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竹素》梵天Suzy

36、第三十六章

　　“诸葛小郎君，有段时日未见。”羊灞直接找上门。当然，他不是为了找护卫，而是也想入蜀。
　　“羊家主，有段时日未见。”诸葛岚没有伪装，那么一身有些复杂的士族行止也就不曾掩饰。不过她终归习惯了武器带来的安全感，所以即使在议事的场合，也是深衣皮靴佩剑，虽不伦不类了点，但她微带戾气且雌雄难辨的气质，与这身装扮有着奇异的和谐。
　　羊灞很满意自己的观察力，从诸葛岚的与众不同入手，现在能与清名不衰、富贵不减的诸葛氏越走越近。“听闻小郎君想在蜀中制瓷。”
　　“制瓷并非吾之所长，”诸葛岚也不隐瞒。“特别是极品釉瓷有各自的秘法，我只想用陶土或瓷土烧制些好用的物件，我只提供想法或是样式、图案，另寻窑来烧制。若是家主有意，不妨一起去看看？”
　　羊氏名声不错，百年来又在不断没落，特别是羊灞这一支已算是旁支，主要靠技艺维持用度，不过与建康不少握有实权的寒门家族关系很好，还相互通婚。所以，诸葛氏很乐意与之配合。只……诸葛岚其实是想由自家握住制瓷作坊的，但外祖父、族长、五堂叔他们对此基本无知也无多大兴致，她一个人玩不起来！
　　“某正想寻些不一样的点子。只要小郎君想到的样式图案，某就让工匠们做了送来。”
　　交换条件是她想出来的东西，羊家作坊不受限制地用在其它地方？当然好啊！免钱的东西，如何不好！诸葛岚不过想了一瞬便眉开眼笑，“那吾与家主的新作坊可以协作个二三十年了。”
　　两个商人各想各的好处，不但一拍即合，还立刻碰撞出大量好主意来。
　　“……不管青白，只要好看、别致就有人喜欢。”既然有行家里手坐镇，诸葛岚对色彩、样式、用途完全放开。“……果酒用白瓷特别好，米酒不管是陶还是瓷都不错……我最爱的还是竹，所以那时说要自己烧窑，就是想做瓷制的竹榻、竹碗、竹杯……窗格都可以用……”
　　羊灞没想过自己那么一引导，居然让诸葛岚滔滔不绝了半个时辰，甚至连青铜的配比都在谈论的范围，实在是值啊！只是讲得太多，记不住了。
　　随后，两个人又约好下一回拿些草图在路上再谈，才意犹未尽地分别。一个换瓷靴去浸纸药，一个找老匠人试验新做法。
　　“小郎君，你原本不是想自己做瓷的吗？”阿升轻轻跟上来。
　　“我花了一年工夫，也没有找到竹青色的釉料配方和烧窑手法，看来制瓷远不止找几个官窑匠人那样简单。”所以她将之前收留过的官窑匠人转给羊氏，以显示自己已经绝了自己干的念头。“反正现在有人白送我想要的东西，那又何必费力费钱地自己琢磨呢？！何况我们家也不是大权贵，根本不会忌讳与别人用的东西一样。”
　　“哎，小郎君，我还是觉得竹碗比瓷碗好用多了。”
　　“笨蛋！路上当然是用竹的最好，不怕摔不怕抢的，但是请客吃放用竹碗有些说不过去。”
　　诸葛岚还是很节俭的，不用缂丝、少有绣花、补丁照穿，尤其是不浪费案上吃食的行为可以让一些仕女们惊得晕过去。但是她出入皆为马匹或马车，所有随从都有厚毛皮和毛毡过冬，每日热汤沐浴，顿顿有药膳，用的厕纸轻软堪比丝绢，更别提人人都穿软甲、配铁箭钢刀——这还真不是普通士族能比的，尤其是战乱之后富裕程度远不及从前。

　　***

　　打前站的族人回来了。家族在距离成都百多里的地方买了好几块地，以山地竹木林子为主，少许几块水田也是旁人眼中不好的边角地，宅子也普通得很。
　　诸葛岚自己有买下两个小山头，且毗邻其它族人的田地，或者应该说族人们觉得她的眼光不会太差，所以优先选了她附近的地方。
　　因为那些坡地没有什么名贵树木或是药材，也非风景名胜地，最多一些不太值钱的茶园，少有士族如诸葛氏这样，用金钱、粮食和小块良田来置换不易耕作的坡地。殊不知，在诸葛岚手里，这样的坡地比相同面积的平原良田更有价值！
　　“这批茯苓有十年了……都起出来吧。”陆骞这次也过去，家里就没了大人坐镇。很多事情必须提前解决。而现在的问题是，他们父女到底把家安在哪边？迁去成都还是跑晋阳住？还是，那里只是另两个兔子窝？年轻时到处流浪、大漠岭南幽州西域全部走过的父亲说随缘……好吧，那就走到哪算哪吧！何况从越地到蜀地的路途，对父亲而言并不太远，只要她多带些药就行了。
　　“小郎君，青僚子女冠到了。”
　　“好。我马上到。”青僚子也是少数对陆骞没有偏见的诸葛氏女眷，所以来诸葛岚的庄院时压根不需要打招呼，而后者也贴心地为她专门建了栋带浴池、游廊和小厨房的竹楼。
　　“阿姑，东西都准备好了？”
　　“是呀，何况这点路不算太远。”
　　“……”忘了，这位长辈虽然没有去过大江之北，但是往南到过琼州、宁州和交州，甚至还出过海差点没有回来，自然觉得去峨眉山“不远”。
　　“说起来，上回我拜祭武祠还是十几岁的时候……哎，地方不大，景致倒是好，那些松柏也屹立了数百年……你去了就知道。”青僚子很清楚诸葛岚的责任，因此没有多说几句便把她打发走了。
　　大队人马上路的那一天，诸葛岚反而轻松下来：终于不用要求这个要求那个了！走了！

　　五堂叔还是颇为了解这个男装堂侄女的，所以打发她带上部分人手打前站兼护卫，其他的部下则由陆骞领着，夹杂在大队人中间随时应付可能的突袭和夜袭。
　　绵延两里多的队伍，全部由马匹马车组成，行进的速度非常快。车辆没有装饰、车痕也不太深，车门或车帘上却装有自制的细铁环链防刀箭网，加之前后左右护卫的身形明显是衣下穿甲的。这支队伍明显是没有太多油水却极为精悍，所以一路上平静得有些太无聊了。
　　“阿岚姐，”诸葛钰揪住害他不浅的诸葛岚，控诉地张开伤痕累累的双手，“我的手——”
　　“哦，刻刀弄的？”她很清楚在晃动的马车上做任何事都比较吃力，何况是刻字新手……呵呵，所以她准备了很多、很多木版底座，就是让这些小子们弄坏的！
　　“是啊！阿岚姐——”
　　“想不想跑跑马，看看风景？我给你找匹好马。”
　　“想想！我想！”族里谁不知道诸葛岚有自己的马场，虽然数量不多，却都是耐力持久、行走稳健的良驹。
　　诸葛岚笑了下，可怜的小少年并不晓得她的这种笑容就叫不怀好意。“你跟着阿窦和李子去当先锋吧！”
　　先锋？诸葛钰眼睛一亮，这听起来是个很神气的差事。
　　诸葛岚将小少年和他的几个同伴以及随从们全部踢去探路。很快的，这些小家伙们就会品尝到三百里急行军兼斥候的滋味了！呵，他们三天以内就会爬着回去，边背书边刻字边写策论文章……总之，会吞下一切怨言，认真听大人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