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世歌》箜篌曲

18、残喘于世 何必苟活

　　酒红卷发男子与刀疤少年同时震惊，狡黠的眸子中闪烁着不可思议的暗芒，狠绝的脸上更是讶异万分——神刃“无痕”之主，既会是一个不会武功、没有内力的普通丫头……一切，一切都显得太可笑了！
　　看到邪魅男子脸上的表情，蓝衣少女却“呵”一下笑了，既有几分愚弄鄙人过后的快感，素净的小脸绽放着决然的笑意，宛如三月最为灿烂的樱花。
　　不！小雅！不要——！
　　如雨后花朵般的笑意荡漾在淡蓝发丝男子的眼中，身体几近崩溃，心欲要滴出血来，疼痛远远甚于□□上的折磨。
　　嘴角浮上无奈的苦意，感受的却是自己的万般懦弱。
　　这辈子，他无法原谅自己，罪恶的灵魂也将活在永久的忏悔中！
　　可是，忏悔又有何用……不可能，决不可能扳回那样明显的力量悬殊！
　　……
　　忽然，明亮的星光在死灰沉沉的眼中跳跃，似乎要复燃般令人惊恐，右脸颊上的伤疤隐隐作痛起来，如同春季一发不可收拾地苏醒枯木长出油绿的嫩芽。
　　然而，暴戾的狠心却显露无意：“臭丫头，为什么笑，为什么要笑——？！”
　　少女灿烂的笑容犹如破竹之势猛烈撞击死灰般的心扉，将埋葬在黑色心脏深处面对死亡仍笑得异常幸福的稚嫩容颜毅然挖掘而出。
　　……
　　“偷东西了！偷东西了——！”随着四周人的叫喊，正在收银子的包子铺老板怒目朝两个脏兮兮的小孩啐道：“又是这两个混蛋，今天要是再不教训下你们不知哪天还骑到‘爷爷’头上来了！”说着，肥胖的中年男人一把扔下手中的银两朝两个小贼追赶去。
　　见后方的“抓贼人”追来，个头矮小的男孩一惊，身子也被脚下石子绊倒，个头大一些的男孩见状，赶紧兜着衣服里的包子回身来拉起他：“小诺，快跑——！”
　　“哥，我跑不动了！我跑不动……咳……”蜡黄病态的脸上因剧烈运动更显虚弱，苍白的嘴唇颤抖地发紫，可无力的小手努力地推着身边的男孩：“哥哥，快跑……”
　　“哥哥，不会丢下你！”那男孩紧紧抓起他的小手一个劲地开始跑，明亮的眼眸中满是倔强之意：“决不会……”
　　两个瘦弱的影子穿过大街小巷，终于确定后面没人追来才放松几分，缓缓停住步子，大口大口地喘气。而后，两人一下瘫坐在地上，汗水将他么破旧不堪的衣服浸透，身子瘦小的男孩脸上写满虚弱之意，身子也随着精疲力尽倒在身边男孩的腿上。
　　那男孩一阵惊呼：“小诺！小诺！”
　　瘦小男孩强睁起疲惫的眼睛，浅浅笑道：“哥，我没事，睡一下就好……”
　　明亮眼睛里溺满担忧之意：“好，醒了记得叫哥哥……”伸手抚摸瘦小男孩的头：“哥哥随时都在身边！”
　　见小诺闭上眼，慢慢地进入了梦乡，明亮眼眸的男孩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头，猛然才发觉因刚刚的“逃跑”，怀中只剩下一个包子。
　　然而，饥饿却像鸦片般侵袭了他的全身，肚子中正传来“咕咕”的警觉。
　　下意识的拿起包子，饥肠辘辘地咽咽口水，将包子递到嘴边，正迫不及待地咬下去，行尸走肉的意识突然被猛烈地怜惜惊醒：
　　不能，不能这么做！
　　该死的——！
　　你让小诺怎么办？！
　　手僵持在空中，“咕咕”的叫声响在耳畔，明亮的眼眸朝骨瘦如柴的男孩望去，终是不忍将仅有的食物送入口中——此刻，他深刻的知道体弱多病的小诺更需要这个包子。就算自己再怎么饿也比随时都会一命呜呼的他强上好几倍！
　　所以，他还可以再忍忍的！
　　明亮眼眸的男孩将仅有的食物包好，像保护财产般地将包子放回怀中，低头看看羸弱男孩面黄肌瘦的脸，伸手为他整理遮住面容的脏乱头发：“小诺，哥哥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不知何时，羸弱男孩醒了过来，缓缓睁眼，慢慢坐起，无意识道：“哥哥，我饿了！”
　　明亮眼眸的男孩听言，赶紧从怀中掏出包子：“饿了吧？快吃！”
　　小诺两眼跳跃着金光，一把接过白嫩嫩的肉包子咬下去时又抬头看看身旁的男孩，未及思索便将包子递到他嘴边：“哥哥吃，我不饿！”
　　男孩微微一笑“小诺吃，哥哥在你睡着的时候已经吃过了，你看——！”他指着油光发亮的嘴唇：“哥哥嘴上还有猪油呢！”
