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里的天空》莜卡

5、第五章

　　回到家接到大学时的同班女同学打来的电话，说晚上有联谊问我是否有时间，对方说人数只差一个如果有时间无论如何请务必参加。这样的事情其实也并非一次，这人应该说是个对联谊近乎到痴狂程度的一个联谊控。如果不是实在找不到人她是不可能想到打电话给我的。我向来对联谊毫无兴致，只是救急如救火我也只好勉强答应去凑个人数。
　　傍晚的时候，我出门坐计程车去了对方指定的饭店。虽然我比指定的时间早到了10分钟，但是其他人却早已经坐在一起甚至交谈甚欢已经相当熟络的样子。看来除了那个女同学之外这里面也不乏对联谊兴致勃勃的狂热分子。这是八人的聚餐，四男四女，餐厅的光线很好，明亮不失温馨，格调也很闲雅。落座之后，蓦然发现这三个女孩子无一不打扮得花枝招展，像是参加宴会般的“郑重其事”。我这个女同学身着一身藏青色职业套装，画着淡妆，一看便是联谊的行家。另外两人一个穿着碎花雪纺连衣裙，粉嫩的妆容看起来清纯可爱。一个穿着黑色编制蝙蝠衫，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带着一种知性的气质。相较之下，只有我显得过于朴素，T恤外罩着一件格子衬衫，牛仔裤，脚上瞪着一双马丁鞋，无论怎么看都毫无半点魅力可言。我毫无心思打量对面的男士，专心于菜单上的菜谱，心想既然不是出于本意，至少要吃上自己喜欢的菜肴。这是一间自助西餐，看菜谱倒是颇为吸引人。我要了一份奶油蘑菇汤，一份菲力牛排，一份甜点。等餐的间歇，我继续装作看菜单，事实上我很不会应对这样的场合，坐在我对面的人开口向我搭讪。
　　“这里的咖啡也很不错哟，要不要尝尝看。”
　　我抬起头，坐在我对面的这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扬起唇角露出一抹儒雅的笑容。这个人长得并不难看，很斯文，第一眼望去能捕捉到某种同苍相同的气质。也许是出于这个原因，我并不讨厌眼前的这个男人。看我没有说话，只是盯视着他的脸，这个人的脸竟然微微露出羞怯的神情。
　　“要试试看吗？”他又问了一句。
　　“呃......嗯。”我忙收回视线，点了点头。
　　这个男人抬手叫来服务生为我点了一杯炭烧拿铁。“点这个可以么？”他问道。
　　“可以的。谢谢。”
　　“不客气。”语落的瞬间这个人又轻笑了起来。“其实我们是校友，我比你大一届。”
　　“啊，抱歉，我好像没什么印象。”我说。
　　“我猜到会这样，你不用抱歉，呵。很高兴还能再见面，说实话我没想到我会再一次的见到你，虽说刚刚在电话里听到你会来有些意外但是却有些期待。”这个人原本交握着的手，左手拇指开始不时的轻捻起右手的拇指。这个小动作或许能反映出这个人现在有些紧张。这双手很好看，白皙纤长，骨节突出的恰到好处，比例也很匀称，犹如雕塑一般。男人的手长得这般好看的实在不多见。
　　“我今天是被拉来凑数的。”我说。
　　“我猜想应该是这样的。其实我今天和你一样也是被拉来的。”对面的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既然是这样那就好好吃一顿吧，不然太吃亏了不是？”我说，“学长，应该不是我们专业的吧，不然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嗯，我是学数学的，现在是一所高中的数学老师。听别人说你现在在念研究生？”
　　“嗯，是的。”
　　简单的交谈之后，服务生将菜品端上了餐桌。大家纷纷开始用餐，有人提议要喝红酒，于是有个像是富二代的小开叫来服务生开了一瓶干红。席间，我和这个学长没有过多的交谈，而是听其他人侃侃而谈。这个小开开始讲述他在国外留学的经历，去过欧洲什么地方，哪个国家都有什么漂亮的风景，其他的人都听得入迷仿佛身临其境一般，尤其是女孩子无不眼神中绽放光芒，而那光芒仿佛看到一座金山一般的充满陶醉。那个穿着随会雪纺裙子的女孩，娇嗔的向这小开公然表示欣赏，毫不隐藏的表露出对这人的崇拜。这小开看到自己有了崇拜者更加不遗余力的大肆渲染。其他男士起初还插上几句，最后完全被这小开的风头盖过便不再说话，默默的听这人生动的“演讲”。我偶尔和对面的学长相视一笑，略表无奈。
　　晚餐总算是伴随着这个人的慷慨“演讲”结束，走出饭店的时候，有人提议接着去酒吧续摊，我借口说还是回家了，第二天还要早起。学长也说第二天还要上班，于是我和学长送走其他三对之后准备各自回家。
　　可能是下雨的缘故，计程车意外的少，我只得和这个人站在路边。
　　“其实，我是听说你今天会来，才来的。”学长在我身旁缓声说着。
　　我转过头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个人。
　　“上大二的时候，新生刚刚入校，你经常和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出现在食堂里。我们经常混在一起的几个人总是很注意你们，有一天，他们几个想说去跟你们搭讪，结果那女生成了我们之中一个人的女朋友。因为你给人的感觉冷漠又孤傲，没有人敢去跟你搭讪，其实大家真正想搭讪的人是你。你想不到吧？”
　　我抬头看着这个人，在视线交错之后，这个人露出了羞怯的表情。
　　思忖了片刻，我问这个人，“你想跟我交往？我没办法回应你的感情。抱歉......”
