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期有时》越明心稀

23、第 23 章

　　我再没见过苏陌，郑小楼也住进了医院待产，不知道是什么情绪作祟，每一次话到嘴边我都没能说出来，我想告诉晏非，我还是想离开。
　　可是，我知道晏非都能懂得，他一直比我聪明比我能看懂事情的本质。最近他每天都来跟我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有时候还会抱着我坐很久。
　　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写一封放在他右手边的笔筒里，那是他顺手就能够到的地方，是他不经意间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我是不是应该跟他在信里道别，字里行间怨念自己的自私，述说对他的抱歉。
　　可是，我很害怕他找我，却只能收到一封信。
　　我说：“晏非，我要跟你告别了，我想去一个地方已经很久了，我能不能过几天就走？”
　　他抱着我的姿势没有改变，下巴还搁在我肩上。
　　我说：“我不想跟你说什么缘分，但是除了这个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想了很多事情，几乎每晚都在想，可是脑子里总是会出现那个地方，我很想去。”
　　“晏非，我有时候会想，我们会不会再遇见，我自己已经想不清楚了。”
　　我在桑科草原呆了两天，蓝的天白的云，就像强力的催化剂，发生过的事情一转眼就已然不再。我熟悉这样连绵的山峦，也熟悉脚下青黄的草地，我喜欢爬上一个山包却看见更多的山包的感觉，我喜欢一眼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的感觉。
　　桑科，是我很多年来的梦想，它辽阔，寂静，却又仿佛不止这些。
　　一路上遇到很多清真寺，可惜都不许女孩子进去参观。我坐在寺门口不远的地方喝水，有当地人从身边经过，说着家长里短的话，偶尔会有人停下来看看我，对我友善的笑，我也对他们笑，我告诉他们，他们说的话我都听得懂，我家离这里不远。
　　有一个安多藏族的年轻男孩子拿着肉包和蕨麻做成的糕点，问我喜欢吃哪个，我指了指糕点，他就把所有的都给了我，我又分给他一半儿，一起在台阶上吃。他吃一口对我笑一下，歪过头很我说：“很好看。”
　　我拿下手腕上很久以前送给林琛后来却又被他退回来的手链，套在了那个男孩子手上，他脸红的很明显，一边摇头一边后退。我说：“你不要我就不再吃了”，他眨着眼看着我，低下头来摆弄手链。
　　我要离开这里去看名满天下的九曲十八弯时，他跟着我走了很久，生硬的问：“你还回来不？”
　　我走过去抱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是家，是就算不回来也在的地方”，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听懂了，我见他一直向我挥手，腕上带着我给他的链子。
　　我忽然想，晏非从没有问过这样的问题。
　　八月中旬的玛曲在夜晚甚至有些冷意，我披着毯子坐在草地上，有牧民递给我奶茶，很香，让整个夜晚都甜蜜不少，我起身跟他们道谢，顺便换了一杯青稞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喝酒都是直接的干了的，来之前我打电话给我爸爸，他说青稞酒很醉人，不要多喝。我抿了一口，站在那里呲牙咧嘴，周围的人笑的前仰后合，比听了德云社的小剧场还要高兴，我用手最嘴边扇风，干了那一樽青稞酒。
　　我是个很没有酒品的人，醉了之后很多话，活泼的十分不可思议。早晨我醒来的时候，主人家的小姑娘说：“姐姐很爱笑，舞也跳得很好，我们这里的小伙子都很喜欢。”
　　我见她红着脸，一路低着头只看自己的鞋尖，笑着打趣儿道：“只要肯跳，你们就觉得跳得好，姐姐我根本不会跳好吧，他们喜欢的是你这样多才多艺的好姑娘。”
　　她眉开眼笑的在我身边叽叽喳喳，我便拿着相机给她拍照，这是我见过的最像精灵的女孩儿，尽管我不知道精灵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想起那首歌，爱过知情重，醉过知酒浓。

　　再见晏非是在玛曲县城的一个汽车客运站。
　　他穿着暗红色的圆领毛衫淹没在人群中，背上是一个很大的价值不菲的登山包，我站在停车的院子里看他出里面走出来，面色不怎么好看。
　　鬼知道我有多高兴见到他。
　　司机催我上车，我跟他说不去了，他说要等我一会儿，我回头跟他说，我不走了，有人来接我了。
　　晏非看见我的时候，冲过来的很勇猛，我往后躲了躲，他就趴在我左方半人高的蓝色垃圾桶边沿开始吐。
　　我给他递过一瓶水，笑着说：“晏少好狼狈，我以为会骑着马在大草原上遇见你呢。”
　　他漱口，擦嘴，喝了一口水，一举一动都在我眼睛里。
　　他说：“安安，我头晕，想睡觉。”
　　晏非睡了很久，我摇了他好几遍，他一直不醒来，我问他要不要陪我去看黄河桥，他却在摇头。我无奈地在床沿站了很久，问他：“你想我吗？”
　　他睁开眼看着我，说：“想。”
　　“想不想去看黄河桥？”
　　他拥在雪白的被子里摇头，我狠狠嘲笑了他一番，拿出一堆零食和酒，说：“那我陪你聊天吧。”
　　他又往被子里缩，我眼疾手快的揪住他，跟他解释了很久他的高原反应不严重，但是再这么睡下去可能就真的有问题了，他将信将疑的看着我，我把手里的吃的一股脑塞给他，他吃了一会儿，问：“这些吃的哪来的？”
　　我说：“从你包里拿的。”
　　他低头不说话，比高原反应的时候还显得抑郁，我忍着笑说：“你吃不惯这里的东西干嘛还要来啊？”
　　他说：“找你。”
　　我看他吃的差不多了，拿出一瓶酒，递给他一杯白水，他用十分锐利的视线制止我，我毫不在乎的自己喝了一口，他也不甘示弱的喝了一口白水，问：“你的手链呢？”
　　我说：“送给一个藏族小伙了”
　　他坐起来在背包侧面的小包包里翻腾了一阵子，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说：“我又给你买了一条。”
　　我接过来打开，套在了手腕上，伸手在他眼前手心手背的展示，湖蓝的珠子就像他的感情，清澈而沁人心脾。我要把手链褪下的时候，他紧紧抓住我的手，这个男人总是有这样的本事，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却无端端叫人觉得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