　　小诺忽而低下头，苦涩之意在心中蔓延——他知道哥哥是为了让他心安才故意说吃过了，那些猪油也只是他在自己睡着时偷抹上去的。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计其数，每次他都是忍着眼泪狼吞虎咽。可这次，他再也无法强颜欢笑地对哥哥说：小诺很好，哥哥不用担心。
　　他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包子，遍体鳞伤的幼小心灵再次火上浇油：“哥哥，你知道吗……我刚刚，刚刚梦见爹和娘了！”略带幸福的笑意在梦呓般的话语中沸腾：“他们的样子真好看……在梦中，他们还做红烧肉、红烧猪蹄给我们吃！”眉飞色舞的描述，脑海中努力地试想红烧肉和猪蹄的味道。
　　然而，却像是梦魇一场，少年暮然惊醒：“可是，为什么我们从来未见过他们？为什么啊？”一直都只是在心中抱怨的不解随着情绪的波动像奔腾的河流般势不可挡：“别的孩子都有爹疼、有娘爱，可我们没有……我们还要这样偷偷摸摸的活着……”弱小地肩膀激动地颤抖起来，泪水无助的在眼中阑珊。
　　“小诺，别哭！”明亮的眼中也恍惚起来，而后却化作一道闪电消失不见，换做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没有爹娘，还有哥哥呀！”说着他拍拍小诺的头：“等哥哥挣到银两就给小诺买好多好吃的，买好看的衣服，哥哥会保护小诺，永远在小诺身边，好不好？”见小诺轻轻点头，他也微微一笑，脸上浮上片刻的轻松：“乖，先把包子吃了，养好身体才行！”
　　那刻，明亮眼眸的少年将头转向天空，沉默起来，压抑的心中也涌出或多或少的感触。
　　对于爹娘，或许早已没有思念，更多的是一种恨意。恨他们为什么宁愿抛弃自己的孩子也不愿同他们一起承担艰苦生活，还不如当初不要将他们带到这个痛苦世界。
　　所以，他并不想念他们，也根本不想找到他们。
　　看到哥哥眼中的愁绪，小诺微微地点头“哥哥，我会好好的！”
　　然而，未待他咬下手中包子，聒噪之声便像扰人清梦的鸣叫刺进耳：“两个小混蛋，今天终是让‘爷爷’我逮到了吧！”
　　两人抬头，只见满面横肉的中年男子领着几个身强体壮的大汉出现在他们面前，那几个大汉随着中年男子向前也将他们围的水泄不通，而中年男人却扬眉怒目啐道：“跑啊！再跑啊！看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往哪里跑！”
　　面对突如其来的一群“捉贼人”，小诺惊恐地颤抖起来，他身边的男孩见无计可施便冲上前去挡在前面，好心地与对方商量：“我们俩实在太饿了……等，等我挣到银两，马上就还给你！”
　　中年男人冷笑一声：“以后？何年何月呐？”挑眉：“‘爷爷’可等不到以后呢！”
　　男孩无可奈何地吐出难言之隐：“可是，可是我们现在……没钱！”
　　中年男子讶异一声：“没钱？”眼中却怒火中烧：“不能每次都吃霸王餐吧？”说着一把夺过小诺手里的包子：“哼，没钱就别吃！”
　　男孩顿然气愤起来：“你们，你们太过分了！”
　　“过分？”中年男子反问一声，心中怒火甚有几分上涨之意：“更过分的事情还有呢！大家给我上，好好教训教训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中年男人挥手，身后的几名大汉蜂拥而上，对着两个弱小无助的影子抡起粗暴的拳头。
　　“不要，不要打我弟弟……”男孩极力去护住身下的小诺，但还是会有几拳会砸在弱不禁风的病弱身体上。渐渐地，两人摔倒在地，身体无奈地去迎接来回的拳脚。男孩将身下的小诺的护得更紧，看着吐出血的小诺感觉到心脏异样飞疼痛：“求求你们……别打了，别打，他会死掉……会死掉的——！”
　　然而，他却发现那些人根本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心里，甚至还加重了拳头的力度。
　　那一瞬间，心痛席卷了全身，眼中满是失落，犹如毒蛇般的复仇欲望也在弱小且无助的心中悄然而生。
　　决不会，决不会放过你们……