　　这个人忙摆手说道。“不......不是的，我只是想跟你从朋友做起。如果......可以的话。”
　　“我不介意跟你做朋友。不过，不要对我抱有期待比较好。”我说。
　　这个人认真的看着我。“我现在只想跟你做朋友，真的。没奢求什么？”
　　这时一辆计程车缓缓驶过路边，我下意识的招了招手，计程车随即停在了路旁。
　　“能给我你的手机号吗？”这个人忙说着。
　　“可以的。”我说。
　　他忙掏出手机，将我的手机号储存进他了手机里。随后，拨通了我的手机，“这是我的手机，我能给你打电话吧？”
　　学长满脸期待的看着我，像是等待着某种命运降临一般的认真且郑重。
　　我点了点头，“嗯。呐，再见。”说完，我便打开计程车的车门钻进了车里。从计程车的倒视镜里，我看到这个人站在路边久久的望着车行驶的方向。
　　这是在我的印象中和穆月学长的第一次见面。直到多年以后我仍然记得他因害羞而被染成粉红的轮廓和他那真诚的清澈略带忧郁的眼睛。
　　秋作为苍的责任编辑已经有一段时间，两人除工作关系之外却也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偶尔也会聊到一些私人生活，无论是工作或是私人的生活苍无疑时刻不被秋所吸引。
　　他们谈起莎士比亚的戏剧，秋说她是喜欢莎士比亚的《麦克白》的，相比之下一般的女性应该通常会喜欢《罗密欧与朱丽叶》这样经典的爱情，这无疑让苍觉得秋的平凡之下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某种特别。苍说他喜欢莎士比亚后期创作的《暴风雨》，秋微笑着听苍说话。她脸上的微笑始终紧紧的捕获着苍的心，虽然苍的表情没有明显变化，但是已经脱离轨迹的心跳足以说明他对眼前的这个人多么的有好感。
　　苍啜了口拿铁，轻轻的将杯放回了原处。
　　“我听说苍以前是学法律的？”秋眯起眼睛，正了正身体。
　　“是的，当上作家也是个巧合，但是我本身是很喜欢写文字的。我大学毕业曾经在一家律师事务所里打杂，你知道的，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任凭谁都逃不出打杂的命运，这就像是牛顿的万有引力，苹果也好，桃子也好，香蕉也好成熟之后必定要落向地面而不是太空。”
　　秋被苍有趣的比喻所打动笑了起来，笑容里依旧带着那份恬淡。
　　苍接着又说，“后来在准备司法考试期间，就巧合的出版了第一本小说，这其中的细节，我想你应该有听说。”
　　“嗯，是的，我有听主编讲过。”
　　“可能是从小父母工作就很忙的关系，我总是习惯一个人，我父母是大学教授，没有时间照顾我，我就用看书打发时间，时间久了就喜欢上书籍了。他们就像是普通父母一样，偶尔也会唠叨，但是却意外的尊重我，就拿写作这件事来说，他们也是相当的支持。我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很想当老师的，那时候我想应该是受到了他们一定程度上的影响。”
　　“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是很让人羡慕的。”秋由衷的说。
　　苍的性格和他的外表如出一辙，儒雅而谦谦有礼，是个绅士。这样的人往往会让人卸下防备，与之交谈之后自然的就会产生亲切感。苍的说话的神情包括说话方式都让秋感到舒服。
　　“有时候人是要看清事实的，就如同苍你放弃做律师而当作家，如果你写的都是虚假的文字，你也不会从中得到乐趣。”秋接着又说道。
