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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新的任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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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阿斯兰一回到Martius5,就听说了奥布的超级家园计划通过了初步的技术论证。
二次战争后,地球圈的发展限于地球被过度开发的困窘,渐渐地都在向太空转移,而随着殖民星建造技术的成熟,技术的重点又转向了开发更轻更坚固耐用的建造材料以及更适合人类居住和发展的设计上。海利欧波利斯重建的初衷就是与PLANT携手发展新技术,并以之为平台把新技术推广辐射,造福人类。
海利欧波利斯自落成使用以来,也确实很好地担当了这一重要的使命,在PLANT技术发展委员会的大力支持下,不但成为了新材料新技术的研发基地,也为各地各国培养了大量的技术人才,一时已恢复了战前技术重镇的地位。这中间PLANT最高评议会议员、主管技术发展的安东尼奥•范德蒙功不可没。安东尼奥与艾拉在奥布认识之初就很投缘,之后虽因凯拉斯的事中断了之前的合作,但他对艾拉始终非常信任和欣赏。当艾拉再次出现并有意为奥布和PLANT搭建桥梁时,他给予了最大限度的支持。他不但在PLANT为海利欧波利斯的重建摇旗呐喊,更为重建后的海利欧波利斯提供了最直接的技术支持,这也是海利欧波利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崛起的主要原因,而作为海利欧波利斯的主要负责人,前奥布曙光社负责人的艾拉•萨哈克却并不满足于此,早在和安东尼奥商榷海利欧波利斯的重建时,一个更大胆更前卫的设想就已经在他的脑中开始酝酿,这就是超级家园计划。
所谓超级家园,实际是一个超级殖民星,按照地球的生态环境使之完全地自给自足,并配有强力的推进器、合理高效的精炼厂,甚至还有超级防御网,除了提供安全舒适的生活工作环境外,还可以进行方向性的漫游,最终到达适合人类生存的新的家园。
这一庞大超前的计划一经提出就在业界引起了极大的震动,两个极端的意见的代表一直在权威杂志上争吵不休,一时成了建造界最有争议的一个话题。而奥布却没有陷身在议论的中心,它似乎铁了心要让计划付诸实践,不断地设计、论证,几易其稿,花费人力物力无数,在一些务实的人的眼里,几乎与笑话无异。然而这笑话,竟然就成功地迈出了第一步,实在让很多人都跌破了眼镜。
同样是业内人士的阿斯兰自然也知道这计划,他虽不至于用看笑话的眼光看待这件事,却也很不以为然。他怀疑这是卡嘉丽真正的想法,却也知道奥布想要重登顶峰的迫切,因此他一直在可见的范围内关注着,但也仅仅只是关注。
C.E.81年12月底,PLANT重建Januarius区被毁卫星。翌年一月,在附近宙域承建殖民星的奥布施工队因为误操作造成险情,阿斯兰收到求援信号后立即带人去了现场,在对事故迅速作出判断后果断深入,彻底分离了事故区域,从而保住了工程的核心,他却因此被射线灼伤,送上了同样接到信号赶来的海利欧波利斯医疗船,而后又被送进了海利欧波利斯第一医院。
阿斯兰留院治疗期间,不但卡嘉丽打了电话,艾拉更是数次亲自探视,言辞间比从前更多了些真实的感喟,他再次邀请他合作,参与奥布太空家园的建设计划。
让奥布以最快的速度重回技术世界的顶峰一直是艾拉努力奋斗的目标,为此他不满于卡嘉丽的循序渐进,自二次回归后就不惜花费精力财力,打通了奥布上下的关系,拿到了决定性的主导权。同样为了实现这一目标,他也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对这计划的实施有帮助的人。阿斯兰的能力他听说过不少,但都是过去战争中的传奇,他其实一直不屑于也不相信武力能够最终征服世界,因此对于战士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而当阿斯兰加入工程行业后,他虽然也听说过他的敬业,却并没有认为他可以成为业内的精英,他不相信一个只会开枪的人还能在技术领域引领风骚。因此虽然有不少人向他推荐过阿斯兰,连安东尼奥也不例外时,他都只是一笑置之。
可这次,他看到了事故的全过程,那双在晃动的惊慌中独独坚定的绿眸,随着果决利落的行动而越发让人感到安心。这让艾拉第一次赞叹起阿斯兰作为军人的素质和能力来,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敏锐的判断力和不输于其他人的优秀的技术能力。
所以,一等阿斯兰可以离开监护病房,艾拉就把他接到了自己的官邸,请了特护让他好好休养,同时更是不厌其烦地把家园计划再三地演示说明。阿斯兰本就有意接近,便不再象先前那么冷淡,而是慢慢表现出兴趣来,还不时根据自己的看法提一些建议。
艾拉更是欣喜,每每留连长谈,总是规划着自己心中的宏图。阿斯兰依然听多说少,对听到的一切也并非全无反应。说到底,他曾经的挣扎、背叛都因为心里的这一点希望,只是经历过很多的他已不会再象当年那么轻信。
阿斯兰听他说完,顿首肯定道:
“很美好的未来。”
艾拉扬眉笑了:“当然!人是不分贵贱的,但人却有适合的唯一性,只要我们创造出足够丰富的空间,就能让人更好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出最大的成绩!”
阿斯兰吃了一惊:“这不是命运计划么?”
艾拉自得地摇着食指:“不!杜兰达尔做的是强制性的基因甄别,而我要做的,是发展更多的空间,让人们自己去适应。”
“这不现实。”
艾拉狡黠地一笑:“当然,需要适当地加点推动力。”
“推动力?”
阿斯兰诧异地挑起了眉。艾拉却并不做正面的回答,只是诚挚地看着他,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怎么样?加入我们吧?那是多么美好的前景啊!”
阿斯兰想了想,问:“这是你,还是奥布的意见?”
艾拉笑容可掬地过来拍了拍阿斯兰的肩,用一种很亲密的语气说:“卡嘉丽怎么会不赞成呢?这本来就是她要争取的最后的和平嘛!况且,你要参与了,她又怎么会反对?”
阿斯兰退开,正色道:“我只是PLANT的阿斯兰•萨拉,我并不能影响贵国的首长,请萨哈克先生勿要自以为是。”
艾拉一愣,随即打起了哈哈:“你还真是……哈哈……一本正经得可爱啊……哈哈……”
晚上,当卡嘉丽例行来电问候时,阿斯兰看了眼站在她身边的萧恩,质问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他知道她自然会坚持她能坚持的,而实在无法坚持的也真的怪不了她。她的艰难现在只有她独自承担。
暗暗地叹了口气,微笑着鼓励地看着她,待见到她剔透的眼眸越见晶莹时,他极缓极缓地点了点头。他希望她能明白,明白他依然会支持她,即使,他再不在她的身边后。
C.E.82年3月,阿斯兰辞去PLANT宇宙工程局的工作加入了奥布太空发展署,正式参与太空家园计划。
同月底,PLANT最高评议会议长吉尔伯特•杜兰达尔战后首次出访非洲共同体,却在到访第一天就遭到武装土匪的袭击。他坚持按计划走完了行程,维多利亚基地驻军协助当地政府武装对匪患严重地区进行了一次清剿,捣毁了12处较大的土匪武装集结地,歼匪近千,缴获各类MS和武器弹药无数,从而很大程度地抑制了非洲大陆上横行无度的匪患,杜兰达尔的出访也完满地划上了句号。其后维多利亚基地进行了一系列的人事调动,在剿匪行动中表现突出的真•飞鸟升任基地副司令员,伊扎克•玖尔回PLANT本土担任国防部参谋处处长,诗和•哈里福斯依旧担任他的行动副官。5月初,迪亚卡•艾尔斯曼带着米丽娅•哈乌回到PLANT述职,米丽娅入住位于Februarius12的PLANT中心疗养院,她的父母也陪同迁居至Februarius12,由议长办公室特别安排了适合的工作和住处。
伊扎克知道阿斯兰受伤时他已经离开海利欧波利斯回到了Januarius卫星施工现场。当时阿斯兰随意地提了句可能去奥布工作的意向,伊扎克没当真,玩笑地说要是他真去的话他就拿把抢把他押回PLANT。阿斯兰听后很深很深地看了他一眼,笑着带过了话题。3月,艾拉为阿斯兰的加盟专门召开了记者招待会,毫无思想准备的伊扎克冲动地找到阿斯兰,他无法理解他再次和那里搭上关系,而阿斯兰也始终语焉不祥。那次通话以伊扎克的愤然挂机而结束,之后不久剿匪战役展开,从未尝试过的重力环境下的游击、奔袭战让他兴奋、紧张,虽然被诗和拦着无法亲自出击,但每日的计算调整也耗去了他绝大部分的精力,加上心里赌着气,竟是一次也不肯好好地接阿斯兰的电话,平白地让阿斯兰担多了一份心。好在迪亚卡间中通报下消息,阿斯兰才好歹知道他没损没伤,等战事一停也一心扑上了自己的工作。结果两个人竟就此打起了离开军校后最大的一场冷战,这让心里多少比伊扎克明白些的阿斯兰更觉得无奈,也就唯有希望尽快查明事实脱离现状后再向他说明了。
其时太空家园的设计已经全部完成,建造的筹备工作开始紧锣密鼓地展开。阿斯兰每天要经手过目的事很多,也确实没时间和伊扎克好好地谈谈。他现在见的最多的人就是设计部的设计师们,伊扎克虽然回了PLANT,却依然和他离得很远。
他很快和设计部的修成了熟人。
修•J•爱略特是应奥布太空发展署之招从PLANT过来的设计师,他是安东尼奥最喜欢的设计师之一,前来参与设计也是安东尼奥的意思。阿斯兰与修虽是第一次合作,彼此间却并不陌生。阿斯兰的认真细致和大胆果断早在他参与第一件工程时就已在行内闻名,而修则是安东尼奥时时挂在嘴边的设计局的骄傲。因此两人一见就已如故,修更是因为知晓了阿斯兰的过往而更显得兴致勃勃。阿斯兰对此并不介意,但对他契而不舍的好奇心还是有点招架不了,因此一旦公事结束他总会独自失踪,直到第二天才再次出现在修的面前,修也只好按捺下日益膨胀的好奇心,不再追根问底了。
阿斯兰其实并没有刻意地避开人到哪里去,他只是很随意地浏览着海利欧波利斯的内部。他知道这里完全参照了原来的设计,而他对原来的构造图并不陌生,但真正亲眼仔细看,却还是第一次。他渐渐地去到了当年抢夺“G”机体的战场,看到了伊扎克他们预定的停留地,也看到了对面不远的工业大学校园。很多感触忽然杂乱地涌了上来,他的眼前慢慢地又升起战场的硝烟,他看见米凯路在眼前爆裂,看见巨大的支梁象冰柱一样融化崩塌,他还看见了基拉……
“对不起!”
