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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长留山上彩瓶装 剪云庄后息壤栽 ...

  •   如今,她终于知道他骗了她。也许,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场他许的镜花水月。
      那时候,她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她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每日静坐在树下望着长空。其实她是在听那挂在檐下的紫铜铃唱梵歌呢,风微时,众生听佛语,听了太多太多,她记性不好,记得最清的一句乃是:
      此诸痴猕猴,为彼愚导师。悉墮于井中,救月而溺死。
      呵呵,痴猴痴猴。
      “罢了罢了。”既然无心便休吧。沛柔扶着瑶石站了起来,一脸倦意,饮恨收泣。白棠满脸着急地去扶。沛柔看见了白棠怀中抱着的一把红绸伞,她颤手拿过那把伞,乌骨红绸,伞柄乃白玉镶合,握上只觉白润细滑,精细造工可见制作之人的良苦用心。伞身绕着蓝澄澄的咒光。怪不得了,原来是傀秋这把本是用来遮风雪的伞她才能顺利进入被施下结界的后山而不被发觉。
      傀秋,员神,他在赠予她的伞中施了咒,是个多少有些情意的人。
      不。
      沛柔捧着红绸伞,一咬牙便拔腿跑向盛放石蒜的远方,她跑得很快,踩烂了一路的红华白华。白棠在后喊:“哎,夫人,等我啊......”
      他们现在正赶去长留呢,长留收了枝来上供的酒肯定难以抵抗那千军死士。不能让傀宫易主,否则,或者,她低下头,只看到眼前满地花开掠过,或者是,即使得到他一世荣宠的不是她也不能是任何人而已。

      他立于长留最高的祭台上,孤身一人,竖指念咒止停了风雪。
      额勒七彩纹石抹额,大红描金金乌白锦帝袍,宽袖长摆,下裾流火如焚。一抬目,眼中尽是一派清华浮光,长发抚过清傲得微扬的下巴。
      飞旋的流光擦亮了祭台的夜空,似是要划破这幽冥的夜。夜风灌满了他的帝衣,他交叉双臂一挥,流光擦破夜色,直击匿藏在祭台四周的死士。傀菱满的死士,如陨石坠地,声声厉长的惨嚎,落到地上,“滴”,一声,一块块黑色的玄石迅速委地。
      长留之中,十步之内,杀戮漫天。万物有灵,长留有百物皆已成形,灵蛇长尾一扫,腥风四起,青葛精握着长剑刺向敌军,猗猗盘腿坐在阵眼中,默默地看阵中凄冷惨叫。
      傀菱满于夜中的远方而来,他脚踏祥云,手握后背,长发亦不束,披流于背,完全一副闲庭信步的样子。他在祭台之外与傀秋凌空相对,唇一启,彬彬地作了一揖:“神君,多有得……”“罪”字还未说出口,祭台上的傀秋双目一瞪,左手一挥,旋空流火,驰电般向傀菱满飞掠而去————

