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世歌》箜篌曲

17、风中百合 不堪一击

　　酒红卷发男子临风而立，深紫灰边长袖上蜿蜒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青色长鞭，邪魅地浮起紫色薄唇，懒散地打量四周。站于他身后的灰衣少年右臂上一柄玄铁色利爪闪烁着点点寒光，宛若一只呲牙咧嘴的狂□□破笼而出……
　　石头后方的少女暮然惊愕！
　　青色长鞭……长鞭……玄铁利爪……
　　是，是“魔兵”夺魄和鬼魅！
　　呼吸变得异常沉重起来，意识正在强烈警告：
　　危险临近！
　　少女几乎僵硬，只是靠着残余的强迫意识转过身来，未待身边男子开口询问便熟练地封住他的穴道，看着他眼中跳跃的不解与担忧，清澈的瞳孔中仍闪烁着最为执意的星光，“翛大哥，无论发生什么事，请不要难过！”稚嫩的声音顿顿，几近沙哑，“因为翛大哥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也注定成为那夜空中璀璨的明星，所以翛大哥不要辜负百姓们的厚望，一定要成为世人敬仰的大英雄……”
　　——那是她对英雄的期望和祝福，更是在往里岁月里慢慢酝酿的精神支柱！
　　弱小的肩膀剧烈颤动起来，强制地眼泪夺眶而出：“还有件事要拜托翛大哥了，小雅的哥哥是一个性情比较冲动的人，老喜欢闯祸，往后要是得罪了‘月师兄’，还请翛大哥看在小雅的面子上多多帮助他……请，请翛大哥帮小雅转告哥哥：做为他的妹妹实在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如果有下辈子……的话小雅还要，还要做他的妹妹！”
　　看着少女簌簌的眼泪，俽翛越来越迷惑，可意识也告诉他定有什么事情发生，而那事情也是危险万分的！
　　未等黑衣少帅反应，少女便将金色长剑与黑色利剑搁进男子怀中，捧起白雪掩盖黑衣劲装的身躯，只露出头部供给呼吸，极为迅速的忙完这些便一把抓起白兰图案的防身利剑毅然起身，缓缓走了几步，像是又想起些什么事情立即停下来。
　　或许……或许，这一去再也不复返了吧？
　　转身，鼓足了极大的勇气，终是吐出那些深埋心中一直未挖掘的欲望，“翛大哥，小雅长大了，可是却等不到成为你的新娘了……”
　　那刻，她没有哭泣，而是如同一朵风中绽放的百合般微笑，既是那样纯净和柔和，却也如此凄美。
　　回身，迈出坚决地步伐，仿佛那不是在面对一场永久的阔别，而是接受人生的极度挑战——做为一个懦弱胆小之人最为崇高的梦想！
　　翛大哥，你一定，一定要幸福啊……
　　俽翛眼睁睁地看着少女决然离去的身影，诧异与不安跳跃在脑中，却又不经意间看到远处一酒红色卷发手持青鞭的男子，他的左边居然是……
　　不！是“鬼魅”和“夺魄”！是“落花无意”第一杀手组合的修罗殿和鬼刹！
　　那刻，男子的心脏剧烈震动起来，疼痛像复仇般侵袭了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
　　他何曾没有听过，“落花无意”的鬼刹使者和修罗殿下一直被誉为杀手界的“完美组合”，从二人联手开始就未曾有过失手事件，更是成为杀手界的神话传奇，乃至如今六界中也未有一人打破这项纪录。
　　顿时，男子的情绪变得疯狂起来，歇斯底里的呼喊也只能无奈地在心中沸腾：
　　不！不要—！不要去！
　　然而，蓝色的柔弱影子渐行渐远，氲氤之气在眼中朦胧，脑海苍白如雪，只剩下十三岁少女的花季。
　　夏季的风卷起丝丝慵懒，汗水伴随着烈日当空下黑衣少年的练剑身姿在风中飞扬，而少年却未有一丝分神，更是鼓足劲道，认真地狂舞剑式。
　　随风运气，屏住呼吸，一个跳转，利剑以最后一招在大汗淋漓中结束，粗喘低低呼出，“还得加把劲，决不能，决不能再让少主有一丁点挑剔……”浩瀚如夜空般深沉的眸子转动，挑眉，又继续练习剑术。
　　他总是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练习，就算是在那样酷热的天气里，他也没有退缩。因为他深刻的明白在这样弱肉强食的环境里，如果自己不够强大只会被别人踩在脚下。哪怕宫中人会看在他是二皇子身边的人对他有所敬畏，但对于二皇子那样绝不会将无用之人养在身边的惯用手段，他要是不努力往上爬，到时候就算二皇子看在他是“烙墨”之主的薄面上将他留于宫中，但绝不会再给以重用，而更多的是打压和冷落……那样，那样又与二皇子身边养的狗何异？
　　黑衣少年稳住内心乱糟糟的思绪，集中全力练剑，强劲有力手掌间的运行也越来越如鱼得水，渐渐地他能听耳边清风拂过杨柳的细碎声，竟是那样悦耳!