忽然被人撞了一下,阿斯兰茫然地抬头,眼前人影一晃,随即猫到了地上。他愕然地低头,却见那人忙碌收拾的身影重重叠叠地和记忆融合、清晰……
基拉?!
阿斯兰如遭电击般定住了身形,他瞪大了眼,一动也不敢动,狠命压下想伸手抚摸的冲动,紧盯着脚下的人,看着那微微晃动的褐发,灵活修长的手指,怕自己一动这影象就会轰然消失。
“对不起,我走神了。”
陌生的声线,随着抬起的脸把阿斯兰拉回了现实。
不是基拉……
眼前的人戴着一副秀气的无框眼镜,虽也是细尖的脸型,神情却是老成而持重。
阿斯兰愣愣地看着他,心里闪过恍然、失望、还有一点点说不清楚的……委屈。
那人似乎也被阿斯兰的表情唬住了,紧盯着他看了半天,才抬手托了托眼镜,问:“你没事吧?”
阿斯兰快速地转开了自己的视线,恍惚地摇了摇头,却不说话,紧抿着嘴转身就走。
那人也不追,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融进了人流,才再次托了托眼镜,上了路边的自动车。
阿斯兰很晚才回到住处,听见动静走出来的修看见他手上拿着部电话,却对着门锁比来比去,好奇地站在一边看了许久,才腹黑地问:“你的新发明?”
蓦然醒回神的阿斯兰狼狈地收起电话拿出智能卡,进门后修却固执地也挤了进去。
“你怎么了?”
阿斯兰不愿多说。修最大限度地发挥起他寻根问底的本事来,自说自话地坐下,坚持地盯着阿斯兰。
阿斯兰无奈,推说碰见了个意外的人,一路想着才走了神。
修更来了兴趣,不顾阿斯兰周身散发的冷淡紧追着又问:“你在这里有认识的人?”
阿斯兰蹙起了眉:“曾经有。”
“那你碰到的是谁?”
阿斯兰没有回答,开冰箱拿了一份速食餐,等着加热时疲惫地靠着墙,不知又想去了哪里。修只好讪讪地站起身,临出门时,看见的依然是垂头对着微波炉的落寞的身影。他轻轻地带上了门。
第二天修再见到阿斯兰时,对方已是如常的精神奕奕,他有条不紊地工作着,象之前的每一天一样,系统条理,清晰明确。修迷惑地倚着门边看了很久,越看越着迷,直到艾拉那主管家园计划的助手三木狐疑地问他在看什么时他才缩了缩脖子回去做自己的工作。
三木淳一是出生在PLANT的协调人,二次战争后期因私人原因顶撞长官受了处罚,退役后却去了奥布,之后很快就成了艾拉得力的助手,并把家园计划交给他全权负责。之前他一直在各产业卫星协调原材料的问题,因此阿斯兰听说过他却还从未见过面。
三木一回来就亲自来见阿斯兰。
阿斯兰吃惊地看着眼前依然依稀相似的面容,愣怔了好一会才握住了伸过来的手——他正是昨日被他误认做基拉的那个人。
三木彬彬有礼地做着自我介绍,他似乎对阿斯兰并不陌生,对于昨天的偶遇也是谈笑着引开、带过,显出一种亲近却并非滥套交情的雍容。
阿斯兰一夜的辗转后本已嘲笑着放下了心思,如今再次面对,却是越看越觉得亲切。他不知道他和基拉有没有什么关联,只是看着这一副依稀熟悉的面容,就让他止不住地觉得亲切,让他觉得一直在心底盘旋的思念终于有了实际的落点。他越来越自然地和他交谈着,也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他和基拉完全不同的办事方法。这感觉又让他在三木离开后失神了好一会,他从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
那之后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当家园计划最后通过可行性论证时,建造的筹备工作也完成了大半。艾拉对阿斯兰的工作能力非常赞赏,而阿斯兰和三木也因工作中的接触而真正变得熟悉了起来。阿斯兰对三木有着自然而然的亲近感,而三木也同样很自然地和他越靠越近,近得连修看他们的目光都带出了异样,几次旁敲侧击地询问因由,阿斯兰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夜幕中渐渐远去的背影总能勾出他深藏着的记忆,象老旧胶片中播放的电影,漫漫地述说着过去。
三木让他想起基拉,他却比任何时候都想念伊扎克,在越来越清晰地知道基拉的虚幻时,伊扎克的真实也就越来越弥足珍贵。难得空闲的夜晚,他会幻想基拉和伊扎克的对话,却每每被那句经典的“可恶”打回原形。他失笑,却开始理解,理解那骄傲因着什么而放弃了执念,心便在不知觉中再柔了几分。
他开始给伊扎克发电邮,用当年那个很私人的邮箱,他相信他会明白。
二十七
C.E.82年6月,家园第一期工程开工,迪亚卡则以军事观察员和教官的身份进入了非洲,奔波穿梭在基层部队中,黝黑的肤色被非洲大陆的阳光烤灼得越发黑里透亮。8月中,政府军截获了一批伪装成医疗器材的军工零件,经专家检验,确认是新型MS组配件。此事引起了非洲共同体当局的高度重视,并因此成立了特别行动组,由迪亚卡担任顾问,搜寻新的非法武装的集结地。
9月,一向平静的拉姆里忽然爆发了疫情,短短几天就有数百人倒下。当局派出了医疗队,却发现并不复杂的病例治疗效果却微乎其微,在对死者解剖研究后,竟发现他们体内的基因存在着不同程度的变异!这变异不同于协调人的基因调整,而是后天对染色体的选择性覆盖。在对其他人进行抽样性检查后,专家组得出了该地的居民都曾进行过基因改造这一爆炸性结论。顿时,一个已经渐渐被淡忘的计划再次浮出了水面。
命运计划,这个曾经让奥布倾国而战的计划早在战争刚结束时就被杜兰达尔本人撤下,居然在全球推广之前就有了个实验村,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惊讶之后,所有的焦点再次对准了那个优雅强势的人,却已不再是完全一致的鄙弃和憎恨,还有许多复杂的感情夹在了其中——拉姆里,毕竟曾经一直是非洲大陆上除维多利亚地区外最安宁的地区。
杜兰达尔并没有对事件发表什么声明,舆论却开始越闹越沸腾,处在事件中心的非洲更是突然爆发了反杜兰达尔、反PLANT的活动,一时间PLANT驻非洲的大使馆都受到了牵连,连维多利亚基地也有好事者连连往营区投掷砖块,袭击巡逻车辆。
真在接连被打伤了几个哨兵后动了真气,下令武力威慑,结果刚保住门前的安宁,很快就被报道成维多利亚基地以势压人,几番声讨后更是掀起了“收回维多利亚”的声潮。焦头烂额的基地司令只好申斥了真,撤出匪患严重时期扩大的保护范围,才让事件稍稍得以平息。
迪亚卡也在拉姆里事件中受到了牵连,被客气地请出了行动组,还收回了他作为军事教官和观察员的身份特权。无计可施的他只好借居维多利亚基地,和停职反省的真成了难兄难弟,慢慢地竟真的意趣相投了起来,然后在某一天,忽然同时消失了踪影。
至于PLANT,在喧闹中却显得异常的平静。反对派、支持派,激进派、温和派,这些年统统步调一致了起来。做为与普通人不同的一个群体,PLANT人本身也比普通人更多了一份向心的同属感,而杜兰达尔,则通过自己的手段,使这一股向心力渐渐地凝聚、加强。因此,即便清楚了这一次的变故又连带着把PLANT推上了被世人注视、厌恶的浪峰,各派也还是一致地把处理权交给了杜兰达尔本人。自然评议会内对杜兰达尔的抨击还是免不了的,只是谁也没想要借此机会赶他下台。
伊扎克在拉姆里刚上新闻头条时就觉得事情有点蹊跷,只是他往哪里想都不可能想到事情的根源居然还是那个命运计划,因此在问题最后剖开后他张大了嘴很久也不记得合上。
那一天他都躲着扎堆议论的同僚,也没心思看文件,午间休息时偷空开了邮箱,却未能等到一直以来总是静静地等着他打开的邮件。
他心里更乱了。
他早已隐约猜到阿斯兰再去奥布的目的,却依然没能让自己消气。他本能地不喜欢阿斯兰和那里再拉上关系,倒不是信任与否的问题,而是因为他一和那里沾上就总是伤痕累累的惨痛记忆。他觉得他之前在Martius5一切都好好的,也就更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又要在是非中插上一脚。
晚上,和母亲简单交流过看法的伊扎克再一次去开邮箱,依然无来信的显示让他烦躁地把电脑开了又关。
他一直没回过信。
虽然最初发现这封来自眼熟而陌生的邮箱的信件让他着实得意了几天,但本着“哪有这么简单就原谅他”的想法的他,却始终都没有回复。
阿斯兰的来信没什么规律,用的居然是军校时期的私人邮箱。伊扎克在终于想起为什么看着眼熟时,心里酥酥地窜过了一阵暖流。
阿斯兰从来没和他解释过什么,信里也多半只是些工作、生活中的感慨。他可有可无地看着,慢慢地开始期盼来信,但在好几次下决心回信时,却总因无从说起而又最后放弃。
他到底还是个别扭的人。
他想阿斯兰会明白他的别扭,就象他很容易就明白了他一样。
不久,雷请求陪同沈非宏博士赴拉姆里协助研究治疗,伊扎克不放心,和雷谈了很久,知他心意已定就只能尽量给他最好的配备。
送他们走的那天伊扎克见到了好些日子没露面的杜兰达尔,他看上去和平常有些不同,但伊扎克不是喜欢研究人的人,因此也没去细究到底不同在了哪里。
那天晚上他收到了阕别已久的阿斯兰的来信。信却异常的简单,只说短期内不方便继续联络了,要伊扎克别为他担心。
伊扎克愣愣地看着那短短的几句话,觉得这些天的郁闷积到了顶点,他忽然很想带兵出去打一仗,只是眼前依然是一片的混乱,他不知道对手在哪。
沈非宏一行到达非洲时,拉姆里地区方圆50公里的地区已作为疫区被封闭隔离。为了保证该区工作的正常进行,来往人员必须持卫生部和军方共同颁发的通行证才能自由出入。沈非宏作为著名的基因学家顺利地取得了通行证,却在临进入隔离区时与各方失去了联络。