      长留有一棵高入云天的扶桑,这个时节,扶桑不开花,叶亦十分稀疏。只那曲折的长枝似灵蛇般扭曲地有些意思。夜中延伸而去的蛇身扶桑枝上,有一双穿着红香小蛮靴的小腿在晃啊晃。
      “小销,你说谁会赢?”芦阿稚着了一件雪青色的梅花印大裘,头上顶着一对双丫髻,软软的刘海贴在额上,刘海下的一双眼睛似乎长开了。眼尾犹带水灵灵般弱弱的娇俏。
      销倾天站在扶桑枝上。
      清修的身影,一身临风而动如流烟的青莲色长袍。他发尾用青莲色的长纱束缚,似凤尾逍遥。他在夜中沉默,祭台那边两道影子相碰,雷与火,映白了半边天。他的脸在远处时强时弱的光中轮廓若隐若现。他轻轻地说:
      “傀菱满不会赢。”
      “啊?为什么?”芦阿稚挠挠头。
      “因为他不想。”
      咦?这是什么事儿?芦阿稚还是不明白。不想赢那还打个什么劲啊?她打个呵欠,销倾天与她并肩坐下,她嘻嘻地笑着把头枕到销倾天肩上。祭台那边的杀戮之声不绝于耳,可是她还是很快入睡了,呼吸绵长。
      销倾天抱起穿成粽子般的女子,眼角扫了一下长留祭台那方,他明白如今的局势他暂时无法插手,不如先让他们争上一争,至于,他又用余光瞄了下那抹隐藏在扶桑树下的红影,其他人还不在他眼内。
      他足尖一点,衣袂潇洒,抱着酣睡的芦阿稚破云而去。
      夜色中央,一场天火雷炸开,震耳刺目。长留的山怪树精通通浮躁不安起来,吱吱喳喳闹个不停。梅妖坐在销倾天刚才坐着的地方,他竖起脚,赤着脚,脚踝上的链子随风叮当作响。红衣如梅染,宽袖露出了一截润白小肘,他不怕冷,他从小在那冰原雪陆中的附禺山长大。
      暗香浮动,在夜中妖娆起来,梅妖冷眼看着。
      有个温素的女子,她怀中抱着一把红绸伞,一路从长留山脚跑上来,墨发缭乱地粘在脸上,衣袂撕得破烂,还染着石蒜花的颜色。妖魅阻路,她尖叫着驱赶,狼狈得不得了。她跑到了扶桑树下。
      梅妖看了眼她怀中的伞,嗯,是被一个灵力很强的人下了咒。一时玩心大起,广袖一转,擦擦,把沛柔似茧一样包了起来挂在扶桑木上。
      “啊,救命。”“茧”在扭啊扭。
      梅妖跳下树。
      傀秋挥了傀菱满一掌,这下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急切地望向了东边扶桑木的方向。她来了?发生什么事?傀秋蹙眉。傀菱满掌风扇过他脸颊。
      其实长留遍地都种植了石蒜,应季开谢。可此时扶桑树下殷红的石蒜蓦然遍地开花,地上的残雪仍未融,花瓣的雪,随风起时,凄凄渺渺。梅妖赤脚站在盛花中,有些惊异:“哦?石蒜精?”
      “什么石蒜精?你是谁?放我下来,救命啊!!!”卷在红布中的沛柔挣扎地扭动,可却怎么也松不了分毫,她又道:“你抓错人了,我不是妖族,我是人族啊,你放我下来吧,我还有要事办呢。”
      梅妖更疑惑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妖族?怎么可能?一个妖居然不知本体,简直丢尽了他们妖族的脸面。
      “你从何处来?”梅妖又跳上树,蹲在挂着沛柔的那根枝上,用手指戳了戳她。
      “啊,放开我。”红布里,随着她的呼喊,怀中的红绸伞咒光令人防不胜防地闪出刺目的蓝光,直刺到了梅妖的眼瞳中,梅妖捂目滚下了扶桑。
      傀秋收了灵力,退开距离蓄势待发的傀菱满五丈远。不对,她受到威胁了。傀秋觉得他等不下去了,他双臂交叉,右手食指点了下额。
      消失了。
      祭台上空空如也。
      梅妖擦擦眼,谁的灵力?连下个咒都那么难缠?梅妖伸手接住了坠下的红绸伞,念了个咒,拿在手中细细把玩,不顾树上的呼喊。
      忽然起风,只听见夜风穿过林间的声音,四周看热闹的小妖都噤声了,渐渐消失。梅妖偏首,有人来,并且有戾气,这戾气可不轻啊。
      梅妖趁那杀气之人未到把伞扔了,一旋转,开溜了几朵红梅寂静无声地落。
      一双手拾起了落在石蒜花上的红绸伞,红日白底湖色镶边大宽袖。那只手给红布解了咒,困在红布中的女子坐在红布中缓缓飘下,脚踏在地上,红布盖在她的头,遮住了她的目光,她在惊魂未定中看到了不远处有抹糊涂的人影。
      那个人一步一步走向她,在距她一步之间停了下来,掀起她头上的红布。
      她看到,那个人,他披着流火红日,帝衣鲜怒,在一片红石蒜花中,眉目似春神过境般绚烂温柔,他看着她满满的都是笑意。
      她看着他也笑了,然后愣愣地盯着他,他跟那一个人还是有些相似的特别是那眉那目,毕竟是兄弟,在掀开红布的第一眼,她糊涂地认为他是那个人,一声“夫君”差点脱口而出。
      可是,那人,如今又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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