　　少年闭目，沉思。
　　或许，或许这便是沉静下来，忘却世界的境界吧？
　　突然，有一窸窸窣窣的女子哭泣声涌进那阵细碎当中，宛若一条清澈的溪流在石子间流淌。
　　少年暮然顿住，朝声音来源方向望去。
　　不远处，一小小的蓝衣影子蜷在角落里！
　　他的瞳孔中立即腾起一抹孤苦无依的怜悯，缓缓走进，才发觉那小小的身子因为太害怕而颤抖地异常厉害——那刻，他竟觉得那个少女拥有了八年前刚进宫自己的影子！
　　心中突然涌出似乎已经剥离许久的热情与松懈，“你迷路了吗？”
　　只见少女抬头，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里满是清澈之意，他也在心中感叹：也不知多久未看见过那样纯净如水的眼眸了？
　　严肃的脸上浮起淡淡笑意，毫无戒备地伸手，“你要去哪？”
　　少女仍有些害怕，但却朝他伸出素白的小手，颤颤地答道：“苍……苍月楼……”
　　他暮然警惕起来，冷漠的眸子在少女身上流转，狠绝地如同平日严刑拷打他国与江湖上派来刺杀的探子，“你去那里做什么？”
　　少女明显楞了一下，而后紧张且小心地答道：“我……我哥哥在那儿……”
　　瞳孔中闪过一丝精光，嘴角微微浮起，像是早已洞穿探子眼中的狡诈，“你哥哥叫什么？”
　　突然，少女像被惊吓过度的孩子般大哭起来，泪花儿肆无忌惮地翻滚，狠狠地刺痛了少年的心。
　　他一下怔住，敏锐的心重重地震动起来……那样严厉而残酷的手段对于一个未经世俗的少女实在，实在太过于残忍！
　　严肃的声音中也充满了罪过，“对……对不起。”然而，还未待他完全反应，耳边又传来稚嫩哭声中的倔强之意，“我哥哥……我哥哥叫楚暮夕……楚暮夕……”
　　少年暮然醒悟，抱歉之意空前绝后般强烈，未经思绪便抓紧少女的手开始奔跑，“我带你去找他！”
　　而后，他便会经常看见一个小小的蓝色影子站在远处驻足很久，稚嫩的小脸扬满清爽的笑意，素白的小手拍的砰砰作响。
　　那个时候，他望了一眼身边男子，心中浮起一丝落寞：哎，又是一个仰慕少主的女子……
　　于是，内心的欲望也开始在心中猛涨：
　　有一天，有一天一定要超越少主！一定！
　　……
　　渐渐地，他与那少女熟悉起来，经常会从她嘴中蹦出：翛大哥，你的剑舞得真好！
　　他猛然苦笑：“不过，一直都未有少主的精彩……”
　　少女却皱眉：“不啊！‘月师兄’的扇子功夫可说是无人超越，但翛大哥的剑术可是略胜一筹呢！”
　　他暮然惊愕，不再说出一句话，看着少女眼中的纯净如水楞了许久。
　　往后，他对少女渐渐有了了解。他知道她无父无母同哥哥相依为命，那刻他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熟悉，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体里蕴藏着一个未经污染的灵魂，就像那春季里的点点绿意，在这污秽黑暗皇宫中更是明亮如星辰。
　　看到她偶尔失神、时常哭泣，他便莫名的疼痛，内心也猛然跳跃着要将她当做亲妹妹般的疼惜。
　　于是，往后他会像哥哥般地去轻抚她的额头，告诉她不用怕，有翛大哥在！也会在她害怕或者孤单时将她依偎在怀中讲着最为动听的童话故事，看着她慢慢睡着既会有一种久违的温馨！
　　而后，他对那个单纯的少女打开自己的心扉，告诉她，他要成为世人敬仰的大英雄的毕生理想，少女更是很认真地笑道：翛大哥，你的理想一定会实现！
　　……
　　后来，少女离开皇宫去蝶谷学习医术，而他也渐渐脱离那段时间的生活，再次恢复到最初的旅程……不过，那时的离别并没有太多的惋惜和不舍，因为他知道那样单纯的少女与他永远都不会属于同一个世界，那么作为哥哥般的疼爱，更应该放她去追逐属于自己的天空！
　　……
　　可是，命运却爱那般弄人，总是自作主张地把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凑到一起——也是这刻，俽翛深深地明白他在无意之中俘获了一颗少女的心。
　　然而，那并不是欣慰，却是在毁灭一个少女的人生！
　　只因为曾经那一段青葱朦胧的岁月，只因那一句“等你长大后就嫁给翛大哥”的玩言笑语就让那个单纯的她步入错误的领地，那实在，实在是对一个少女莫大的欺骗！
　　不——！不——！
　　崩溃地呐喊在无能无力中悄然进行，眼睁睁都看着远去的蓝色身影，他恨不得使劲全身力气冲开穴道拦在她面前。就算抵不过“修罗殿”和“鬼刹”，他也应该像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活着！
　　然而，却只能恨，恨自己是一个十足的废人!