PLANT方面立即要求非洲帮助寻找并给出解释,舆论却在五天后头版头条大肆散报道了“PLNAT基因学家擅自实验,导致实验村居民大批死亡”的事件,并配有大量尸体堆叠在空地上的新闻照片。报道同时说沈非宏在事情败露后已认罪,案件交由共同体最高法院择时开审。非洲共同体当局立即向PLANT提出了严正的抗议。
杜兰达尔至此才真正正常了起来,他让外交部出面逐条驳斥关于沈非宏私自做实验的事实,指出这是一起有预谋的针对PLANT的政治阴谋。同时强烈要求非洲共同体交还沈非宏一行。
之后PLANT与非洲共同体打起了舌战,早在二次战争中就变得脆弱的亲PLANT体系在联邦多年的侵蚀动摇下更是摇摇欲坠。拉姆里事件象一个导火索,一下子触发了关于人和利益的多重矛盾,使亲联邦派第一次强硬地占据了上风,非洲和PLANT认真地叫上了板。
当局势又一次开始紧张后,PLANT国防部也为可能发生的战争做起了相应的准备。伊扎克在日渐紧张的备战氛围中重新犀利了起来。制订作战计划、安排实战演习、甄选供给线路……,这些早在维多利亚基地就已做得得心应手的工作现在依然能让他全心投入。他认为战争最终消耗的是人,而人是最宝贵的。
这期间他只接过迪亚卡一个电话。
迪亚卡依然挂着那副慵懒的笑容,只是肤色更黑了、牙齿更白了,那头金发也越发耀眼得象一丛金色的火焰。
伊扎克没问他在干什么,迪亚卡也只顾着抱怨非洲的干旱和风沙,至于真,则远远地站在一边,不知在看着什么。
“你招上麻烦了。”
迪亚卡看着伊扎克似笑非笑的眼睛,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
“米丽娅的情况很稳定,我前天才去看过。”
迪亚卡咧开嘴笑了,对伊扎克做了个谢的手势,抬头看了看天色。
“那个……”伊扎克欲言又止。
迪亚卡看着他,忽然没头没脑地说:“别急,快有结果了。”
伊扎克的眼睛亮了起来。随即又在迪亚卡戏谑的笑容里讪讪地垂下了眼帘。
那以后他心定了很多,虽然临睡前还是忍不住要担心一下阿斯兰的安全,但对于是否会打仗,该怎么打却已不再焦躁。与此同时,杜兰达尔却越来越难掩饰自己的烦躁和不安。
杜兰达尔自米丽娅的事情发生后就一直非常关注拉姆里的情况,他早已从米丽娅的病历中看出了端倪,上次出访的本意就是要去拉姆里实地考察的,不料碰上了袭击以及之后的剿匪,拉姆里之行到底没能成行。
他的命运计划经过了无数次理论上的验证,对此他十分自信。因此在搅乱了一潭死水后,他虽然把命运计划束入了高阁,渴望实施的心却并没有被就此束起,在被特别提供了某些方便后,实验村就悄悄地在非洲深处诞生了。
几年来,拉姆里超越周围的安定和繁荣似乎完全验证了命运计划的成功。杜兰达尔对此非常满意,甚至觉得比这几年带着PLANT、带着地球圈发展的成就还要大,他相信总有一天人类会循着他指出来的这条路走向另一个辉煌。
然而,数据未曾显示出来的变异却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发生了,米丽娅最后一次到拉姆里时,那里已经有了第一例因变异导致感染并发症的死亡病例,而米丽娅在采访的过程中又感染了变异的病毒,从而导致了脑细胞的受损。
几乎是出于本能,杜兰达尔一见到沈非宏带回来的样本和米丽娅治疗中的数据,就抛开一切又钻进了研究,而当他刚抓住问题的实质还没有找到相应的对策时,拉姆里却在大规模的疫情中曝了光,他也在铺天盖地的舆论中第一次有了心力交瘁的感觉。
他不想解释什么。
他也不屑于向世人解释。
但他依然想完善命运计划,他相信自己的方向并没有错。
他决定再次亲往拉姆里,所有的反对都被他当作了耳边风,他现在只是个痴迷于研究的学者,而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政治家。
最后拦住他的是沈非宏,这个从当年起就一直跟随着他的学生兼助手,学术上的成就已经直追自己的老师。他之所以一直继续跟着杜兰达尔没有另起炉灶,正是因为他对他由衷而发的敬仰,和立志追随他到底的信念。实验村计划是他亲自参与和追踪研究的主要项目,杜兰达尔对它的关注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因此,他很理解他想要实地查找原因的想法,但他更清楚他现在首先是PLANT议长,然后才是基因学家。他决意代替他去。而为了更让他放心,雷主动要求随行护卫。
他并非不知道非洲的危险,但他更急于了解课题的症结,因此在亲自送走了沈非宏和雷后,他的思绪依然没能真正回到议长的思维之中,直到,拉姆里被完全地扯入了政治的泥潭。
等待的日子漫长而煎熬。他开始一反冷静缜密的常态,催促着相关部门的行动。
他越来越多地想起雷,尤其忘不了临别那天的情景。
那天雷摸着一直不舍得放手的艾瑞克的头,微笑着说等哥哥回来给他过生日,让站在一旁的他心里酸酸的再也挂不住脸上那有些公式化的笑。
他是给了雷一个比实验室正常些的生活,但他也依然没能给他一个完全正常的人生。雷固执地只认准了他,对此他曾经很欣慰后来却开始感到不安,他觉得自己袢住了他进入新生活的脚步。
他一直想和他好好谈谈,却一直被这样那样的事拖没了机会。而当他现在真的失去了他的消息时,他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希望他离开自己的生活,他其实根本不想失去他,不论是理论上还是事实上。
他早已在牵起他的手时就收下了他的一切。
10月18日,在PLANT的严正要求和奥布的从中斡旋下,地球圈联合会议正式介入拉姆里事件。但直到11月初,非洲共同体方面才把沈非宏移交给联合调查组。
11月下旬,调查组公布了初步的调查结果:沈非宏非法实验导致人员死亡的事并无确切的证据,共同体对他的起诉无效。
11月30日,神情恍惚的沈非宏回到了PLANT。杜兰达尔在官邸为他接风洗尘。
和离开时大不相同的,是沈非宏神经质般的畏缩和亢奋,加上那突然变得苍老的外形,一切都让人感到了窒息般地难受。
杜兰达尔去了低重力区的监控室,借着仪器看着外面的星空,看那些丑陋的漂亮的、反光的暗淡的、人造的和非人造的天体一点点在眼前滑过,金色的瞳眸比任何时候都冷冽而无情。
12月6日,ZAFT驻维多利亚守军忽然收到了一级战备的命令。10日,由真•飞鸟亲自带领的MS大队,空降赞比西河支流D区,突袭该地不明武装,12日,从D区穿插追击至A区的飞鸟部与后至设伏的费曼部一起,围歼了突围的敌军。16日,PLANT向共同体当局、奥布、大西洋联邦和地球圈联合会议监察部分别递交了此次军事行动的详细报告,对暗中资助非法武装的组织提出了强烈的抗议,并再次对其首脑人物罗尼提出了全球通缉。
杜兰达尔冷然表达了最后的态度:他不会再允许血染的情人节事件的发生。即使不惜先开战火,他也要保证PLANT不会再次被人威胁生存。
罗尼的营地是迪亚卡和真找到的。而情报,则来自阿斯兰•萨拉。
因卫星事件而成为头号通缉犯的罗尼颠沛辗转了许多地方,最后才在非洲站住了脚。和艾拉不同,他并不是亚德真正的追随者,他愿意跟随的仅仅只是拯救过他的艾拉•萨哈克。他对杜兰达尔的仇恨源自当年在镇魂曲的试射中灰飞烟灭的家人和故乡,所以他不可能象艾拉那样反省事件中自己的过错,而是因此干脆地走上了武力对抗的道路。
他在逃亡中认识了原联邦军人卡特•威尔森,相谈之下志同道合,于是一起在乱世纷纭的非洲扎下了自己的根。
他一直到处寻找着艾拉,当知道艾拉一直在亚德的家乡为他守灵时,就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亲自找到了他。
艾拉没想到罗尼还敢来见自己,而真正见到罗尼时他发现自己也并不象刚知道所有变故时那么恨他。他看着他,就又想起了当年的他,憔悴、孤独、绝望……,那是一个被斩断了根的灵魂,他重新给了它存活的土壤,他无法再次割断它。
他没有责怪他,但也没答应跟他去非洲,他要罗尼保证不随意向PLANT动手,罗尼则干脆地把指挥权交给了艾拉。
那时艾拉已经在冥想中找到了自己要走的方向,他依然遵从着亚德的思想,要用自己的方法带领人类远离战争的深渊。他深知罗尼是一团热烈而危险的火,但他对自己操控的能力同样深信不疑。
于是艾拉为罗尼的发展提供了物质上的支援外,还在奥布用自己为他打掩护。而罗尼也混在各种各样的土匪中招募起自己的队伍,在军师加教官卡特•威尔森的帮助下,训练出一批忠心且技战能力堪比正规军的士兵来,维多利亚基地就成了他们练兵的场所,那些让伊扎克头痛不已的零星破坏就是他们考试的成绩。
阿斯兰答应接受调查艾拉的任务后,PLANT国安部就设立了特别小组,小组成员不多,却都是业内的精英,而为了保证隐蔽性,阿斯兰只和迪亚卡以及后来增加的哈利直接联系。
哈利自退役后一直不愿意再和官方有任何的联系,他维持着表面上的安分守己,暗地里却依然是著名的网络黑客,只是所有人都抓不住他的行踪而已。但自从他的顶头上司换了那个嚣张的拉尔森后,天性里的傲气使他全力地和他较量了起来,互有胜负后他的实力也被拉尔森看了个明白。及至“糖心行动”正式运作后,本就是国安部技术组成员的拉尔森推荐了哈利,而哈利则是因为阿斯兰的参与而爽快地点了头。
顺利地加入太空家园计划、成为艾拉的工程总监后,阿斯兰就开始着手调查经由工程的名目来往出入的货物,他很谨慎,手法也很隐蔽,在哈利特别的网络支援下,不久就查出了货运线路,并通过迪亚卡截住了那批军工零件。
