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巫》温小小点

6、鹿死谁手（一）

　　大门缓缓拉开，门卫看到熟悉的车牌，挥手放行。对儿六站在别墅走廊的暗区之中，身姿挺拔，面沉如水。别墅里的下人都被遣了出来，现下正站在院子中央，个个屏气敛息。阿左打开车门，吴神容背着淡绿色书包从车上跳下来，在昏暗压抑的气氛中尤为耀眼。又一辆车子驶了进来，车灯只一瞬间照亮他清隽的脸庞，很快又熄灭。吴神容如一颗薄荷糖果般的跳向车边，裴老大从车上下来，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暖意，“今天很高兴？”

　　“有吗？”吴神容不自觉的摸摸下巴，“最近的确没什么烦心事。”

　　“这一院子的人是怎么了？”裴老大看向阿右，阿右表示他暂时还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阿左说，“小彪一回来就把人轰出来了，谁也不准进去。”

　　“臭小子又抽什么疯！”裴老大看着院子里的一众人，“该干嘛干嘛去，老子还等着吃饭！”
　　院子里一下子都散了，吴神容跟着裴老大进了别墅，男人看了他一眼说，“你去瞧瞧小彪，等会儿来我书房。”

　　卧室门没有锁，吴神容轻轻推开，裴彪身上的学生制服还没有换下来，昏暗的灯光里看不清少年的表情，只有手里晃动着的红酒杯说明他是醒着的。

　　“在想什么？”吴神容伸手拿了他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又把它重新塞回他的手里。裴彪摇摇头，半靠在窗边继续低着气压沉默，吴神容不再多问，只在与他半墙之隔的地方坐下来，两个人静静的听着客厅的钟声敲了一下又一下。

　　佣人敲门说准备下去用晚餐，吴神容走过去拉起他的胳臂，“下去吃饭啦！”

　　“哥。”裴彪没有起身，他沉默了一阵子说，“我今天接到通知，下个月进剧组。”

　　“是吗，那为什么不高兴？”

　　“我演的是一个天才厨师。直到今天才发现，从小到大我连厨房都没进过，刀都不会拿。”

　　“哥明儿找个厨子过来，保准你进剧组之前煎炸炒煮蒸样样拿手，演起来游刃有余。”吴神容拍拍他的头，“没别的了吧，走，下楼吃饭！”

　　“我爸好像真的很疼我，我从小被保护的很好。”裴彪抬头对上他的眼睛，“现在栽了，连基本的生活常识都不懂，做什么演员。”

　　“嘿！你爹还疼出错来了！”

　　“我不安，我得到的爱太多了是不是？我觉得这都是债，你们对我越好，我越是还不上。”

　　“不用你还。你只要无忧无虑的做你喜欢的事，喜欢你想喜欢人，其他的交给哥来操心。”

　　裴彪也回握住了吴神容的手，“这话可是哥说的，那你明天一定给我找个老师教我做饭。”

　　两个人相视一笑走出了房间。餐厅里裴老大喝汤的声音很大声，他随意扫了裴彪一眼说，“咋的！日子闲疯了，耍哪门子脾气！”

　　吴神容喊了声裴叔，然后拉着裴彪坐下，“小彪要进剧组了，以后就是演员！”

　　裴老大眼睛亮了亮，可嘴里的话并不怎么好听，“一个男孩子跑去当戏子，有什么好高兴的！”说完担心裴彪生气，赶紧给人家碗里夹了一筷子肉。

　　裴彪撇撇嘴说，“趁现在有什么话都说出来，等我进了剧组，你好长时间都见不到我。”

　　“眼不见为净！”裴老大给他盛了碗汤，裴彪接过去放在了吴神容面前，裴老大挑挑眉，诶呦了一声，“平时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殷勤。”

　　裴彪顿了顿说，“我和爸长的不像，不过和小容哥长得倒是很像。没准我和小容哥才是亲的。”
　　裴老大一筷子戳进了米饭里，吴神容赶紧揉他的头发，“什么叫没准，我可一直把你当亲兄弟！”

　　“是吗？”裴彪眼神淡淡的，“那哥干脆认我爸当爸算了，哥比我有出息，以后挣了钱也孝敬孝敬他。”

　　“……”裴老大缓缓放下筷子，“我有你一个儿子知足的很，你少惹我生气比什么都强。”

　　饭桌上的气氛异常诡谲，吴神容只觉得吃进去的东西跟刀子似的划嗓子，看着身边眼圈红红的少年，他伸手捏起他的下巴晃了晃，“不就是去剧组呆几天，怎么还哭上了，是不是爷们儿！”

　　裴彪没反抗，埋头塞饭，“我不在你少喝点儿酒，有什么事儿让手底下人去做，年纪一大把别动不动就发火……”

　　裴老大离开饭桌前拍了拍他的头说道，“臭小子，还管起老子来了……”

　　“来来来！给哥笑笑，走了可得想了！”

　　裴彪把饭咽下去，然后扯了个嘴角，嘻嘻了两声。吴神容一个白眼甩过去，“阿左！把他拖出去给兄弟们开个荤！”

　　“别啊哥哥，我做的不好么，那我重笑一个。”裴彪故作着急的拍拍腿，然后扯了个更大的笑脸出来，“嘿嘿。”

　　“……”吴神容石化，片刻后大呼小叫，“阿左！直接拖出去埋了！丑瞎眼了！”

