈的，这样我怎么开门？”高原咬了咬唇，深呼吸后伸手掏车门钥匙。可是，当他低头时却看见这个陌生女孩更加亲密地环着自己的脖子，她的唇几乎就要擦过他敏感的锁骨，暖呼呼地鼻息早已落在他的脸上，撩动着许久不曾接触女人的他。
“高原，组织考验你的时候到了。”他狠一狠心，用力拉开车门将醉着的顾之茜塞到了副驾驶座上，“而且，我知道，你肯定会后悔的。”望着歪坐在副驾上的顾之茜，他想起雨天里那个将大衣拉链拉到脖子处的女孩，她的脸色是素白的，她的眼睛是漆黑的，她还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而现在的她，醉得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高原叹了一口气，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今天自己到底是怎样了？穿着军装去了酒吧区，一遍一遍地找着一个只见过一次的女孩，推开过无数酒吧的门，被推销的少年们缠着，却在一家正正对着街口的酒吧店里发现了那个与自己相约的女孩。可是，她却是醉成一滩烂泥，身旁还有一个看起来油头粉脸的男人搂着她。那一刻，他想都没想过就直接冲进了店里，伸手就把醉醺醺的她纳入怀中。
是自己太久没有接触女人还是因为自己难以接受她喝醉了，可是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去要求一个陌生的女孩呢？而且，她把衣服还给自己之后就不会再与自己有任何的交集，自己到底在在意什么呢？
心烦意燥的高原坐进驾驶座，侧过身准备帮隔壁的醉猫扣上安全带。
“不要走......” 神志模糊的顾之茜伸手搂住了正俯下身为她扣安全带的人，自从喝完那杯tomorrow之后，她就一点一点开始流失平常的理智，视线开始因酒精的混合而出现模糊，许多被自己压抑的记忆开始失控地在脑海中闪现，以至于她再也无法思考。太多的虚无让这一刻她急切地需要抓住一根浮木，捉住一丝温暖，一丝希望。
她的手指凉凉的碰触着他热乎乎的脸，她的眼睛闪着淡淡的哀愁，被蛊惑的高原在心中默念了一千遍“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试图挽回自己的神智，“她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她喝醉了！高原你别那么贱！”
可是，她带着酒气的呼吸就在自己的面前，那仿佛被雨水洗涤过的脸庞一点一点地在往自己的方向靠近，陌生的女孩撩动着危险的信号，而她自己完全不知道。
高原知道自己的极限，他也知道自己身上的那一套衣服不允许他做任何事情，于是，他硬下心肠推开正搂着他脖子的顾之茜。
顾之茜向来倔强，自小就吃软不吃硬，一直都被穆牧戏称为顾大小姐，这倔脾气在工作之后磨掉了不少。可是，喝酒之后，她又怎么会再忍住自己的坏脾气呢？就算她想忍着，酒精的力量也让她无法再理性思考，所以，当高原伸手去解开自己搂住他的动作时，她几乎是本能反应地用力拉住了他的衣领。
......
她倔强地咬住了他的唇，眼里倒影着一丝顽皮和......不甘心。
被突袭后的高原看见女孩的眼睛闪闪的，仿佛倒映着窗外的昏黄灯光，又仿佛搅动着一个漩涡。他全身的感官似乎都失灵了，只余下嘴唇处的一点点温热和轻微的痛感，他的双手甚至僵硬地抵在了顾之茜的双肩上。
顾之茜心满意足地稍微放开了还是一脸震惊的高原，她的脸距离他的唇不过2、3cm的距离，高原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孩笑了，可是眼泪也随之一滴一滴打落在他的手背上。
“你怎么就离开了呢？”她喃喃如梦呓，伸手又一次抱住了高原，将自己一整天遇到的各种难受都埋在一个陌生人的颈间，寻求着最后的一丝安全感。
“不离开了。”
他轻轻地哄着，哄着她，就像是小时候母亲哄着哭泣的自己那般。
莫问你是谁，也莫问我是谁。
纵然彼此扮演着千种角色，纵然距离着千山万水，可仍有一种角色可以将如此不同的你我拉近。
在他低头的时候，恰好遇上抬头的她。
世间之大，唯男女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角色（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