　　蓝色身影渐渐模糊，疯狂和悔恨也在脑中爆发：
　　傻丫头！你这个傻丫头！
　　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才是应该保护你的哥哥！我才是——！
　　傻瓜——！傻瓜——！
　　闭目，泪簌簌地落下。
　　他何曾不知道，她那么做是保全他的实力，为有朝一日能与“落花无意”对抗——他明白，她实在是看到太多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看到太多的流离失所、孤苦无依，在那颗失去父母的幼小心灵中更是希望天下苍生安享太平。
　　俽翛默然苦笑。
　　只是，只是你以为你一个人的牺牲就可以阻止“落花无意”的暴行了吗？就可以换取整个天下的太平吗？
　　傻瓜！实在是个傻瓜——她，这一去必然是凶多吉少了！
　　……
　　顺着石头的缝隙，俽翛将眼睛睁得极大，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一举一动，心中却汹涌如洪水。
　　“你们，是在找我吗？”蓝色身影毅然站在雪地中，微风吹起乌黑的长发，显出明亮的眼睛，仿佛蜕去了往日少女般的稚嫩。
　　听到轻柔的女子声，修罗殿和鬼刹转过身来，细细打量不远处的小女孩——那是一个极为清秀的女子，前面留着平齐的刘海，后方扎着双髻，手中持着一把剑，明亮的眸子中清澈如水，看上去十五、六岁而已。
　　修罗殿警惕地打量周围一番，确信再没有其它人，嘴角轻浮，带着或多或少的戏谑之意！
　　虽未见过面前的女子，但据“阎罗女”在宫里的情报便曾说过五大神刃“无痕”之主名为楚若雅，是个十五、六的黄毛丫头，平时煞是贪玩，且又十分胆小怕事，最初为清风派白岩道长亲授弟子，后来又拜在蝶谷拥有“圣手仁心”之称的卿玉芝门下，成为一初级医者。
　　再次打量面前少女，看到她眼中毫无惧意的的神情时，修罗殿有片刻迟疑……那少女，似乎不太像阎罗女口中胆小怕事的黄毛丫头！
　　可是，除了“无情公子”那一群人普通人根本就不会来这个“鬼”地方，再说这丫头的外形特征也与阎罗女口中少女毫无差异……
　　突然，墨绿色的眸子中精光一闪！
　　难道……？
　　这是疑兵之计？是苍月那小子布下的阴谋诡计？
　　而后，紫色薄唇浮起几丝笑意：
　　不论真也好，假也罢，都无需要在意，因为——事实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只是无稽之谈！
　　“哎哟！苍月和俽翛这两个臭小子还真是不知道怜香惜玉？把这样如花似玉的小女孩一个人丢在这里，真是可恶啊！”一丝微风拂过酒红色卷发，邪魅的脸上带着意味分明的讪笑，“哥哥我还真是为你心疼！”
　　“是呀！你说这么个漂亮的小姑娘，随便在哪儿划上一划，也会出现一个大窟窿吧？！”鬼刹随之附和，并亮出右手上玄铁色的利爪加以比划，狠戾一笑，玄铁上闪过一道幽暗的光，如同刀疤少年眼里的那层灰暗，渐渐散发出独特的血腥味，好似黑夜里的吸血鬼般闪着獠牙。
　　蓝衣少女轻哼一声笑了，“就凭你们两个也杀的了少主和翛大哥？”然而，她的心却在颤抖，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在他们面前暴露，“真是笑话！我看，就凭我一人的力量也可以解决你们这两个天下的败类——！”少女下意识地举起白兰图案的利剑朝雪中二人砍去，闭目，发疯似的乱挥剑身，毫无招式。
　　见利剑袭来，鬼刹一闪，极为轻巧地避开，接二连三，左闪、右闪，都轻而易举的避过。
　　见少女的攻击方式，两人突然来了兴致与她周﹨旋一番，时间渐渐过去，大滴大滴的汗水从她额头坠落在雪里，像滚烫的开水将雪融化，疲惫的身子借助剑身撑在雪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果然，什么游戏久了也都乏味了！”紫色薄唇微微上浮，墨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决意的星光，“该结束了！”一挥右手长鞭，便轻易钩住少女的纤腰，而少女却好像钉在地上般，无论怎样也无法动弹。
　　少女微微愣住，看着腰间青色长鞭越来越紧，眼中的恐惧猛然跳跃！
　　然而，“夺魄”却泛起青色光芒，如昔日一般，将要轻易地结束一个人的性命。
　　那刻，少女深深地明白那句江湖传诵的真实感！
　　魔兵夺魄，龙吟狂啸，灵力不绝，誓不罢休。
　　誓不罢休，誓不罢休……她不死也决不会罢休了吧？
　　……
　　未待少女反应，鬼刹便一挥手中利器，轻而易举地打掉她手里的利剑。
　　暮然，剑碎成两半，在空中划出两道完美的弧线坠地，听不见落地声，她的耳边只传来了因为害怕而产生的猛烈心跳。
　　然而，那一瞬间，雪地中两个男子却同时怔住，异口同声地惊讶，“你，居然没有一丁点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