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竹素》梵天Suzy

31、第三十一章

　　米酒、秦椒、山姜、竹笋、野菜、鱼酱、小虾、竹林鸡、水田蟹、稻里鱼……还有南北干菜和酱料。
　　诸葛岚着实从岭南带了很多调鲜味的干菜、海味等实用又便宜的小东西回来。大家在石屋子里用冰冷的泉水擦洗干净后，齐齐聚在炭火坑边发抖。所幸这些丰盛美味提精神的吃食热汤下肚后，又恢复了生机。
　　然后，大家才有兴致打量这别庄。
　　“这房子全是石头建的？！”刘礼这两年大起大落的经历，让他看事情不再看舒适、体面之类与生存没有多大关系的方面。
　　“横梁和柱子，还有门窗、地面之类都是木制或竹制的。”
　　“那么，烧起来也不怕了，而且……若是不漏雨水，都不需要三五年就修缮一回……我那里也是石头屋子？”相比之下，他躲了大半年的建康城里的那间冬冷夏热的小屋，可远远不及现在待的地方。
　　“一半的屋子是石质的，其他还是砖瓦木头建的。明日若天气好，我们去看看。”
　　“好！天气不好也可以去看！”
　　“……”

　　诸葛岚吃喝完，立刻将伞面等活计安排下去，顺道察看伞坊里其他的上百件存货，之前还有余心让队伍里的几名女卫先去盥洗。
　　这个坊虽名义上作纸伞，其实大半的地方是制陶、纺织还有烧制竹炭。竹炭远不如木炭好制、好用，但是竹比普通树木长得快，而他们烧制的竹炭数量不多，只是供山那边的自家村寨、别庄和车马队伍的路上使用罢了。
　　“各位，浴水都烧好了，湿衣还只半干。”管事恭敬地过来禀报。“不过别庄只六间浴房，得分批去……各位放心，水半个时辰一换……”
　　诸葛昀和刘礼自然与诸葛岚一样，已先行洗浴过。但是，一个人手有限的简陋别庄有多间浴房，并且能半个时辰一换水，仍然让人很是吃惊。
　　诸葛昀看了看门口，侄女吃饭快，干活也麻利异常。自己这边刚漱完口、整理掉饭菜，她倒好，囫囵一大竹碗汤饭下肚后立刻告罪离开，现在大概已经处理掉很多积累的事务了。
　　这不，诸葛岚晃回来了，手里多了柄墨竹画油纸大伞。
　　“阿叔，阿礼，正好来看看十贯一柄的伞。”
　　十贯？！
　　刘礼对她的抢钱本事简直五体投地。
　　撑开手感非常滑润的伞骨，那清新雅致的墨竹是他和诸葛昀都看过的。而把柄……刘礼看了好一会儿，才示意给诸葛昀。“诸葛叔父，这柄手是瓷制的。”
　　青蓝色的瓷制伞柄手有着利于抓握的把手，颇沉，倒十分适合仆从撑着、遮挡在主人上方；伞骨全是镂空雕琢的不提，伞面内侧竟是粉金繁花图，是与外侧的清新墨竹截然不同的华美砑花，十二小扇伞面上的砑花各不相同。再细闻——
　　“你用的是樟木？”
　　“正是。开垦坡田的时候，我另外试着在别庄后的山坡上栽种樟果，居然活了一片，就是之前栽得过密，干脆砍了一部分用来做伞，其他的继续让它们长成材。”她种下的果实、移栽的树苗，所花的钱真是数不清，不过好在能出这样十贯一柄的伞，让她心里稍微舒坦了些。
　　“……”诸葛昀垂眸：这小侄女没救了！栽树护山育林的，也能折腾出抢钱的生意路子，他实在是没话可说！
　　“阿岚，这伞我要了！”刘礼很是高兴。如此精美的东西，十贯？不不，他要卖到长安和洛阳去，卖二十贯！哪怕是作为礼物送人，也是非常体面的。“五贯都卖给我吧，你就不用找铺面了。”
　　“……”诸葛岚差点拔刀，不过转念想了想，“那就由你运出去。”
　　“那当然！那当然！”
　　诸葛昀绝望地站起，“我去休息了。”
　　“哦，阿贲叔。”
　　陆贲连忙过来，带着诸葛昀去特意收拾出来的东院——这原本是诸葛岚留给父亲住的。
　　“阿岚，我的新庄园真的不能住人？”刘礼凑过来。