　　他缓缓抬头，在如同狂风暴雨的拳头中看清那些狠毒的面孔，将每个人的样子都牢牢刻在心上：有一天，有一天一定将这些加倍偿还给在场每一个人！
　　中年男人好似泄了愤，挥手将大伙散去。随着壮汉们退向后方，中年男子也走向前来：“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下次要是再偷‘爷爷’家的包子就砍断你们的手脚！”中年男子将手中的包子一扔，用脚狠狠踩过一番：“呸——！这个包子就当赏给你们这两个狗崽子了！”
　　男孩无意顾及他们离去的身影，紧紧抱着依偎一团哆嗦的小诺摇晃：“小诺，小诺！”然而病弱的男孩却昏死过去，担忧与不安在心中猛然跳跃：“醒醒！醒醒！快醒醒——！”可骨瘦如柴的男孩仍未有一丁点反应，他一把将小诺抡到背上疯了似地开始跑。
　　身体上已伤痕累累，蜡黄的脸上也写满疲惫，可他仍是紧紧抓着背上的男孩：“别怕，哥哥带你去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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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已是夜半时分，男孩将背上的小诺放下来，狠狠地敲打医馆的门：“大夫！快开门，快开门啊——！”
　　许久，门才缓缓打开，举着油灯的大夫从里面探出头来。见状，男孩焦急哀求：“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弟弟吧！他，他快不行了！”
　　大夫将面前破烂不堪灰头土脸的二人打量一番，鄙夷之意毫无掩盖：“你们有银子吗？”
　　男孩低头想了想，无奈地恳求：“这样好不好？等我一挣到银两马上就给您送来！”
　　“那，现在就是没银子咯？”
　　见大夫处于迟疑当中，他伸手紧紧抓住大夫的袖子：“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弟弟……”
　　然而，大夫却狠狠将他一掀：“没钱？没钱你看什么病啊！这里又不是慈善堂！”随之唾了口唾沫，将门一带：“两个穷光蛋，滚一边去！”
　　随着“砰咚——！”一声，倒在地上的男孩也绝望地看着已紧闭的木门。
　　“哥……”不知何时，小诺醒了过来，看着摔倒地上的哥哥眼中立即涌出泪来：“哥，我没……事，真的……没事……不要……不要……再求他们……”病弱的脸上尽显虚弱，然而也透露着一种倔强。
　　男孩缓缓爬起，走到小诺面前蹲下：“小诺，你放心！哥哥不会放过他们，决不会！”
　　那刻，信誓旦旦的话语就像抹了毒药的利剑，而恨意也像冬眠过后的毒蛇恨不得马上出来将人咬上一口！
　　突然，小诺全身抽风似的颤抖起来，痛苦之意显露无意：“哥，哥……好难受……我好……难受！”
　　“小诺乖，过一会就好，别怕！”男孩将小诺依偎在怀中，安慰似地拍拍他的肩，可眼中却跳跃着极度的不安。
　　“我真的……好疼！哥哥救……救我！”撕心裂肺的疼痛像千万根钢针扎在心上，病弱的身体疼的翻来覆去：“哥杀了……我！快杀……死我，我不想……活……！”
　　“不！不要！”明亮的眼睛跳跃着惊讶，脑海中的意识却异常清醒：“不要——！”
　　心中却迷茫的不知所措：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们？就算上天是要惩罚做了偷鸡摸狗事情的坏人也应该，也应该由我一个人来承受!
　　倔强的身姿猛然站起，仰天长啸：“啊——！”
　　那是对命运的不公、对人生的不解，几乎将要把身体里所有力量都歇斯底里出去。
　　然，人生似乎却是一场戏剧，总是会在你失意时出现意外的柳暗花明——但，那却是用灵魂或则生命为之的代价！
　　黑夜中亮起血色光芒，狡诈与血腥弥漫在风中，向那个无助的孩子伸出“希望”的援手：“叱刹，我可以帮你！我可以让你拥有一切：所有人都会怕你、所有人都为他们所做的一切付出沉重代价！”
　　明亮眼眸的男孩抬起头，鬼魅之声仍在风中驰骋：“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