但这条线被偶然介入的共同体部队卡断了,迪亚卡没能追到最后的接手人,而海利欧波利斯也谨慎地停止了一切的活动。
拉姆里事件后,罗尼加快了队伍的发展,并由卡特牵头,与联邦支持的武装建立了攻守同盟。
10月中,非洲闹起了建自己的质量加速器的风潮,艾拉借此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发货。他不再用原来的网络,正大光明地派专人押货离埠,直接进入非洲。阿斯兰在他发了几批货后才找到靠近的机会,并设法在货物中安置了粒子散播器。
这种粒子散播器是PLANT国安部针对反追踪而发明的新产品,它没有任何电子元件,全凭气流带动外羽,在动、停的动作中散播出一种无色无味,却有特殊的波长和很强的凝集性的微粒子,能很好地定位被追踪的物品。迪亚卡收到情报后很快就据此找到了车队,并因此查到了罗尼最后的营地。
突袭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而罗尼的战斗力也在ZAFT的意料之外。战斗结束后,罗尼•墨利纳拉、卡特•威尔森及传说中的近卫队均不在阵亡和被俘人员名单中。
二十八
艾拉没想到杜兰达尔会在拉姆里事件尚未平息时就先向罗尼动手,也没想到卡嘉丽会这么干脆地据此接管了海利欧波利斯,并暂时终止了对家园计划的支持。他自家园开工后就一心扑在了工程上,对于非洲的事并没有给予太大的关注——他只知道杜兰达尔的路是行不通的就已经觉得够了。
他不太清楚罗尼的发展,也不觉得支持罗尼有什么不对,他相信自己对罗尼的影响力。因此,杜兰达尔毫无预警的霸道只让他感到了愤慨。
此时,联合调查组对拉姆里事件的调查已接近了尾声,基因取样后的研究有了初步的结果,拉姆里的情况也受到了初步的控制。一度引起喧然大波的非法实验一事,也被查出确有其事,有专家涉嫌基因武器的研究,已引起联合会议的高度重视,相关的人员被集中审查问讯。
地球圈的局势再次变得非常微妙,各方都想借机会重新掌握主动权,艾拉也开始重新审视眼前的一切。他赶回本土与箫恩商讨新的对策。
被专员接管后的海利欧波利斯陷入了一种特别的微妙的紧张氛围里,家园员工本来就已对8月开始的特别管理怨声载道了,现在更是纷纷开始另寻出路。
阿斯兰本也要撤,却偶然从艾拉的通讯备忘录上看到了雷的名字,便又干脆趁乱查了起来。
他一直和邻近卫星上的哈利保持着联络,迪亚卡在非洲战事后也回到了奥布。他们察觉到了动荡在平和氛围下的不安定因素,却还是被对方抢了先:卡嘉丽被软禁,海利欧波利斯也突然完全封闭。
卡嘉丽一直不赞同庞大的家园计划,但被艾拉费心经营后的奥布,真正能帮她说话的人已是寥寥无几。可她又不能全然不理,每每被折腾到头疼,每每也还是自己的意见被放在了一边。
她越发觉得累了。
奥布这两年走上了正轨,她也越来越淡了当首长的心思。正好艾拉那派的人嘈嘈着要重□□法,她还真想趁着机会撂摊子撒手云游了。结果就出了罗尼的事,结果又被杜兰达尔点到了头上。她是真恨自己怎么就没先抓住苗头,每次都被人牵着走,这感觉真真是郁闷到了极点。
于是她雷厉风行地接管了海利欧波利斯,自然而然的,议会厅里也就震翻了天。可她实在不能容许艾拉那样的行为,因此无论怎样被攻击,她还是坚持自己的立场。
她也嗅到了风雨前的危险气息,暗中让正直的欧文•塞亚斯做好武力应变的准备。可对方明显地棋先一步,她的部署还没完成,对方已经开始了正式的发难。
“形迹可疑的”雷在首长官邸被抓获,罗尼事件也成了杜兰达尔和卡嘉丽联合攻击艾拉的直接证据,为了给在“命运战役”中牺牲的战士一个交代,卡嘉丽被议会剥夺了首长的权利,事件交由议会最后甄别定夺。
卡嘉丽听到决议后除了想笑再没有别的感觉,而她也真的笑了起来。箫恩对事情走到这一步似乎心存不安,但卡嘉丽已再不想多看他一眼了。
奥布的变故让世界都睁圆了惊讶的眼睛,连杜兰达尔都小小地吃了一惊。这几年,他冷眼旁观着奥布在夹缝中一步步站起,对那个纤弱的女性也慢慢地产生了不一样的敬意。他看着她在弱肉强食中捍卫着自己的权利,也看着她在尔虞我诈中坚持着自己的原则,他一直奇怪象她这样不肯完全妥协的人怎么就一直走到了今天,结果在终于看到她倒下的这一刻还是忍不住叹息了。她让他想到了另一个人,另一个时常会迷茫却同样一直在坚持的人,他似乎忽然明白了他们之间的连系,明白了他始终无法抛舍那里的真正原因。
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转向了艾拉。
他其实一直都没有忽略过艾拉,迪亚卡当年的报告证实了他的猜测,只是他根本不觉得借助奥布发展的他能有什么大的作为。罗尼是第一个意外,奥布的哗变则是意料内的意外。他以为联邦的顽固派会有动作,结果直到现在,还没有看出他们真正的动静。但海利欧波利斯的关闭还是引起了他的警惕。
他没再考虑雷,担心了这么久真知道了下落他反而一点都不想了。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应对。
阿斯兰在海利欧波利斯关闭后就与哈利失去了联络,他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焦急之下他正准备采取些特别的行动,回来的艾拉找到了他。
艾拉是真的很看重阿斯兰,即便已经收到了数份要求彻底盘查阿斯兰的报告,他还是固执地没有批复。他不相信他会替杜兰达尔办事,他更希望他能真心地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可当卡嘉丽也坚持地介入后,他开始怀疑卡嘉丽在整个事件中的作用,连带着也怀疑起阿斯兰真正的动机。但他有信心把阿斯兰从卡嘉丽的阵营中拉拢过来。
“事情……有了些变化……”
艾拉的开场白带了些犹豫。
阿斯兰安静地坐着,等他的下文。
“卡嘉丽背弃了当初的誓言,成了杜兰达尔的帮凶……”
“这不可能!”阿斯兰不等艾拉说完就打断了他。
“我知道你不信,可这是事实。”
“这是诬陷!卡嘉丽怎么样了?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听出阿斯兰话里的担心,艾拉沉吟着问:
“你……真不清楚?”
“清楚什么?”
“有人,做了不该做的事。”艾拉向前倾了倾身子,仔细地观察着阿斯兰的表情。
阿斯兰微微偏了偏头,认真地问:“谁?做了什么?”
艾拉没接话,玩味地拨弄着手中的智能卡,过了好一会才想起什么似地问:“你一直和卡嘉丽有联系吧?”
“不。正式加入家园后我们再没有联系过。”
“她真的……没让你做什么?”
“你在怀疑什么?”阿斯兰的脸色沉了下来。
艾拉好脾气地摆了摆手:“随便问问而已。我知道你和她的关系,她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利用你,也完全可能嘛!”艾拉说着站了起来,按住正想反驳的阿斯兰,用一种推心置腹的语气继续说:“老实说,卡嘉丽不值得你为她做这么多。她根本没能力把奥布重新带上繁盛的顶峰,她只会说空话!但你不同,你有思想有能力,你可以为了大和平两次背叛自己的祖国,你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和平的战士!……你应该是家园计划的实施者和捍卫者,应该能完全理解我的理想,因为,那正是你一直在追寻的理想啊!”
阿斯兰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评价自己的两次背叛,错愕地愣了好一会,才慢慢地问:“这和卡嘉丽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她一直在拖家园的后腿,她现在更为了推翻这一切背弃了为她牺牲的人!你应该看清这一切,抛弃那些无用的个人感情,走进时代的主流中来!”
阿斯兰冷静地打断了艾拉激动的演说:“你怀疑我是卡嘉丽的间谍?”
“不不不!我相信你只是被卡嘉丽利用了……那么,你有没有把一些与工程无关的事告诉她?”
阿斯兰真生气了,他冷冷地拨开艾拉的手,直视着他严肃地说:“什么与工程无关的事,还请您说明白些。”
艾拉点了点头,切出货场的监视录象,问:“你去那里干什么了?”
阿斯兰一眼扫过,知道那天没能完全避开监视,就从容地答道:“查货。装配工地进货不稳,安装工地又经常收不到机件,办事人员说调度混乱,货场又有很多地方进不去,我只好亲自去查。”
艾拉很仔细地听着,完了又拿出几份行踪记录,要阿斯兰说清楚当时的去向。
阿斯兰没看那些记录,只是看着艾拉问:“我什么时候没有行动自由了?”
艾拉白净的脸忽然尴尬了起来,他掩饰地捋了捋头发,笑道:“只是有些人比较好奇而已。你知道,你实在很特别……”
“那就根本不该聘用我!”
阿斯兰说着就站起身向门外走去,艾拉几步转到他面前,急切地说:“我愿意相信你!只要你正式地表明一下你的态度。家园需要你!”
阿斯兰认真地打量着艾拉,一时摸不清他真正的意图。
凭心而论,阿斯兰一直不觉得艾拉是什么恐怖组织的头头。他是个多重的人,时而天真时而狡黠,时而老练时而又有些神经质,对家园计划更是满腔的热忱,却偏偏又全力资助目的不明确的非法武装。阿斯兰对此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那……怎么表示?”
“你去做个检测,怎么样?”