　　“还没有按好门户，也没有暖火和家具被褥。水井倒是好了，厨房、净房的还没建好。”
　　“那我也要跟你的纸坊庄院相同的浴水和暖火坑。”
　　“哦，我这不是忘了嘛。”
　　结果，晚间，刘礼还是跑去看了看自己的小别庄。
　　诸葛岚能够理解他的急切。她也是因为战乱而突然将所以能用的人力物力都用于建自己的伞坊别庄，那种定要在一年以内打造另一处安生立命之所的心情……
　　诸葛昀并不需要问得明白。侄女和她的友人费尽心血，求的也只是自己和家人的另一条活路——这事他十年前才着手做，而且还是在族长的命令之下，颇有些不甘愿地去做。如今，自己完全理解了，也稍微晚了点，不过，他们诸葛氏一旦打定了主意，必然会全力以赴。
　　这里产制的茶，口味有些重，但喝过几回之后，居然也另有一番风味，且若是进肉食之后饮上唇厚的一杯，感觉颇舒坦。
　　“阿岚，去年，族长让我建的新寨子已经建好。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去看看，还有什么可以改进的。”放在半年前，诸葛昀绝不会对着诸葛岚这般年纪的晚辈说这样的话。
　　族长？诸葛岚微眯起眼，“是！我去一趟晋阳，还有长安等地后，就带上可以用的人手去帮忙。嗯，叔，我新造改建了四个庄子，才琢磨出得先处理引水和家用浊水的事。”
　　“水的事，族里几位老人出过不少主意。嗯，对了，你祖父还把你纸坊庄院的引水管渠的做法全部拿出来了。”
　　“……”诸葛岚压下了所有的嘀咕，只默然点头。外祖、她的庄院……哼，不把他们这些小辈同等看待是不是？！现在看到她如此辛苦地改造坡田、建造别庄，才开口告诉自己这样的大消息！
　　“这事，只有族老才知道，动用的也是族产。”若不是这次筹措拥军勤王的钱物，族里公产早就殆尽了。“但是房子没有造多少，只在四角建了几处厅阁，中间一间学堂兼议事厅……一来空置着也是浪费，二来，族产所剩无几，有心无力。”
　　这个她懂！诸葛岚一笑，“阿叔，您不觉得我这伞坊空落落的，除了石头房子和浴房烧热水的火塘，根本乏善可陈？”
　　“……好！呵呵呵！”诸葛昀罕见地咧嘴笑开，“动的一样的心思！难怪，你这年纪，都能独挡一面了！”
　　“父亲只我一个孩子。”诸葛岚将一小锅沸水注入大号的石壶，里面装了半壶当地产的深色岩茶，还有石斛、桂花、菊花等，很快的，药草花茶的清香飘洒整间不大的起居石室——石屋不仅遮风挡雨少有修缮，还可以直接烧火塘。
　　诸葛昀轻嗅着这奇特的茶香，静默了会儿，“阿岚，方才建康那里传来消息，江陵那边也称帝了，且与魏人暧昧不清。看来，我们这几年的经营，还算及时。”
　　诸葛岚手上的动作不停，但是心里早就转了好几个弯儿。“萧氏到头了。鲜卑人也不可能真的一统华夏。这乱世……阿叔，怕是连我都看不到头。”
　　还有，不知阿礼知不知道这个消息，毕竟他的至亲都在那里。
　　“所以，才要你一起好好参详新的族产村寨。”
　　“那是自然……阿叔，您说我是再建个道观，还是寺庙？还是再开垦几片坡田？”
　　“坡田。”诸葛昀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包含的却是活命的大道。出家并非避世之法，田粮、族人、必要的武力和最要紧的智慧，才是活着的根本。“我看这里也可试试种些药材。”
　　“是，庄院和别庄里每株树底下，我都载有的茯苓。有土的地方，至少都有竹，起码有竹笋吃、茶叶喝，还有竹林杂草养鸡犬羊只。”
　　诸葛昀不再与事必躬亲的侄女讨论细节。他只需要知道，即使是不太肥沃的山地，侄女也能弄出吃喝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