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点香樟》香樟疙瘩

5、愁离别

　　山里的八月，总是带着点点收获的喜悦！稻田里的稻子，青黄交接，随着风，就像浪花翻涌！玉米，花生，红薯……
　　“墨水儿……”时安言吧唧吧唧的啃着赵墨妈妈给他的玉米，将一只脚搭在对面竹椅上，一只脚去踢坐在旁边认真做作业的赵墨。
　　“嗯……什么事儿？”赵墨头都没抬的问道。但是时安言却仍不停的踢他，赵墨不得不抬起认真做题的脑袋，不解的看着时安言。
　　时安言看着赵墨略带迷茫的眼睛，心里不停的自我催眠！不就是眼睛大点儿，黑点儿，睫毛长点儿，翘点儿……也没什么好看的。哎……这孩子，非得这么可爱吗？
　　“没事儿”掩饰性的将搭在竹椅上的那只脚放下来放地上“就是让你休息一会儿，看了这么久的书，对眼睛不好。”
　　赵墨扬起嘴角“嗨，没事儿的。我这才刚看一会儿，要是我不努力将来怎么考F大不是。你要是觉得无聊，去找山子他们玩吧。”
　　时安言用手将赵墨转过来面对自己，认真的望着他“墨水儿……”
　　“？”赵墨不解的放下手中的笔，眨眨眼
　　“如果……我是说真的，你不用为了我，我让你考，你就考F大的。”时安言故作不在意的继续说道“其实，我说真的！你要是不喜欢……再说，等你上大学的时候，我大概也在美国的……而且，我那天听赵叔的意思似乎很希望你读四川大学的。”
　　那天在斜坡赵墨答应自己的时候，时安言就觉得肯定有什么事，是自己忘记了的。除了才开始的几天赵墨故作冷然的不理自己，后面对自己都还是比较不错的，勉强可以说是朋友哦了。但是，那种朋友，并不是知己！只是见面可以打招呼，坐一张桌上可以吃饭喝酒的朋友。
　　时安言知道，自己这样的人，其实还是属于少数的。所以他也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赵墨是对自己有了超过兄弟情义的感情。也正因为这样，时安言知道，自己现在必须理智的看待赵墨答应自己考F大的动机。
　　如果他只是因为自己一时冲动而答应，那么还有四年的时间，自己不想做无用功！
　　酒！米酒！一切变化似乎就是在那天喝了米酒，自己醉倒后发生的！那天晚上，自己到底说了什么？时安言不确定，赵墨答应自己考F大，是不是因为可怜自己。因为，时安言觉得赵墨答应自己的时候那波光潋滟的眼睛里，带着怜悯！
　　赵墨打断时安言的话“时安言，你大概误会了什么！”
　　赵墨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肩上的那双手突然的僵硬。
　　“时安言，你认为我在可怜你吗？可怜你没有朋友，没有童年，没有体验过什么是亲情吗？”时安言越来越僵硬的手，渐渐地从赵墨的肩头滑落。
　　“我没有……真的，我没有！你……很优秀，比我大哥李沁阳优秀，比任何人都优秀。虽然村里都说你是城里来的混世魔王，是温室里的花朵。可是我知道你不是，我看的出来！”
　　赵墨牵起时安言的一只手，试图暖和这八月里冰凉的手。
　　“你看新闻联播能说出国际大事的走向；你听的懂英语，法语；你会做饭，会西餐中餐虽然没有吃过，但是我觉得一定不会难吃……你知道的那一切，在我的世界里，都是很遥远的！有些事，是我即使努力一辈子也有可能不知道的。”
　　“所以，不是我可怜你。是我也需要你这样一个朋友，摆脱我现在这种贫乏！不冲其他，F大建筑系是全国最好的，我是真心想去的啊！”
　　“人，都需要一个努力的目标，作为很衡量自己的能力的标准！我不能保障我在未来的几年都能有努力学习的动力。我答应考F大，一小部分原因是你的建议。还有就是我需要这样一个目标，我需要这个拥有最好的建筑系的目标，懂吗？”
　　这个时候的赵墨还不知道，他已经把自己推进了叫做时安言的那个火坑！当然，很多年以后，你要是问他后悔去上海，去F大没有。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没有！
　　时安言听着赵墨的话，嘴角的幅度越来越大。等到赵墨说完，时安言直接抱住了赵墨“小墨水儿……谢谢你！”时安言闭上眼，敏感的神经，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怀里赵墨的那份独有的清爽气息，在心里默默的说道“谢谢你小墨水，让我知道自己有什么，缺什么！想要的……是什么。谢谢你！”
　　“滴……滴…………”汽车尖锐的汽笛，让这个宁静的小村，瞬间有了喧嚣的感觉。
　　“我说，你这是送我呢，还是准备搬家啊？”时安言绕着赵墨转，那大框小框的也太夸张了吧！
　　“开玩笑，我家当就这点？别看不起人好吧！”赵墨不爽的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时安言，将那些东西一样一样的装进车的后备箱里。等他到上海的时候，不知道这些东西还新鲜不啊！哎……真是的，干嘛那么关心着没心没肺的人，他怕根本不稀罕吧！