阿斯兰抗拒地扭开了头,艾拉连忙安抚道:“只是个过场,我不会让他们太过分的。你知道,现在情况很特殊……”
阿斯兰依然不愿意:“我可以离开么?”
“这可不行!你要是不肯合作的话,就只能委屈你暂时留在规定的场所了。”
“这是威胁?”
艾拉摊开了手:“这只是无奈中的下策。”
那次谈话最终以阿斯兰答应考虑而结束,事后他果然按艾拉的要求去做了测试,而测试的结果艾拉很满意。于是阿斯兰被做为可信任的伙伴赋予了新的工作。
说是新工作,其实也还是与家园相关的工作,只不过在军事化管理的海利欧波利斯里拥有了一定程度的行动自由而已。说到底,艾拉身边的人对阿斯兰并没有完全放心。
但是,凭着敏锐的观察力,阿斯兰也还是从一些平日里不常见的“助手”中发现了联邦渗入的迹象,他开始怀疑艾拉庞大的个人系统中联邦所发挥的作用。
不久,一次偶然的失误使他发现了海利欧波里斯的真相,这让他大吃一惊之余,也使他真正地开始接触艾拉的核心。
那是家园的一次失败的调试。
家园的建设自海利欧波利斯关闭后就停止了运作,但一期工程完成的部分被用做了海利欧波利斯的精炼工厂。为了达到精炼的要求,内部需要做些适当的调整。
调试是在阿斯兰的直接指挥下进行的,但过程中还是发生了意外。3号炉在吊装时意外脱钩,带着惯性直直地撞向海利欧波利斯。正当大家束手无措地等着撞击砸上海利欧波利斯时,庞大的3号炉竟轻巧地从海利欧波利斯的边缘滑了出去。
阿斯兰立即用手边的设备分析了海利欧波利斯,发现它在瞬间张开了一种类似于盾牌的物质,这让他想起了当年的Artemis,而眼前的防护伞似乎比当年的更加收放自如。
他留了心,调试结束后就开始利用一切机会接近海利欧波利斯的系统,很快就发现了海利欧波利斯异于民用卫星的构造和安排,却也无法得知更进一步的情况了。
那时他已设法在对外端口中为哈利留了一扇门,束手无策之余,他让哈利编了个病毒,找机会放进了海利欧波利斯的管理系统,然后在系统误报时驾操作船靠近,冒着被击中的危险果然看到了隐藏在平和外壁下的森森炮管。
被弄坏了导航和推进系统的操作船静静地飘着,阿斯兰看着眼前的一切,温润的绿眸已是凝而成冰。
回去后阿斯兰又一次进了艾拉的特别科。虽然他对过程解释得滴水不漏,但不肯相信他的人还是对他采取了严刑逼供。
阿斯兰在特别科的刑讯室里熬了3天后,艾拉才再一次出现。他看了三天里阿斯兰在药物和□□伤害双重作用下的脑波数据和心理评估,对阿斯兰更加深信不疑,也就再不理会其他人对阿斯兰的怀疑,下决心要让他为己所用了。
他搬出了卡嘉丽,转弯抹角地指出卡嘉丽的生命就掌握在他的手中,要阿斯兰发誓为他尽心尽力。
阿斯兰始终不明白艾拉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执着,但这也正好可以帮助他查清这里真正的力量。他做出不得已才妥协的姿态,在要求和卡嘉丽通话确认其安全后接受了军事助理的身份。
卡嘉丽自事变后就一直被软禁在阿斯哈家的别墅里,但也并不是完全地与世隔绝。箫恩也许是内疚,也许是看不起,并没有彻底更换她身边的人,而那些从一开始就为她打抱不平的仆从卫士们,也就理所当然地充当起她和外界联络的桥梁。
她知道奥布国内的动态,也知道支持她的人正一天天增多,但她反对武力夺回政权,她不希望看着自己的国家因为内乱而流血,因此她几乎是固执地保持着眼下的平静,仅仅只是关视着事态的发展。
她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见到阿斯兰,而看清楚阿斯兰的她更是愤怒地握紧了拳头。她不再看阿斯兰,犀利的目光直刺他身后的艾拉,竟看得一向坦然而自负的艾拉如芒刺在背,讪讪地离开了屏幕。
阿斯兰在清洗和包扎后精神恢复了不少,这时看着卡嘉丽喷着火的眼睛,忍不住就牵起了微笑。他知道她还是她,并没有被意外所击跨,这让他抑制不住地感到了骄傲。
“你好吗?”
“好。……对不起,又连累了你。”
“不。真的不是。”
“如果是因为我,请不必顾虑。”
阿斯兰微微一笑,用力眨了下眼睛,说:“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
卡嘉丽的眼睛红了,她一点一点细细地看着阿斯兰,看他不正常的苍白,看他额间掩饰不去的汗迹,心口的疼一点点堵住了呼吸。
“阿斯兰……”
“你撑得住,是不是?”
“……是!”
“那么,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阿斯兰……”
“我知道,你还是那个卡嘉丽•尤拉•阿斯哈。”
卡嘉丽低头掩去了眼角的泪,再抬头时,脸上已带着阿斯兰熟悉的没有机心的笑容。她伸出手,按着屏幕看着他,他忘情地抬起自己的手,待惊觉到它的惨不忍睹时,犹疑了一下,仍是慢慢地贴了过去。
卡嘉丽控制着自己不去看那只手,保持着脸上的笑容,直看入阿斯兰的眼睛。她要,再一次从那双眼睛里汲取新的力量。
屏幕暗去时卡嘉丽依然没有挪开自己的手,她痴痴地看着再没有影象的屏幕,泪水,终于抑制不住地滚滚而下……
阿斯兰……
奥布议会在如何处置卡嘉丽的问题上渐渐分成了两派,艾拉派的强硬做法得不到通过的最低票数,而民间反对艾拉的声音也开始越来越大,艾拉并没有拿到他以为很容易就可以得到的奥布的主导权。
很快,杜兰达尔对奥布事件发表了申明,回击了关于他和卡嘉丽合作制造事端的说法,指出罗尼并非是平空捏造的危险,而是实实在在的安全隐患。奥布某些人竭力粉饰、力图掩盖的做法正是心怀鬼胎的直接表现,他要奥布对事件做一个全面的解释。
不久,收拢了相当实力的欧文•塞亚斯开始了营救卡嘉丽的行动,在议会某些人强硬动作前把卡嘉丽接上了雷神号。奥布至此真正开始了政权的对峙。
二十九
奥布政权分裂后,艾拉加紧了海利欧波利斯的军事化进程。
阿斯兰的伤尚未痊愈就被客气地请去了空港,在一处毫不起眼的采矿小行星上见到了隐匿的新型战舰——阿波罗1号。
他还是感到了震惊,忍不住就回头看着同行的艾拉,问:“这就是你取得和平的手段?”
艾拉颇为无奈地摆了摆手:“和平并不能靠对话来实现,这是亚德先生用生命换来的教训。我所做的,不过是为实现目标加上一道现实的砝码。”
“……只怕这样的砝码最终却是加速了战争的步伐。”
“不会不会!人来犯我我才犯人。若真的战争重起,也必然是好战者挑起的争端,也正好可以让人们看清现实,从而成为真正的家园人走向未来。”
“你想用战争来推动家园计划?”
“不不不,我怎么能做这种违背亚德先生教义的事情呢!”
“那怎么解释罗尼的事?”
“这个么……他也只是砝码。再说了,他什么也没做就被杜兰达尔出兵歼剿,也实在欺人太甚了吧!”
“你觉得,会有人允许他那样的武装存在?”
“为什么不可以?各个国家都可以有自己的军队,家园也需要军队,我只是为以后的家园在做准备!”
阿斯兰看着激动的艾拉,沉思了片刻又问:“那么,所有的一切都按着您的意思在运作咯?”
“当然!留在这里的,都是与我有着共同理想的人。你,也是其中之一了!”
阿斯兰心中一哂,面上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我若不答应的话,怕是活不成了吧!”
“咳……那时的事对不住了,”艾拉说着当真微微地鞠了一躬,“说起来,罗尼的暴露就是这里出了内鬼,所以,不能不防。”
“那……现在完全信任我了?”
“对!你好好看看这艘船,我想,把它交给你。”
“交给我?”阿斯兰真的很意外。
“对!你是最有能力最有资格拥有它的人,希望你能用它护卫住我们的‘家园’!”
谈话至此双方都达到了目的。艾拉很满意阿斯兰的态度,对终于能完整地诠释自己的理念而沾沾自喜。他相信如此坦白的心声必然能引起阿斯兰的共鸣,他已经毫不在意来自卡嘉丽的威胁了。
阿斯兰却更相信这一切的背后另有着玄机了,艾拉对于战争、对于军队所抱持的看法,实在无法让人相信他可以驾御住这一切。他决心挖出他背后的那个人,找出他真正的目的。
阿波罗1号始建于C.E.80年,与海利欧波利斯的重建同步,由艾拉秘密请回当年的设计师,重新修改后完成。由于艾拉本人对武器军备毫无兴趣,此事一直由他的密友兼首席助手比尔•朱克斯全权负责,建成后的招募志愿者也由他一手操办。
阿斯兰参与家园这么久,还第一次听说艾拉有这样一位助手,不禁也好奇了起来。
艾拉对比尔极为推崇,在向阿斯兰介绍他前,说了好些他们过去的经历。
比尔是当年和艾拉同批的亚德的追随者,卫星事件后一直不离不弃地跟着丧家犬般的艾拉,从没有怀疑过他的理想,甚至可以说是他推动了艾拉实现理想的步伐——给他信心,为他铺路,替他考虑可能的打击而制订相应的策略……。如果说家园的轮廓是艾拉大笔勾勒的话,比尔就是往上面添加色彩的人。
比尔看上去很敦实,短短的棕发,黑色的眼睛,中等身材,肩膀很宽,脸上带着令人亲近的笑容。艾拉和他一见面就高兴地拥抱在了一起。
“我带个舰长给你!”
“谋我的船了?”
“哪里!你要会打仗我也不这么麻烦了!”
“哈哈——!是这位么?怎么称呼?”
“来。介绍一下。这是阿斯兰•萨拉……你应该知道他是谁……这是比尔•朱克斯,阿波罗的缔造者!”
