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鱼佳歌》恒温动物

6、第六章

　　又一次的，我和建豪并肩坐在医院长廊的椅子上。
　　轻轻叹了一口气，建豪的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忧愁，只听他轻声说道：「唉！佳萱姐，很抱歉突然把妳找来，但是……我把姊姊身体出的状况告诉我爸妈时，情况真是太惨烈了！」

　　我很好奇那会是怎样的情景，却又觉得不太好意思，只能小小声的询问：「伯、伯父伯母……怎、怎么了吗？」
　　「因为警察一接到姊姊醒过来的消息，马上就赶来询问，爸妈觉得很奇怪，在间接听到警察说的话后，我也没办法再隐瞒下去，只好……嗯，妳知道的！」

　　照这样看来……建豪应该解释的很辛苦吧！
　　要是是我，绝对没那个勇气的！
　　我用敬佩的眼光看向建豪，建豪却只是耸肩微笑，那一刻，我觉得他特别的潇洒帅气。
　　建豪在学校肯定也很受欢迎吧！我想。

　　和他闲聊着，我们很有默契的避开所有和佳萱姐有关的话题，那就像是禁忌，没有人愿意舍身触碰。
　　不知道过了多久，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同时停下对话，我探出头，看见林敏威先生带着略嫌轻佻的笑，边走边对我眨了眨眼。
　　只是，当他在看见建豪之后，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林敏威先生的表情怎么……

　　在我们前方站定，林敏威先声轻轻的哼了一声：「怎么，小伙子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了啊？」
　　他的语气听上去像是跟建豪颇为相熟，我不免好奇，「据说是」来接我的苏以杰警官和林敏威先生，私底下是不是和建豪有着什么特别的关系呢？

　　然而，面对着那样摆明了就是针对自己的态度，建豪却只是用微笑轻轻带过，「林医师，这个是佳萱姐，我要保持礼貌的！」
　　「喔，原来你还懂得尊敬是什么东西啊？我还以为你早就不把大人看在眼里了呢！」林敏威先生皮笑肉不笑的调侃。
　　耸耸肩，建豪并没有否认。

　　这让我不禁好奇的偷偷看过去，建豪这种从容的态度，背后究竟隐含了怎样的意思呢？
　　而林敏威先生和他之间的谈话，又究竟蕴含着怎样的深意呢？

　　在我身边的一个空位坐下，林敏威先生晃了晃手上的信封袋，我才发现，他刚刚走过来时，手上一直都有拿着东西。
　　很好奇很好奇，我却没有勇气开口询问。
　　建豪却用轻松的语气抢先问了：「林医师，那是什么？」

　　「嗯？喔，你说这个啊！」恍然大悟，林敏威先生像是现在才明白对方在询问些什么，笑着摇了摇手上的袋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求我，我就告诉你～」
　　……一阵沉默。
　　我彷佛看见建豪拿着水果刀将眼前的人大卸八块。

　　太可怕了，我的身子一阵战栗，不行不行！建豪可是很有气质的……我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象呢？
　　摇头甩开脑中的想法，建豪嘴角的弧度丝毫未变，他问道：「林医师，你真的不能告诉我吗？那，我就只好去询问苏警官了……」

　　听见「苏警官」那三个字，林医师的肩膀很明显的颤抖了一下，但，他似乎还想要逞强，嘴巴却先投降了：「你这小子……行了、得了，我告诉你还不行吗？别像个国小学生，爱打小报告啊！」

　　笑意加深，此时的建豪，就像只成功偷吃到葡萄的狡猾狐狸。
　　嘟嚷了几句，林医师这才懒懒的把信封袋递给建豪，「这是我刚才做的简单记录，你姊姊是真的生病了，被□□后的精神创伤真是不容小觑啊……」
　　「……是吗？」轻轻回了一句，建豪拆开了纸袋的封口。

　　也不管对方是不是真的有在听，林敏威先生自顾自的点了点头，然后接下去说道：「嗯，很严重喔！不是开玩笑的，我啊……不瞒你说，我打算先让她住到可爱妹妹的家里静养！」
　　听到最后的那句话，我瞪大了眼睛。
　　……我，刚刚有听错吗？

　　「啊、妳没有听错喔！可爱的妹妹，我刚刚的确是说，出院后，要让妳亲爱的雨婷姊姊，住到妳家去静养喔！」像是听见了我在心中的无声询问，林敏威先生忽地转过头来对我微笑，他的语气十分欢快，欢快到甚至让人无法相信他的职业是个，应该要悲悯病人的医师。

　　……欸？！嗨？咦？！到、到我家疗养？
　　我颤颤惊惊的转过头，迎上了一双带着笑意的眼，在那深不见底却又很清澈的眼中，我能够很明确的看出……林医师并不是在开玩笑！

　　……为、为什么？
　　为什么是住到我家静养？医院里的所有设备，都比我家还要齐全，而且，在我家，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关于医疗上的信息！这样子对雨婷姊姊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吧！

　　彷佛再次听见了我无声的询问，林医师往后一靠，他的笑，带出了一丝慵懒，「因为啊，她一见到她的父母亲，就像见到欠了几百万的仇人，让她回家静养……嗯，后果应该很难想象吧！」
　　啊……的确是这样没错，我垂下眼帘，看着地板，内心既沉痛又惋惜。

　　雨婷姊姊……
　　她……
　　「别担心啦！她会好起来的！」我一转头，便看见一张灿烂的笑脸，「我保证，我会治好她的！」
　　听见那句话，微张开口，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我的表情，林医师哈哈大笑，他俊逸的脸张狂而迷人，「妳想问是不是我都知道妳心里在想什么？哈哈，可爱的妹妹，是妳都把妳想的用红色奇异笔写在脸上了啦！我想看不到都难啊！」
　　……我的脸肯定都红到快滴出血来了。