　　“我看看……”时安言拿起竹筐里的东西递给赵墨“竹笋……恩，这个我喜欢。”
　　“花生，腊肉……小墨水啊，这也太多了吧？”时安言无语的提起两个大口袋，这放进去还能装下其他的东西吗？
　　“好好儿放，能装下的！等你回上海了，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来我们这个村儿了，所以，村里人的心意你还是拿着好。”
　　“哎……石榴！”时安言看着自己手里的石榴，苦瓜似的脸“小墨水儿……”
　　赵墨结接过时安言手里的石榴，放在车里，不顾某人委屈的快哭的脸“这是钱叔送的！”
　　赵墨好笑的看着时安言！这简直就是变色龙的人类体啊！记得前天大哥回来时那个场景！这人那迫人的气场啊！真的是站在他身边就能感觉到那种上位者的压力！虽然自己不怎么懂什么上位者的压力，但是他记得李沁阳告诫自己的：和这种人做不成朋友，也不能得罪！此子将来定是前途无量的！
　　虽然赵墨知道时安言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大人物，可是被自己大哥肯定的人，那就一定是了！十三岁的赵墨，对于这个大自己五岁的哥哥，有着盲目的崇拜！
　　“一片心意你总不好意思拒绝吧！如果你不要，那这竹笋也不怎能好吃，我也就不送了。”说着，赵墨就势装作把竹笋拿出来。
　　时安言看赵墨伸手去拿竹笋，急得忙改口“要，要的！谁说不要了，我家老爷子可爱惨了这口啊。石榴什么的最有营养了！”真的是睁眼说瞎话，无压力啊！
　　既然自己已经认定了，那未来几年有的自己累的了。开玩笑，这笋子可是小墨水儿亲手砍来晒的！回上海以后还得靠这个聊表相思呢。
　　“伟叔……这是赵墨。”时安言走到车前，向来接他的余伟介绍到“墨墨，这是伟叔。”
　　余伟微胖，大概三四十岁，虽然面相和蔼，可是那双眼，犀利而含深意“赵墨是吧，安言接电话的时候长和老爷子谈起你呢。”余伟意思性的和赵墨握握了握手，虽然时间不长，赵墨却觉得别扭。
　　转身，余伟把一个红包塞给赵墨“赵墨啊，安言爷爷来之前交代了，让我好好的感谢你啊！感谢你们对安言这个暑假的照顾。”
　　赵墨不满的在伟叔看不到的地方狠狠瞪了一眼在那里一脸尴尬的时安言：看吧，我可是为了钱照顾你的！时安言不好意思的撇撇嘴：我不认识他！虽然表面时安言是尴尬，但是心里其实乐开了花！也亏得自己对老爷子那套为人处事熟悉，提前和小墨水打好了招呼。要不那小子现在估计可能直接将钱丢我身上！
　　“伟叔，这钱我可不能要，时安言来我们村，就是我们的客人。”赵墨坚决的将红包还给余伟。
　　“再说，这钱就算给，也就给李二叔才合理不是。这天也不早，你们早点出发吧，以后时安言要是再想来这里玩儿，我们还欢迎。我家里还有点事儿，这就先回去了啊。”
　　赵墨也不给余伟还嘴的机会，说完就拔腿就跑，连时安言都没有再看他一眼。时安言看着赵墨飞快的跑走的背影，心里一阵遗憾！这最后可以好好联络下感情的机会都不给啊！
　　可是看看在那儿感叹这孩子真懂事的伟叔，时安言只能忍住喊住赵墨的冲动！自己和赵墨不能表现的过于亲近。至少在自己没有从美国回来以前，不能让老爷子抓住自己的弱点，还不到和老爷子摊牌的时候。
　　余伟今年五十一岁，虽然名义上是时家的管家，可是确确实实的可以算作时家的一份子了。二十岁的时候，余伟就跟着老爷子了，三十一年了！这是一个漫长的时段……看着时迁羽结婚生子，看着时安言长大。
　　“安言啊，老爷子早就不生你的气了，你说你怎么还真在这里呆了一个暑假啊……”
　　时安言偶尔的回应余伟的问题，望着车外不断后退的香樟，想到在斜坡上那个人，樱红的嘴里缓缓的吐出“十里香樟……”几个字时的深情，也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吧。
　　很多年以后，白一帆问时安言：你为什么能这么淡定的接受自己爱上他，再一步步的让他掉进自己的网？
　　时安言笑，大概得归功给自己出发前，误打误撞在二嫂书房里看到的那本《世界第一初恋》的漫画吧。那时的自己其实几乎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了。那个年代，同性恋虽然有，却也是不被人待见的！本是青春年少，却突然发现自己与自己身边的人，都隔着一堵无形的墙。茫然无措时借着和老爷子意见不合的借口，远离那个喧嚣的都市，想认真的想一想自己的未来，却不想遇见了那个会在乎一辈子的人。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吧。十四岁的年龄，不大不小！却已经懂得情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