阿斯兰礼貌地伸手:“请多多指教!”
比尔和煦地笑着,一把握住了阿斯兰的手:“阿斯兰么?和传说中不太象呢!我没打过仗,对军务更是个外行,你来了,这里就可以上正轨了!”
艾拉意会地用力拍了拍比尔的肩,回头对阿斯兰说:“比尔是很容易相处的人,你们一定能成为最佳搭档!”
阿斯兰笑着谦虚了几句,再看比尔时,对方依旧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只是那笑眯着的眼里却隐隐流露出穿透全身的锐利,让阿斯兰暗暗皱了皱眉。
阿斯兰留了下来。他没做什么客套,独自看完大副按要求送来的舰船说明后,又大致地巡视一遍船舱。
船的构造很象当年的大天使号,阿斯兰对此没什么大的意外,只是觉得这样的装备不在卡嘉丽的手上却成了艾拉的砝码,忍不住就有点责怪卡嘉丽。
他对自己有没有能力阻止可能发生的战火实在是心中无底。
他很快就知道了船上真正的领导人是谁,在没搞清楚艾拉身边人的构造前,他不准备打破目前这种简单的平衡。说到底,他并不认为自己能成为这艘战舰真正的指挥官。
那时阿斯兰刚刚找到机会把海利欧波利斯的情况传给哈利不久,还没收到哈利转来的新的指令。进入阿波罗1号后,由于这里完全地对外隔绝,他也找不到空子再和哈利联系。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尽量地熟悉舰船的构造,了解人员的性质,并按艾拉的要求开始进行乘员的军事化训练。
卡嘉丽重获自由后,拥戴她的人立即在离岛设立了临时政府,卡嘉丽本人却始终留在雷神号上,坚持与议会打口舌官司,目的依然是要避免进一步的流血冲突。
此时在非洲战役中逃离的罗尼部已陆续进入了奥布,强硬派多了武装后盾,立刻就撇开中立派,发出了征讨的檄令。卡嘉丽多方努力不成,便只有坚决应战。
战事在奥布内海展开,不谙海战的罗尼依仗个人能力出色的近卫队才堪堪与欧文打了个平手,己方的海军却几乎在战役中全军覆灭。
战事再起后,卡特让罗尼放欧文上岸,单兵能力远逊于近卫队的欧文部吃了大亏,加上卡嘉丽不赞成使用大杀伤力武器,致使欧文兵败雅拉弗阿斯,重新退回到海上。
僵持中,迪亚卡突然出现,向卡嘉丽转交了杜兰达尔的亲笔信。
卡嘉丽无法看出杜兰达尔真正的意图,也可以说杜兰达尔并没有什么隐藏在字面下的不良意图,而实在无法看着自己的国家陷入内战的泥沼的卡嘉丽也确实需要有力而迅速的支援。
“若真的有什么,就陪上我自己的一切吧!”
这么下了决心的卡嘉丽签写了回复,盖上印鉴封好封口,站起身伸出了自己的手:“谢谢你来帮我,艾尔斯曼先生!”
迪亚卡是趁着奥布内乱的时机摆脱监视与哈利取得联系的,而直接对他发布命令的,是ZAFT参谋长伊扎克•玖尔。
伊扎克按着杜兰达尔的意图让迪亚卡在观察奥布形势的情况下联络卡嘉丽并设法救出雷,但依据官方消息摸进国家监狱的迪亚卡却根本找不到人。不久卡嘉丽获救、奥布内战爆发,他随即利用关系直接找上了雷神号。
在与卡嘉丽、欧文详细讨论了敌我态势后,迪亚卡重新潜回雅拉弗阿斯,与先期潜入的特务队员一起,开始了四处的袭击和破坏。当时奥布最精锐的海军陆战队已被欧文收归麾下,雅拉阿弗斯驻军除罗尼的部队外,只是些平常的警备队,和保罗•莫里托的陆战部队,哪里禁得住ZAFT特务部队的突击和袭扰,几天下来,雅拉阿弗斯就已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罗尼再想稳住军心就变得日渐艰难。与此对应的,是欧文不断展开的登陆攻势,卡特鉴于内部的混乱不敢再诱敌深入,临海的战役渐渐地趋于白热化,而一味以近卫队支撑住整个战局的罗尼也开始感到了吃力,并渐渐对协助不力的保罗和坐镇市政厅只会催促发难的箫恩兄弟产生了不满,数度向艾拉抱怨,艾拉除了对他晓之以理、解释箫恩的难处外,并不能给他实质的增援。
如此对峙十天后,迪亚卡与欧文联合上演了一出内外合击的突击战,罗尼在天亮前全面撤出战场,率余部从碁呂岛乘穿梭机逃离,待保罗发现自己独立支撑着整个战局时,欧文已全面占据了海岸线,并与完成了交通封锁的迪亚卡部形成了合围,仰天长叹中,保罗放弃抵抗,率军投降。箫恩和其他市政要员在雅拉阿弗斯国际机场被捕。
C.E.83年2月28日,卡嘉丽•尤拉•阿斯哈重新回到了市政大楼40层的首长办公室,对因政权变更引致的流血冲突向国人道歉,并呼吁战乱中出走的人们重新回到自己的岗位,共同为降低事件对国家的影响作出努力。
议会重开后,她又郑重重申自己的意见,对弹劾过自己的议员、大臣既往不咎,但绝不姑息坚持战争的那部分人。她严厉谴责了艾拉罔顾后果的偏激行动,要求议会惩处艾拉,并坚决收回海利欧波利斯的控制权。
艾拉没想到奥布这么干脆地就打了起来,也没想到被他看不起的卡嘉丽还能组织起这么有力的抵抗。在罗尼抱怨申援时他也想过要出动阿波罗1号,却被阿斯兰和比尔同时否决了。
阿斯兰的理由是船员的训练尚未完成,比尔却觉得不应该这么快就暴露海利欧波利斯的实力,他认为箫恩完全有能力从其他渠道谋求支援。
艾拉被他们一说就开始犹豫,在犹豫中奥布的政权已再度易手,他只能无奈地放弃了奥布方面的一切。
阿斯兰在训练中已发现船员们真正的素质,并因此证实了自己对比尔的推测和看法。他从接手初始就已感觉到这里并非象艾拉所说的只是些理想至上的人,但他们认真地演着拙劣的戏码,他也就同样认真的配合着他们。比尔充当着老好人的角色,关心着阿斯兰,也关心着每一个船员。阿斯兰默契地和他唱着红、白脸的戏,而船员们也开始一天天更象个军人了。
他不是个容易和人打成一片的人,却是个细心观察认真思考的人。船员们虽然刻意隐瞒着自己,但对着毫不威严的阿斯兰也还是会自然流露出轻视和不以为然来,阿斯兰便不动声色地利用着这一点掂量对方。
但比尔始终都滴水不漏,阿斯兰无法从他那里知道更多。他不知道比尔到底想干什么,也无法预测这一切最终要走到哪里。
他第一次因为孤身作战而感到了力不从心。辗转难眠的夜里他更多地想起伊扎克,他尝试从他的角度去解决问题,却往往在他的诸多表情中迷糊地睡去。一直被任务塞得满满的心,也在那一刻的松弛中带上了些微微醺醉的满足感,就象沙漠中乏力脱水的旅人,突然看见了一棵绿树、一汪清泉,由不得自己不在那诱人的地方歇憩、恢复。
什么时候开始,那家伙成了自己的树自己的泉了呢?
陷入深眠前,阿斯兰迷迷糊糊的脑子里偶尔会冒出这样的问题,却无心去想,微笑着让自己在这舒适的微醺中沉沉地睡去。
当卡嘉丽在奥布努力修补着战争造成的仓夷时,阿波罗号乘员的训练也告了一个段落。比尔虽然在生活上百般照顾着阿斯兰,但久久不愈的伤患和始终压着的心事还是使他明显地消瘦了。他很想知道外面的情况,也迫切地想把这里的情况转给哈利。自己查不到的事他希望能由其他渠道查个明白。
郁闷中他越来越喜欢在舰桥调出空域图来看,边看边想着自己的心事。比尔见了,总是很自然地往边上一坐,海阔天空地陪他聊些有的没的。阿斯兰心里明白,干脆就顺水推舟,把自己右臂的伤势告诉了他,然后在比尔连连的自责和抱歉中踏上了回海利欧波利斯治病的行程。
此时的海利欧波利斯已进入了一级战备,卡嘉丽虽然没有立即对海利欧波利斯采取什么行动的意思,但不想连累无辜平民的艾拉还是把大部分居民疏散回了地球,只留下相关的工作人员。家园的员工则被集体迁往临近的资源卫星,艾拉再三向他们保证,目前的危机只是沟通方面的问题,一旦问题解决就能继续家园的建设,他恳请员工们和他一起等待工程重开的那天。
阿斯兰回到海利欧波利斯的那天正是家园搬迁的日子,他在空港见到了一反常态萎靡邋遢的修。
修自阿斯兰第二次进特别科后就再没有见过他,这让同样与外界失去了联系的他担心起自己的安全来。这时候再见到阿斯兰,他觉得心里一下子塌实了很多,只是搬迁之旅直如人质之旅,拉着阿斯兰便有些后会无期的伤感。阿斯兰只好安慰他很快就会没事,嘱咐他到了地方一定先打听好庇护所的位置,按着逃生的要求努力保护好自己。
修听着听着就不好意思地笑了,他最后抱了抱阿斯兰,要他一样要保护好自己。
送走修后阿斯兰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他环顾着冷清空落的离港大厅,昔日的繁华喧闹真象一场浮华的春梦,虚幻地带着真实的残酷。
阿斯兰先回了自己位于高级住宅区的宿舍,仔细检查过没有监视窃听的装置后把电脑连上了网络。艾拉没有取消他高级管理人员的权限,这使他很方便地找到了自己暗中开的后门,在确认过一切正常后,他发出了近两个月以来的第一封密信。
等待回复的时候他感觉轻松了很多,翻箱倒柜地找起能吃的东西来。当他在橱柜的一角找到了几包猪肉罐头和速食泡面时,一下就想起当日往那里放东西的三木和修来。
那是他经常出现场的时候,加完班到他这里来找东西吃的修和开车送他回来的三木,在他无奈地清出过期腐败的食品,只能用茶和饼干招待他们时,由三木专程去买回来的。他还记得三木当时的表情,记得他嘴里嘟囔的说辞,因为那时的背影又让他想起了基拉,想起偶尔要充一回哥哥的基拉的样子。
三木……
不知道怎么样了……
水开的蜂鸣声拉回了阿斯兰的思绪,他倒水泡了面,顺手又开了一个罐头,一边浏览着艾拉的备忘录一边吃起了晚饭。
收到伊扎克的回信时已是半夜。
信息很短,简洁的措辞,也没有落款。但阿斯兰还是从行文和加密的习惯中看出了伊扎克的痕迹。他很惊讶,随即更安心了些。他知道他已经来了,终盘的对决意味着重逢的接近,他相信他们依然会是胜利的那方。
第二天一早,阿斯兰就去了医院。右臂的旧伤在特别科被他们发现后,就成了特别被“照顾”的地方,他一度以为那条手臂真的要废掉了,结果医生仔细检查后说是当时护理得当,做做理疗就能恢复到和原来差不多的程度。
他微微有些吃惊,细想了想当时的情状,对那斯文白净的医生实在没什么好感,干脆也就不去再想。
等着拿药的时候他意外地见到了三木,双方同时惊讶地问了句“你怎么在这?”,便又同时笑了起来。
阿斯兰扬了扬手中的病历:“我来看病,你呢?”