　　“是这样的，秋你说的没错。”苍笑了起来，儒雅的很。
　　“其实苍你长得很帅气。应该被很多女孩追求吧？”秋直视着苍的脸，让苍胸口又一次暗涌起悸动如春野被野火燎原，形势迅速之极广阔之极。
　　“我并不像你说的那样受欢迎，不过也有过几次恋爱经历就是了。”
　　“是吗？都是些怎样的女孩子呢？很漂亮吧？”秋饶有兴趣的盯着苍，说道。
　　“爱情往往并不如小说里所写，相爱就一定会得到好的结果。即使开始我曾真心的爱过她们，最后也因为一些称不上理由的理由无疾而终。”
　　“那秋呢？喜欢什么样的人？”苍拿起杯托浅饮了一口杯中已经冷掉了的拿铁。
　　“一个已经31岁的女人就算碰到自己喜欢的人也没有那么多自信了。”秋笑的淡然，带着眷恋般的亲昵，随手抚弄了下额前的头发，动作大方自然。接着又说，“之前年轻的时候也谈过几场恋爱，热情的相爱又平淡的分手，要知道爱情最初的时候总是充满激情的，让人心驰荡漾，如沐春风。时间长了，热情消失也实属必然，也许我是个空想主义者，总是无法分清恋爱和现实才会让对方感到压力，其实我也并非是个挑剔的人，只是太过于在意恋爱时的感受，现在我也有在反省。我母亲在我十岁的时候去世了，现在家里有父亲和两个哥哥，对于女性怎样才能做到有魅力，我没有一个实体的榜样，你知道每天回家看到的都是男人，自然对男人也就少了些神秘感。也许某些时候我比男人还要了解男人，这或许是我有时候对男人感到幻灭的主要原因。”
　　苍的视线始终不曾离开过秋的任何一个细小的细节，近乎迷恋般的带着深厚的感情。听到秋的话，苍有些伤感，说道：“秋的母亲一定和秋一样是个温柔的人吧？”
　　秋莞尔一笑，说，“我对于母亲的印象几乎没有，只是小的时候从父亲那里知道了一些，但也仅仅是一些远无法构成印象的信息。只知道母亲并不是一个算得上漂亮的女人，但是却也很温柔，她有一头乌黑顺直的头发，仅此而已，我曾经试图在家里找出几张她生前的照片，结果也只有他和父亲结婚证上的照片。确实是个长相很普通的女性，我的父亲相反的却是个很英俊的人，我的两个哥哥都遗传了父亲的优秀基因，父亲是个中学教师，可能因为外貌英俊每每开家长会的时候，来的大多数都是学生的母亲。我无疑是没有哥哥们幸运遗传了母亲的长相，如果我遗传了父亲的基因相信肯定会比现在好看上许多。”
　　“其实秋你很有魅力的。”苍由衷的说。
　　虽然听着并不像是真的在赞美，但是秋看到苍隐匿在镜片后面的眼睛竟意外的真诚，秋随之淡然一笑，没有说话。
　　苍之前谈的几场恋爱，也并非没有轰轰烈烈，但是总是欠缺了一些某种近乎类似于艺术性的灵感，无法真正意义上的震撼心灵，只有□□上的冲击久而久之总是会感到厌倦的。也许一般人找到一个可爱的女朋友会因此而满足，但是苍并不是一般人，他更在乎精神上的满足。有时候他更像是一个艺术家而非一个写文字的人，也许某些时候艺术和文字可以相通。
　　秋给苍带来的并非只是撼动心灵的恋爱，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像是海水对于沙滩一般的依附感，想要无止境的靠近，无数次无数次的想要紧紧的靠近，不论以何种形式的靠近。这也是他的热切愿望，想要了解这个人，哪怕是平淡的琐事也好，从秋言语中苍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秋的内心其实很脆弱。从而让他萌生了这样的念头，想要守护着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