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满袖》木未成舟

7、何处相逢陌路人(上)

　　打定主意后，第二天一早我留了一封信，让店小二转交给左晟。像上次一样，从中陵偷偷溜了出来，向京师北陵前进。
　　在路上为了避人耳目，没有走官道，而是从中另外的驿站处雇了一辆马车，转而走小道，因此在路上费的时间颇多。
　　走小道最大的不便就是非常容易遇到强盗或是山贼，所以为了方便也同时为了安全，我在上路前换了一身男装，浅绿色的主调，可以很好的隐藏在树林里不被发觉。
　　真不知谁发明的马车，设计技术中的舒适、安全着最基本的两点根本就没有达到。一路上，我被颠得是头昏眼花，上吐下泻，突然间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蘧瑞凝选择骑马进京而不是呆在车上乖乖做个大小姐。
　　到了晚上，车子依然在行进。我迷迷糊糊的醒来，撩开帘子，问前面赶车的车夫什么时候停站。车夫说，前面就有一处驿站，应该就快到了。
　　于是我回到车厢里，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也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突然间胃里一阵恶心，将我激醒。
　　我挣扎着起身，就着水壶喝了几口水，这才平抚胃里的骚动。
　　车厢里的光线明显暗了下来，周围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我自己的呼吸声显得特别突兀。
　　我一把撩开帘子，向前看去，空荡荡的座位上车夫已不见了踪影，驾车的马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赶紧下车，向四周望去，发现自己正处于群山峻岭之中，黑夜窈然，空谷发出瑟瑟的声响，无端加重了阴森的气氛。
　　跑回车上，装贵重物品的包袱果然不见了。看来，还真是上了贼船，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还留了一条命，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还好睡了一天，现在倒是挺精神的。我弃了车，向树林中走去。
　　要确定自己的方向的确不容易，特别是对我这种几乎从未独自带在野外、没有一点经历的人更是不容易。
　　现在是四月天，夜空晴朗，群星璀璨。下意识的就想寻找北斗七星或是仙后座，上高中时在技术课上，老师就讲过要找北极星就要先找勺状北斗七星，沿着勺柄上的两颗星延长五倍所指的那颗极亮的星就是北极星。如果找不到北极星，再找呈W的仙后座也是一样的。
　　可是今天的星空真是太亮了，仰着脖子看了半天也没见找所谓的星座。只好趴在地上抱着树摸索着，果然，在某一地方手里感觉毛茸茸、湿乎乎的。有苔藓的一面所指的方向大致是北方，没想到书本上的知识也有有用的一天。
　　要说人什么都能没有，就是不能没钱。现在我是一身轻装上路，除了身上的这件衣服，一无所有。没钱意味着没饭吃、没地方住，难道我一青春年少竟落魄到如此地步？一时不禁感慨良多,“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北陵，顾名思义，一定在中陵的北方。像北一直走下去，虽不敢说一定就能到北陵，但是也差不多比较接近了。
　　走了一夜，脚脖子都酸了。幸好这个不知名朝代的女子没有裹脚的习俗，要不然走两步就得趴下。
　　刚出了林子，就看见山下冒出缕缕炊烟，看来是有救了。我高兴着一路小跑溜下了山。
　　展开在眼前的是一幅田园山水画，小巧的茅舍，稀疏的栅栏，栏外种着几亩薄田，院内，青青葱葱，余香绕鼻，几株兰花隐约可见。
　　门扉轻掩，屋内透着一股灵气，叫人不敢随意靠近。我驻了足，正犹豫到底要什么时候进去，突然听得一声叹息，“一别朝宗十余载，何处相逢陌路人。门外君子，要站到什么时候？”
　　我笑了一下，整了整衣冠，推开屋门，轻声走了进去。
　　屋内，朴素至极，除一榻、一几、一椅、一灯，别无长物。榻上坐着一位老者，须发皆白，而容颜恍若中年之人，闭目沉思，似睡非睡。想来这便是书上所说隐居之士，竟然如此之巧被我碰上。
　　“误闯长者境地，多有叨扰。”我学着武侠书上的话咬文嚼字，古人最看重的是礼，话题开始前一定要先多说几句“I’m sorry”。
　　老头似乎不愿买我账，仍是闭着眼。
　　这年代的人就是喜欢倚老卖老，显个清高。要是回到现代，我一定转身就走，可是对面的人无欲无求，如果现在就走，不仅不能使他害怕，反而会使自己尴尬。
　　“长者不愿请我喝杯茶吗？”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请不动佛祖，还能累着自己吗？
　　本以为老头还要继续跟我磨，已经做好了打持久仗的准备，谁知老头竟然睁开双眼，向我这边扫了一眼。就这一眼，我就已经冻僵了。那眼神看似散漫，却像一望无际的汪洋，波澜不惊，却能容纳万物，里面蕴含着天下最大的道，那就是包容。在这种包容下，一切都显得那么渺小，生与死，名与利，爱与恨，人世间的种种纠葛，都化作一缕飞烟。忽然间想到龙门石窟，卢舍那大佛那悲天悯人的目光。
　　拥有这样眼神的人一定站在生活的制高点，看到常人所无法看到的风景，领略常人所无法悟出的大道。
　　-----------------------------------------------------
　　本想写真实的中国,可是又不好套故事,就编了个假想中的中国,也可以说是异度空间中的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