三木踌躇了一下:“来看朋友。”
“你没事吧?一直没见你回去。”
“萨哈克先生派了我其他的工作。”
“哦。没事就好。修也担心你呢。”
系统叫到了阿斯兰的名字,阿斯兰站了起来。
“阿斯兰……”
“嗯?”
“你……认识雷么?”
“雷?”
“雷•泽•巴雷路。”
阿斯兰浑身一僵:“认识。怎么?”
三木看了眼四周,忽然凑近了说:“他在这里。”
“……”
“你想见见么?”
阿斯兰从没想过在这里又见到了雷。
雷是在沈非宏答应合作后被人带离非洲的。他是唯一确认了身份的克隆人,是杜兰达尔参与研究过的克隆人,这对基因研究人员来说,就是个无价的宝贝。但运送他的车队也在半路遭到了袭击,罗尼抢了他,偷偷送进了奥布。
其实袭击沈非宏他们的也是罗尼的人,那是卡特接回来的活。他在联邦军中的人脉使他们与联邦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ZAFT与共同体联合的剿匪行动没能动摇到罗尼,一是因为他们一直没什么招摇的行动,二就是卡特得到了及时的情报。
事后才知道雷的身份的罗尼跳了几天,然后不管卡特的反对亲自带人抢回了雷。
艾拉直到收到罗尼接收的通讯才知道罗尼给他找了这么个大麻烦,但人已经送来了,他也只好找地方藏。那时他并没想到他也能派上用场,看着萎靡不振的人还担了好一会死了会不会引起大事件的心。
阿斯兰跟着三木兜兜转转了很久才在偏僻的角落里进了一扇孤立的小门。他的心沉了下去,直觉到雷可能受到的待遇,暗自握紧了拳。
“你有点紧张。”
“……也许吧……”
“你和他很熟?”
“不。你……为什么知道这里?”
“是我带他来的。”
阿斯兰不可置信地停住了步子。
三木跟着也停了下来,看着他,问:“很意外?”
阿斯兰点了点头,三木笑了笑,伴着空空的脚步声边走边解释:“萨哈克先生很信任我。”
阿斯兰默默地跟着他,过了一会才又问:“为什么告诉我?”
“他有点顽固。……我想,也许你能帮帮他。”
“帮?”
“见到了你就知道了。”
虽然一路上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真正看到雷时,阿斯兰还是感到了震惊。
玻璃窗后,明亮的屋子里,一个护士正在两个大汉的协助下把针管重新插入雷的静脉,阿斯兰看不清被遮挡住的雷的脸,只看见露在外面的手臂,细瘦无力却挣扎不休。
“他们在干什么?!”阿斯兰只觉得热血冲上了头顶,顾不得听答案就四下找起门来。
“没事。只是补充营养和让他睡觉而已。”
“而已?”阿斯兰盯住了三木,目光中是深深的不信任。
三木狼狈地退了一步,摆着手急急忙忙地说:“这真的不是我的意思呀!我只是,我只是负责照顾他的。……他一直不吃不喝也不休息,我怕他垮了才叫医生来的。”
“你……他们想干什么?情报,还是做实验?”
“我也不知道啊!萨哈克先生让我把他带来后他就一直住在这里养病,前一阵罗尼来了,一来就气哼哼地骂他,后来又来了个铃木博士,两个人不知嘀咕了些什么,罗尼就让人把他带走了。再送回来后,他就开始不吃东西也不休息了。我不知道他们对他做了什么呀,真的!”
三木急切地分辩着,话音里带着被误解的委屈。阿斯兰的表情缓和了下来,想了想,问:“萨哈克先生知道么?”
“罗尼说他本来就是他的俘虏!”
阿斯兰不说话了,转头再向里看去时,围着床的人都已经退开,雷偏着头躺着,长了许多的金发凌乱地披散着,身子深深地陷在被单下,看上去非常的单薄和瘦弱。阿斯兰狠狠地抿紧了唇。
三十
屋里的人陆续出来时,阿斯兰不禁愣了一下。
走在最后的人他见过,就是在特别科给他注射自白剂的那个医生。他愕然地看了看他,又回头看了眼玻璃窗后的雷,厌恶地扭过了头去。
医生似乎一点也不吃惊,只是很在意地看了看他的右臂,甚至还想伸手去摸一摸,阿斯兰身子一晃避了过去。
他好脾气地笑了笑,走近三木交代着护理的要点,阿斯兰注意地听着,听到一串明显是镇痛定神的药名时再次厌恶地皱起了眉。他出神地看着屋里的雷,心里飞快地判断着他的情况以及自己可能采取的行动。
“你还好吗?”
医生不知何时又靠了过来。阿斯兰没出声。
“呃……你的手臂……怎么样了?”
阿斯兰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多谢关心!……他的情况呢?”
医生犹豫了一下,转头看了看三木,三木抢先一步过去打开了门。阿斯兰依然没什么表情地跟了进去。
雷还清醒着,听见动静冷冷地闭上了眼睛。阿斯兰走到床边,抿着嘴只是垂头看着他。三木沉不住气,走近两步叫了他一声。
雷听见那声“阿斯兰”一下睁开了眼,正对上低头凝视的一双碧眸,绑缚住的双手不由得又握紧了几分。
阿斯兰依然没动,看着他的眼波只在捕捉到那瞬间即逝的不安时才微微晃动了一下。雷同样紧抿着唇和他对视着,不安褪去后那双眼里充满了敌意和抗拒,却在那亘久平和的目光下渐渐地松动,龟裂成满目的不甘心。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三木焦躁地等着阿斯兰说话,阿斯兰却始终也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他踌躇着打破了沉默:
“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愿意听,可治疗是为了你的身体……罗尼并不代表萨哈克先生……你坚持这样让我们很为难……”
他再次求援地看了看阿斯兰,阿斯兰难以觉察地叹了口气,没有回头地问那医生:“实验的伤害……有多大?”
医生迟疑了片刻,说雷被植入了某种特别的放射源,加上试验的药物,似乎是针对体内的细胞再生机能而做的实验。他觉得这实验对雷天生缺陷的染色体可能有正面的影响。但雷一直不肯配合他培固体质的辅助治疗,身体的其他机能也就出现了不堪重负的情况。阿斯兰心里一动,回过头看着医生再次求证,医生肯定地点了点头。
雷依然无动于衷。
阿斯兰想了想,低头对他说:“不管做实验的人是为了什么目的,目前的情况对你并不是完全的不利。……不要放弃。只为了自己也是很好的理由。”
雷缓缓地睁开眼,确认着阿斯兰眼里的诚挚微微地皱了皱眉。他冷冷地扫过三木和医生,再看回阿斯兰时冷冷地开了口:“这是你的新理由?”
“……是。”
雷愣愣地出了会神,疲倦地闭上了眼睛,一直努力握紧的手随着放松了下来。
离开小屋后阿斯兰和三木默默地走在医院中庭的小道上。阿斯兰看了看三木,三木依然还是初见面时的心事重重。
阿斯兰看了他几眼后忍不住提醒他道:“雷是沈博士去非洲公干的陪同人员,你们把他带到这里,不觉得是在引火烧身吗?你还是劝萨哈克先生送他离开比较好。”
“他是罗尼的人……”
“罗尼的人?”阿斯兰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他又凭什么这么做?萨哈克先生容忍他要到什么程度?这根本就是养虎为患嘛!”
三木无言以对,呐呐地转开了视线。
阿斯兰看着他,想着共事时的种种,诚恳地对他说:“你不觉得现在的一切越来越荒唐了么?既然你是萨哈克先生信任的人,你就有责任提醒他看清眼前的形势啊!”
三木推了推眼镜:“你觉得形势会对萨哈克先生不利?”
阿斯兰苦笑着反问:“你看到哪里是有利的?”
“还有很多同情萨哈克先生的人!”
“比如?”
三木愣了愣,忽然有些激动地说:“你不要眼里只看见奥布和PLANT!世上除了他们,还有更讲道理的人!”
阿斯兰直直地看着他:“联邦么?”
三木闭紧了嘴。
阿斯兰仰头看了眼庭院上方的天空,背对着他轻轻地问:“你恨PLANT?”
“……为什么这么问?”
阿斯兰回头看着他,却没有出声。
三木不忿地握了握拳,皱着眉大声说:“你当年不也是因为那里的不合理才过去帮奥布的吗?!”
阿斯兰一愣。
三木又接着说:“我也是。经过了才看清了,如此而已。”
“现在不同当时……”
“但说话的还是同一个人。”
阿斯兰摇了摇头,还要再说,三木抬手打断了他:“不说他了。萨哈克先生也许天真,可我相信他不是出尔反尔的人。他的理想是纯净的。”
阿斯兰想了想,温和地回了一句:“理想也是会被人利用的。”
三木不服:“照你这么说,他身边就都是别有目的的人了?”
阿斯兰轻轻叹道:“只怕连罗尼都不是一心跟随的人吧!”
