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朔流

18、第 18 章

　　午夜，一辆越野在贫瘠的黄土地里飞驰而过，扬起的沙尘轰隆隆地扑打在紧跟其后的另外几辆越野的前窗上，一时间平静的地方热闹起来，但这短暂的热闹又很快被黄沙盖住了痕迹。
　　车里，吴邪和小哥一起坐在后座，中间隔了一个靠枕。前排的伙计把枕头给了吴邪，自己弯着身睡得很熟，他旁边的越野车独有的方形大反光镜里慢慢长出河南少有的几许星光。后座很宽，可以坐三个人的，本来小花是跟吴邪坐在一起的，但现在只有小哥坐在吴邪的旁边。
　　开车的大周时不时看看后视镜。吴邪知道小哥的表态和立场对那些老滑头很重要，他们中的某些人是对终极感兴趣的人。
　　“小哥。”吴邪想过很多次再次见面后自己的反应，有愤怒，有怨恨，有愧疚，有失望，但从没想过这次措不及手的再见给自己的感受会是淡漠，他原先认为自己会控制不住上去打他一拳。他看着慢慢睁开眼转过头看着他的小哥，吴邪突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会不会是自己还没有醒，他下意识伸出手，覆上了那张没有任何老去迹象的脸。小哥任由他的手在他的脸上捏了捏，眼神淡然无痕。
　　在捏了好几次后，吴邪的眼睛湿润了起来，他垂下手：“你一点都没老啊。”
　　车后面的顶灯早就关掉了，昏暗之中，吴邪隐约看到小哥张开了口：“吴邪，好久不见。”在听到小哥的声音的那一刻，吴邪觉得心里有什么平衡突然被打破了，什么东西挣扎着想从平静之中冲出来，但那种抑制的力量却不如往常那样强劲，他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他觉得他要在这场战争中被撕裂了。
　　为什么他的每一次出现都会让自己不得安生。吴邪轻轻嘲笑着自己面对他时的不淡定。
　　“这次，我会去。你不用问什么，没有意义。”这句话封住了吴邪所有想要问出的话，他被堵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这种憋屈感还是那么强烈，不愧是小哥，吴邪暗暗讽刺道，不留余地地在心里面把闷油瓶从头到尾骂了个遍。
　　“小哥，我就问一句话，”他侧过头，避免与他的视线相遇：“你还会进去么？”
　　“吴邪，你跟这件事没关系，你不必——”他的声音还是很平静，没有什么感情，这让吴邪有点气闷。
　　“我的事我自己决定，好了，这些咱们没必要谈，你怎么说，我也还是这么回答。”他以手掌对着小哥，示意他别说话：“这只是朋友之间出于关心，问你的话，知道那个秘密的人都已经决定将它毁灭了吗？”
　　“我只能告诉你，我也不知道，但它一定会有一个终结。”
　　“是的，它势必会结束，只是什么时候终结不知道能不能在有生之年遇到。”吴邪说话的声音不大，大周不着痕迹地向后调整了座椅。
　　在旁边补觉的伙计本来睡得好好的，却在此时醒来睁大眼睛大叫了起来：“周哥，前面有东西——要撞上！”这一席惊叫把小哥接下来说出的话完全盖住了，大周根本就没听到他说了什么，他凶狠地看了一眼伙计，一脚猛踩下刹车。
　　他摇下窗门，一个被紧身衣勒出几坨游泳圈的黄胖子裂开一嘴黄牙低头将脸探进了车窗内：“小天真，你花儿爷要我上你这报道来了。”肥的起油的脸上因为笑容又平添了好些细纹。他将脸转向吴邪旁边的人：“这位是——”话还没说完，他飞扬的脸上的表情就凝固了，他拉长的下巴迟迟都合不上来：“这不是——小哥么？”
　　吴邪还没来得及说话，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伙计兴奋地转向他：“胖哥，你什么时候到的啊。”
　　“就你们这磨叽的，胖爷爷我在这当门神站得脚都麻了。”胖子拉开车门，甩着一身肥膘，把坐在窗边的吴邪挤到后座的中间。
　　“后面的车有座——”靠着小哥的吴邪有些变扭，冲使劲往里挤试图关掉车门的胖子抱怨道。
　　“我这不是太久没见着你们了吗，想跟你们侃侃胖爷我这几年的光辉事迹。”他咧嘴灿烂一笑，打破了稍显尴尬的气氛，空气迅速回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胖子和小哥都在身边的原因，吴邪很久都没有体会到的强烈的安全感顷刻环绕在他的心里，他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其实他不知道这次胖子重新出山的意图，但他知道胖子做出这个决定很不容易。
　　“天真，这事结束之后，胖爷我就金盆洗手，退隐江湖，再不干这行了，你呢？”他得瑟着明显瘦了几两肉的胳膊肘，又怂又二的突然正儿八经来了这一句，让吴邪有些应接不暇，他只得笑笑:“你什么时候能在这事上说话算数，我家里镇店的瓶子就归你了，算是尊老爱幼，人人有责。”
　　“知道我胖爷阅历丰富，就听胖爷我的话，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小天真。”他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盯着窗外装模作样。
　　一时间，原先抱着双臂睡得死死的前排小伙也兴奋地加入了交流的阵营，并自愿扮起了给老太爷扇扇子的角色，扮了一会儿又看了看配合他的胖子的演技，把自己乐得在前排动来动去，被开着车的大周严声制止了。
　　这期间，因为两人的自导自演，吴邪的上半身已经被挤得离开了靠背，中途的几个转弯更是把坐不稳的他甩到了小哥的身上，弄得他很不舒服。小哥那么瘦，自己一米八的个子撞得他肯定特疼。于是他转过去刚想向他道歉，一个急刹车把他的脸直接装进了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