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煞》苜栩十九

10、梦为远别啼难唤

　　这是一片火海。火舌夹杂着怒意翻滚着，肆意地拍打着四面的崖壁。夜是黑的，没有星月。山谷里的风呼啸着卷起了二人的宽大的衣袖。
　　站在火海边，无陌的眸中映出妖冶的红，满意地勾起嘴角：“琼苏，你还真有这本事，果真找到了传说中的焰婳谷，若是真的拿到了焰莲花，我定会重谢。”
　　琼苏“刷”的一下打开折扇，爽朗的笑声在谷中回响：“礼尚往来，既然答应了给我圣安石，我也是顺便罢了。”
　　无陌挑眉，了然道：“这是自然。我何曾骗过你？”
　　“不过”琼苏叹了口气，“你真的不考虑了？你法力再高，也是必然会重伤的。况且你……”
　　“不必多说，有什么好考虑的。”无陌说着，已经向火海走去。看到他少有的严肃，琼苏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唉，情之一字，便是教再高高在上的人变得卑微，还不被得知，不被领情。”不由得想起自己，自嘲的笑了一声，自己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呢。
　　无陌带着一分轻笑，仍是回头在琼苏身上下了个定身禁，使他不能离自己半里之外。他要保证自己拿到焰莲花以后立即离开这里，否则等会一身伤可能会危及性命。琼苏却也不怪他，他们相识已久，无陌从未真正相信过谁。这个男人会相信谁呢，他连他自己的背叛都不曾放过。
　　无陌看了看天，没有想看到的星星，便闭上眼睛，回想那人的容颜，虽然很少有微笑，那冷峭的容貌却让他心暖安定。他慢慢踱步到火海边，提气护住心脉，没什么好怕的，他从没有在乎过自己。纵身一跃，他是那道明丽的红，在那瞬间于空中划过不容置疑的弧度，与焰火交融，火舌霎时吞没了他。
　　“阿落。”这是琼苏听到他消失在火海中之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春意融融。刚下的一场春雨，洗涮了天地的一切，花草皆清，海棠带泪，我见犹怜。桃花娇艳，一地的花瓣更为这院落添上了几分唯美。燕子又开始飞回来了，清脆的鸟啼像是碎在青石板上的银铃。在刚刚过去的冬天冷冻的身子和心都慢慢的暖和起来。
　　芍落坐在石凳上，手握着一卷诗集，石桌上的茶腾着热气。诸夏去赴族长的约了，本是请了她，不过她真不想见到族长夫人，所以寻了个由头，呆在院子里。不知怎么，看着典淞从人间带来的崤山银针，就陷入了沉思。
　　人间的存在真的有意义吗？真正的人间是有限的，以十万年为一个轮回，周而复始。关乎历史的重大事项一模一样。只是每次经历的事情有些细微的差别罢了。
　　凡夫俗子是好的，至少每次都有机会去拥有不同的遭际和人生。而那些帝王将相，为了维持天地平衡，总是以十万年为周期，索味循环，真不知有何意义。还好他们是都要经过地狱去喝孟婆汤的，不然怎么会受得了呢。
　　而那些美丽诗句的真正出现又是在哪一世呢？芍落放下诗集，眯着眼睛看了看暖阳，突然一只小手握着糕点伸到她跟前。
　　“阿姐，”万里胖嘟嘟的脸上有好看的酒窝，“过几日就是花灯会了，我遁了形去大厨房拿的，可好吃啦。”
　　芍落心底柔软，却也是摇摇头：“我不甚爱吃甜食，太腻了。”
　　万里疑惑：“不对啊，可是每一次典淞都是给你带甜品啊！”虽然她每次只吃一些桂花糕，可是典淞还是会带很多种类的甜食。
　　芍落低头，声音变沉：“那是因为，她喜欢，他习惯了。”
　　“什么？”万里睁大眼睛。
　　“无事。”芍落喝了口茶，“我渴了而已。随意说说话。”
　　“噢。”万里皱了眉，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不知道诸夏哥哥吃不吃。”
　　自有一日诸夏在桃树下把万里揪出来，他不仅不对万里诧异反而淡定接受之后，万里就对他非常亲近，一口一个“诸夏哥哥”叫的勤。诸夏仍是那般淡淡的样子，却看得出他对万里不讨厌。
　　似是有人踩断地上的树枝，芍落和万里同时回头。是诸夏，风吹来不浓的酒味，从未见过如此的他，芍落有些愣。反而是万里欢呼着扑了上去上去。“诸夏哥哥！”万里自豪地拿出糕点。诸夏却只是拍拍他的头：“我不爱甜食。”
　　“你也不爱……”万里失落的垂下头，看着手里的糕点，“阿姐也不吃，诸夏哥哥也不吃，只能我自己吃。”
　　“没人与你抢了岂不更好？”芍落给诸夏斟了一杯茶，放在桌上。
　　“那我收回去。”万里小心翼翼的那些糕点走开了。
　　诸夏见着这团小人移步到桃树里，这才坐下，拿起茶杯，放到鼻下轻嗅。六界三元之中，只有人间崇尚喝茶。崤山银针的味道很独特。诸夏轻易就辨认出来了。
　　“典淞只给你这一种么？人间还有些茶也是极好的。”
　　“从前我不喝茶的。”芍落看了看手中的诗集，“读了些人间的诗，便好奇茶的味道，典淞才送来的。”
　　诸夏拿过诗集，随手翻看几页，不知在哪一页停了下来，竟蹙起了眉头。换成单手握书，另一只手拿起茶杯，啜了一口。
　　他看了许久。芍落也不言语，春光好，她就当是在晒太阳。桃花就要落完了，诸夏说一坛桃花酿也是可以的。待来年她寻着好泉水，便酿上一坛。
　　这样想着想着，居然有些困了。一个激灵，猛然想起，不知什么时候，她居然对他放松了警惕。这是为何？
　　她突然冷汗涔涔。
　　诸夏把书放在桌上，也放下茶杯。径自起身，对着芍落的眸子闪着不明就里的光：“我去休息了。傍晚再练功吧。”
　　清风送走了他，也翻阅了他放下的诗集。
　　芍落好奇，凑过去看，正是诸夏刚刚看的那一页。
　　那是一位这一轮还未到的年代的词人的词。
　　唤做是，纳兰容若。
　　《画堂春》
　　一生一代一双人，
　　争教两处消魂。
　　相思相望不相亲，
　　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
　　药成碧海难奔。
　　若容相访饮牛津，
　　相对忘贫。
　　一生一代一双人。

　　芍落眼眶突然就发热了。莫名的，也说不清缘由。

作者有话说

　　立即马上，恩，存稿就要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