“那你呢?”三木反问,目光尖锐地看着阿斯兰:“你又如何?”
阿斯兰看着三木眼里的尖锐,苦笑着答:“我只是家园的工程人员。”
“……家园是萨哈克先生的心血。”
“现在却成了战争的导火线……”
“那是杜兰达尔和卡嘉丽的错!”
“为什么你也这么坚持?”
“为什么不?那个人,不是一向要把世界归入他自己的程序吗?!”
“……”
“我无法信任他!也无法信任在他的领导下的PLANT!而你,你不应该是最不留恋PLANT的人吗?两次背叛,两次被它当成敌人……那里还有什么?”
阿斯兰蓦然听到熟悉的问话,顿时想起当日月夜下的情景来。他呆呆地看着三木,自然而然地应着当日的答案:“那里是家啊……”
三木惊讶地张大了嘴,继而象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大笑了起来:“家?只是监狱吧!你右臂的伤就是在那里落下的吧?世上有这样的家人吗?”
阿斯兰愣愣地看着笑得失态的三木,眼里因回忆而带出的情绪慢慢地散去,心却微微地抽疼了起来。他摇了摇头,不愿在这问题上纠缠,转身向大厅走去。
三木收住了笑,看着他的背影狠狠地咬紧了牙。他本已淡忘,忘记同样加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和屈辱,如今在嘲笑阿斯兰的同时也被勾了回来,他再也笑不起来。
第二天,得知上次事件对阿斯兰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后,艾拉坚持让他留下治疗。艾拉也瘦了,原本的神采飞扬被焦虑困顿所替代,乍看之下竟似换了个人。他客套地和阿斯兰寒暄着,问着阿波罗1号的情况,心思却明显地不在那里。
阿斯兰留了心,特意把话题引向可能发生的战争上,艾拉立即反驳说卡嘉丽不可能不计后果地发动战争,之前的奥布之战就是例证。阿斯兰正色地提醒他现在不同当时,卡嘉丽不会容许他把海利欧波利斯从奥布分裂出去。
艾拉焦躁地踱起了步。
自奥布开战至今,他没少想过这一点。他一直固执地认定了卡嘉丽是优柔寡断的人,为了安定和民生,她不会真正对奥布、对海利欧波利斯采取什么行动。但变故中的卡嘉丽让他看到了另一面,他开始对自己的判断有了怀疑。
萧恩失败后,他在日益浓厚的战争气息中感到了不安。他不愿意面对战争的结果,但又无法放下已经习惯了的对卡嘉丽俯视式的自尊,这使他前所未有地焦躁了起来,而身边的人却莫名其妙地亢奋了起来,不断鼓动他与卡嘉丽对峙到底。
他本来并没有要听取阿斯兰的意见的意思。他知道他即便妥协了,也不可能真正与卡嘉丽为敌。这是他相当遗憾的一点,也是他非常欣赏的一面。因此他只想让他护卫住他的家园,他知道他对这一点也同样是不会推脱的。
但阿斯兰的话还是让他的心更乱了。他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只是,他依然觉得还没到那个程度。
他来回踱了几圈后用阿斯兰不了解具体情况的说法结束了对话,然后特别让人找来阿伯纳医生,亲自交代他跟进阿斯兰的治疗。
阿斯兰愕然地看着又一次见面的医生,不明白怎么还要和他拉上关系。艾拉笑着对他解释说阿伯纳是他家世袭的私人医生,他虽继承父业不久,却从地球学成归国后就一直在雅拉阿弗斯综合医院实习工作,是个很有特点的医生。至于那时候他也在场,也是艾拉特意的安排。
阿斯兰冷淡地听着艾拉的介绍,对他话里连带的含义没有什么表示。
他讨厌他。
这不仅仅因为他是他们的帮凶,更因为那时候的他第一次在无力中感到了惊慌,在愤怒中充满了不甘。他至今也无法忘记那时候的心情,连带着那握着针管慢慢逼近的手,痛苦地成为他一直都感到后怕的记忆——那时他还没把海利欧波利斯的情况传出去,那时他已经再没有丝毫的力气。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自白剂的,他只记住了当时的恨意,他相信是那恨支持他熬过了那一关。
阿伯纳见阿斯兰总冷着脸也就知趣地保持着沉默,但治疗既然接上了手,他也不管阿斯兰的反应坚持按自己的方法进行。他喜欢在开始理疗前先给阿斯兰“热身”。他的手仍是同样的干燥而有力,带给阿斯兰的也是和当时相同的怪异的难受。阿斯兰从没试过这样的治疗,但想起检查时医生说的话,倒是想通了其中的关联,但因着艾拉的那层关系,还是无法对他产生什么好感。
这时他已被艾拉半强制性地搬进了官邸配楼,也知道了奥布有意和谈但艾拉身边反对的声音很大。他又和艾拉谈过几次,艾拉明显地心动却始终不肯松口,反让他安心治好病回去继续当他的舰长。阿斯兰无奈,在火药味渐浓的时候偏偏无所事事,这郁闷也就实实在在地把他堵了个结实。
他越来越多地想起伊扎克,但想起他就会想起即将发生的战事,心里的烦闷也就越难驱谴。
他不喜欢现在的感觉,不喜欢每天面对的治疗,也不喜欢和艾拉谈话后的挫败感。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什么,还能够做成什么,这让他第一次有了无法把握的失措感,让他对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没有信心。
他又开始给伊扎克写信。
他需要一个安定自己情绪的对象。
而伊扎克,早已在他渐渐习惯的通信中,成了他最好的放松的对象。
他借着叙述理着自己的思绪,迫使自己接受等待的状况。他慢慢地平静慢慢地少了焦躁,然后在不知不觉中多了些撒娇似的抱怨,等察觉时已成了自然而然。
他红了脸。
明知道对方并没有看见,还是为自己的忘乎所以而羞郝。他删除了电脑的记录。
他从没想过自己和伊扎克之间除了战友还能是什么。他们从天生的不咬弦到现在的默契自然,似乎都由对方引领主导。他习惯了没完没了和自己较劲的他,又习惯了愿意了解自己让自己了解的他。他就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他的接近和自己的放开,但这放开又能走到哪一步他从来也没有仔细想过。
他发现自己习惯了淡泊的心开始有了不寻常的期盼,他说不清这是什么期盼的又是什么,但他愿意感觉这种新鲜愿意知道自己的心仍是活的。
他开始急切地盼望和伊扎克重逢的日子。
艾拉依然时常会来。
阿斯兰住的配楼连着艾拉心爱的庭园,他习惯在那里休息,喝杯茶,修剪一下林木花草。
那是个小巧精致的仿中式园林。园中有池,池边立着假山,清流涓涓地沿着石隙泻下后,在古朴的竹斗中汇成一掬,颤巍巍合进池中。几尾锦鲤悠悠然出没在水草中,波光碎碎地晃上假山和屋墙,映得早春的气色更见明媚——艾拉固执地按着温带的节气设置着海利欧波利斯的节气,这时虽是诸事烦心,对着那两株含苞待放的太白樱还是满心欢喜。
阿斯兰回来时正看见艾拉站在梯子上修着花枝,便停下步子靠着墙静静地说:“快开花了。”
艾拉闻声剪掉最后一根杂枝,边下边笑着问:“你也喜欢樱花?”
“嗯。”
“这是我从日本带回来的品种,今年是第一个花期啊!”
“……也许,是最后一个了。”
艾拉沉下了脸。
阿斯兰毫不回避地看着他:“一旦战火燃起,这里还能剩下什么?”
“……”
“这种偏安的和平有多少基础又有多少可行性?”
“……”
“您为什么这么不相信卡嘉丽,为什么这么固执?”
“……”
“卡嘉丽不会一直让步的!”
艾拉听完阿斯兰连珠炮似的诘问苦笑着摆了摆手:“你果然是个不通情理的家伙!”
阿斯兰喘了口气,走到石凳边坐下,疲倦地闭了闭眼睛:“我只是实事求是而已。”
艾拉注意地看了看他因体力透支而略显苍白的面色,想了想,问:“开战的话,我们的赢面有多少?”
“很少。”
“有援助呢?”
“有无条件的援助么?再说,站在对面的也不仅仅是奥布。”
“杜兰达尔!”艾拉的反应很大:“自己的烂摊子收拾不好就来转移视线!”
“不。现在的海利欧波利斯是颗炸弹,没人会允许这种状况的继续。”
艾拉垂下了头,满心不甘地喃喃道:“我们,过于急进了……”
“现在还能弥补。”
“卡嘉丽要解除罗尼的武装,这不可能。”
阿斯兰看着断然下着结论的艾拉,安静地问:“为什么?”
艾拉皱眉,张口要解释,话到嘴边才发现所有的理由都带着感情的因素,不禁有些气恼地瞪住了阿斯兰。
阿斯兰依然安静地看着他:“我不认为您是感情用事的人。”
艾拉再次沉下了脸。
他从没有设想过现在这种局面。当初的政变,是智囊团的建议,也是他和箫恩灵机下的大胆行动。他没想到卡嘉丽有能力反击,更没想到罗尼的加入却加速了战事的展开,最后更是痛失先机,连原来的基础都丧失殆尽。
他很不甘心,在身边不断的鼓噪之下确实有了独立的心思。但长久以来对战争的厌弃,和阿斯兰的坚持、卡嘉丽的努力又使他迟迟不能痛下决心。他在试探卡嘉丽的底线,同时也在寻找着自己的底线。而罗尼,仅仅只是过程中的一个借口,如今被阿斯兰戳穿,便有些悻悻然地反问:“卡嘉丽代表的真是奥布么?”
“您觉得她是甘当傀儡的人?”
“……希望她确如你所言,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诚信是双方面的。”
艾拉看着他坦然的双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却还是迟疑地说:“再等一等吧……”
C.E.83年3月20日,谈判在X15殖民星上正式开始。
3月23日,谈判刚取得初步的进展,谈判团驻地就遭到了袭击。奥布代表团伤亡惨重,谈判中断。
同日,X15紧急搜捕恐怖分子时,不明舰船强行突入港区,接应恐怖分子后扬长而去。
3月28日,PLANT全空域预警系统发现大量标志不明的船队在海利欧波利斯空域出现。
3月29日,海利欧波利斯争夺战全面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