　　「呵呵呵……妳跟妳姊姊真不一样，她刚才听苏警官说话的时候，整张脸完全看不出表情，而妳这个妹妹呢～却什么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是、是啊。
　　我的确不会隐藏心思，和姊姊从来都不一样，呜……姊姊，妳、妳千万不要觉得有我这个妹妹很丢人喔！

　　建豪温润如玉的声音在这时，适时的介入了谈话，「林医师，请不要调戏佳萱姐！我不介意除了我爸妈以外，还有别的双亲想把你关入监牢！」
　　「啧，你这小子真不可爱！」瞥了我身旁的人一眼，林医师随口说说：「好吧、好吧！我道歉总行了吧？」

　　将厚重的纸堆折迭，建豪的表情始终都很冷静，他应该已经看完那一份资料了吧？
　　他的手指轻轻敲着纸面，我知道，这是建豪思考时的小习惯，「所以说……你和我爸妈讨论过了？他们怎么说？」

　　「还没呢！我刚听完以杰兄的讲解就先过来了，还没和你爸妈碰上一面。」
　　「那么，我认为现在会是个好时机。」
　　建豪微笑，接着，他的视线越过我，往我身后的走廊看去，我和林医师跟着一起回头，就看见黄爸爸、黄妈妈和我的爸妈一起走来。
　　啊啊！在更后面，还有姊姊和苏警官。

　　见状，林医师露出了调皮的笑，他悠哉悠哉的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嗯……看来，所有人都到了呢！」慵懒的声音却带着轻快的语调。
　　我担忧的看向姊姊，姊姊美丽的脸庞在此时，一点表情都没有，她那姣好的五官就只是呈现出完美的黄金比例，如画一般美好却又寂寥。

　　怎么办？姊姊看起来不开心……咬了咬唇，我却想不出任何一句可以安慰人的话语，只能低头沉默。
　　「那个，所有人听我这边一下吧！哈啰哈啰～我有事情要宣布！」突然之间，林医师挥了挥手，他的一举一动实在很难想象他是个饱读诗书的医师。

　　然后，他将他刚才先对我说过的那项决定，在众人的面前又重新的讲解了一遍。
　　我听着他的讲解，专注的听着。
　　然而，林医师的话还没有说完，就遭到了强烈的反对。

　　黄爸爸和黄妈妈不能接受，他们愤怒的咆哮着，我胆颤心惊的差点从椅子上弹跳起身。
　　「这怎么可以？雨婷她当然是要在家里静养才行！」
　　「雨婷她当然是要回家、回她的房间里静养！那里她都生活了十几年了，当然是最让她安心的地方！」

　　「爸、妈，冷静点！」建豪说道，他温和的笑成功的止住了双亲的怒气。
　　虽然，那仅仅只维持了短短的几秒。

　　「建豪，你也同意吗？难道……你不想让妳姊姊好好回家休息吗？你忍心看她生了病却没有办法回家休息吗？！你、你……」
　　几秒之后，黄妈妈语带哽咽的那样说着，任谁都可以看出来，她心中有着对女儿的深深痛惜。
　　我的眼眶有点湿润。

　　然而，建豪却依然笑着，他将声音放的更柔：「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听医生说的话会比较好一些，如果，真的如果，妳坚持要把姊姊接回家住，我也会跟林医师反应的！」
　　「黄女士。」林医师眼波流转，似笑非笑的看向黄妈妈，我的心突地一跳，那眼神，让我感到心惊，「妳要亲手毁了自己的孩子吗？」

　　「……你、你在说什么疯话！我怎么可能……」
　　「那么，就让黄小姐到可爱的妹妹家里住吧！这是我专业的判断！」
　　「你、你……」黄妈妈的脸上写满了不信任。
　　看见她的表情，我很能感同身受。
　　因为，就连我也无法完全的相信林医师的判断……谁叫林医师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过轻浮恶劣了呢？

　　然而，被那样怀疑着，林医师却只是耸耸肩，指着建豪手上的信封袋，他很无辜的眨眨眼，说道：「妳是可以不相信我啦！但……妳总要相信七、八位医师联合起来的专业判断吧？」
　　听到那句话，黄妈妈惊讶的瞪大眼，她满腹疑惑的看向拿着信封袋的建豪，得到的是肯定的点头。

　　「这、这个……」在得到了答案之后，黄妈妈也无法再像刚才那样，毫不犹豫的就直断的反驳了。
　　因为不管怎样，她都是深深的相信着儿子的判断的！在这八、九年间。
　　「所以，该怎么做才好呢？」林医师不在乎的打了个哈欠，将手背在身后。
　　我无法适应这种僵持下来的场面，只能坐在椅子上，瑟缩起身体。

　　建、建豪……就靠、靠你了……
　　呜呜呜，现在也只能靠你了……快将这种场面用你平日里的微笑化解吧！
　　在僵持不下几秒后，以林医师大获全胜收场。

　　既然事情已经定下，建豪就和林医师以及苏警官聚在一起讨论相关事宜，我则缓缓走向姊姊，担忧的看着她。
　　深吸了口气，我结结巴巴的喊道：「姊、姊姊……」

　　墨黑的眼缓缓对上了我的，我这才发现，姊姊刚刚到现在，一直都由游走于恍惚之间。
　　鼓起了勇气，我说：「那个……我、我啊……」
　　然而，她却打断了我。
　　「佳萱。」

　　一时无法反应过来，我只能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她。
　　「佳萱。」姊姊的声音平静的吓人，她低声说道：「我们回家。」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