　　裴彪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是弯的，不知比皱眉的时候可爱多少倍。

　　晚上吴神容没有回家，他躺在裴彪的床上翻他的照片，的确和自己有些像，可少年的棱角更分明些，身上透着裴老大一般的凌厉和威势。裴彪洗澡进来，身上还透着潮红，他掀起被子毫不客气的钻到了吴神容身边，吴神容撑着头睨他，“啧啧啧，这以后成了明星，得祸害多少人。”

　　裴彪眯着眼翻手机，“我没想当明星。”

　　“不想当明星你演哪门子戏？”

　　“脸这么出色不用白不用！”

　　吴神容又好气又好笑，“你觉得要演技是干什么使的？”

　　裴彪不以为然的撇撇嘴道，“脸不行的全靠演技！”

　　“好样的。等你从剧组回来，再把今儿这话好好跟哥说道说道。”

　　“哥。”裴彪窸窸窣窣了半天才问，“我演完你去看么？”

　　吴神容想这不废话么！小爷我花了两个肾的钱给你买了这么个小角色，你就是演成一坨粑粑我也得去看啊！他叹了口气，“睡吧。进了剧组好好跟着学，别给你哥我丢人。”

　　隔了半晌吴神容都以为他睡着了，裴彪又蚊子似的在他耳边嗡嗡，“那你去看么？”

　　“看！看！我让全公司拖家带口去看！”

　　吴神容抓起被子糊在他脸上，不一会儿裴彪四只爪子趴在他身上睡着了。吴神容叹气，脸长得这么高冷，睡相怎么这么奇葩，正考虑要不要把人踹起来重睡，卧室吱呀拉开一条缝，裴老大和对儿六站在走廊上。

　　吴神容穿着小熊睡衣走出来，“裴叔。”

　　“我在书房等你一晚上！”

　　这话怎么说的跟小情儿偷会似的，吴神容摸摸鼻子，“有事儿？”

　　一把枪。

　　一把乌黑锃亮的手枪。

　　裴老大走到他身边，把枪拿在手里擦拭，“生日快到了吧，这把枪跟了我近十年，从今天起归你了。”

　　“你用了十年才给我，还能打出子弹？”

　　“……”裴老大把子弹上进去，然后放在他手里，“你一辈子用不上才好。”

　　“干嘛给我这个？”

　　“我的儿子，不会用枪像话吗？”

　　“这话以后别说了。”吴神容脸色稍显严肃，“小彪一定是知道了什么，管好你手底下人的嘴。”

　　“你倒是疼他！”裴老大叹口气，“这枪你用来防身……惦念我的时候，也拿出来看看。”

　　吴神容皱着眉看他，裴老大搂着他的肩膀往出走，“走，我教你打枪。”

　　裴老大所说的教，居然是把他扔进了一个训练基地，大晚上他还穿着睡衣！

　　不过话说回来，男人，哪个不爱枪！吴神容心里那点儿小阴郁在看见对儿六手上的那把铁家伙时立刻烟消云散了。裴老大说，“他是狙击手出身。”

　　对儿六身后站着十五个男人，每个人面前都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手枪，然后在对儿六一声令下之后，他们手里飞快的动作，原本乱作一团的枪支几乎是瞬间被组装好整齐排列在了面前。裴老大满意的点点头，又和对儿六说了些什么，然后转身出去了。

　　“呃……”所有人看着吴神容，的小熊睡衣。

　　对儿六给他手里塞了一把□□，“练瞄准。”

　　“六哥！”吴神容拉住他，后又很快松手，拿着枪的对儿六和往日简直是两个人，“这些人……”

　　对儿六凑到他耳边，声音极低的说，“裴叔给你训练的近身护卫。”

　　吴神容又一次震惊了。

　　“所以，别让手底下的人看不起你，好好练。”

　　组枪最慢的三个人被留了下来，其余人解散了。吴神容对他们招招手，“嗨！”

　　对儿六瞟了吴神容一眼，少年立马噤声，可心里还是不舒服，咱俩究竟谁是主子，平日怎么没见你对小彪这么凶！

　　“你们仨，陪着他练瞄准。”没错，让在场玩过真枪实弹的三个男人陪着吴神容练瞄准，大材小用！好在他们脸上没有幽怨的表情，更像是甘心受罚。在地上趴了整整两个小时，吴神容眼部肌肉都抽搐了，对儿六依旧没有松口，他手里正握着剧本，嘴里振振有词。靠！他竟然还帮小彪对戏！衬着对儿六不注意，吴神容偷偷欠身调整了一下姿势，下一秒对儿六开口道，“累了可以起来，你们再加练两个小时。”吴神容一脸便秘的表情，这是故意让他们觉得被自己连累了么！

　　深吸一口气，吴神容动也不动的继续趴在地上，直到他觉着自己眼睛离瞎不远了，对儿六才合起剧本走过来说，“起立。”

　　他是被搀着起来的，本想着活动一下筋骨，可浑身上下已经毫无知觉了，人一个没站稳就结结实实撞在了对面的枪把上。忍不住哼了一声，结果让身边儿人听去跟闹性子似的，一个人走上来递了水给他，“兄弟，没事儿！第一天就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很难得了！”

　　吴神容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原来神枪手就是这么来的。”

　　对儿六走过来给他批了件衣裳，见其余人挂着一脸疑问，遂又开口道，“这是少当家。”

　　几个人立刻立正站好，“小彪少爷好，我叫沈照海。”

　　“小彪少爷好，我叫郑川。”

　　“少爷，我也姓郑，郑小泉。”

　　吴神容挥挥手，“好说，好说！我姓吴，叫小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