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竹素》梵天Suzy

29、第二十九章

　　嗖——噗——
　　诸葛岚看都不看被乱马踩在脚下的那名中箭的敌军，迅速将箭放入硬弩，继续找下一个倒霉鬼。
　　攻下宫城的主力不是他们这支队伍。但是听说那支王氏为主帅的“义军”比侯景的军队更恶劣，激起的民愤更大——幸好她将自己人全部撤走了，不然，那些人手没有死在侯景军的刀下，却会亡于“勤王”军的刀下。
　　总之，都不是明君所为！
　　看到沿途平民尸体再次遍地的惨状，诸葛岚彻底寒了心。
　　她现在只负责保护五堂叔，顺道掩护刘礼他们的后背。至于其他的人和事，与她半文钱的关系也无！
　　“阿岚，大势抵定，你可以回去了。你祖父身体不好，山中又有暴雨、一些坡地和农舍被淹。”诸葛昀也看不下去了，转头就让侄女立刻走人。至于老爷子身体情况——反正老人家有了年纪，一年里总有小半年不太爽利。
　　诸葛岚也不推托，点点头，“这就走。”
　　“我也想走了。”刘礼根本没把父兄的叮咛放在心里，这四处劫掠烧杀还配称“义军”？呸！一群混账！“哦，顺道去你家把帐结了，再看看你帮我置的新庄子。”
　　“行！”
　　一声呼哨，训练有素的部属们立即归拢过来。不过一刻的光景，就准备好可以回家了。
　　诸葛岚不由分说地硬是留下陆贲照顾五堂叔。诸葛昀想了下，同意了。侄女的人手，武艺、经验还有逃命的本事都是一等一的好，他有的地方确实不如晚辈，至少脸皮没有诸葛岚的厚。
　　与其他子弟拼命往前几批入城的军队里钻不同，诸葛岚只是让一名传令小校和熟悉的副将说了声，然后不等回复就走了。至于别人对自己做事的方式有什么想法，则完全不在她考虑中，基本上，五堂叔在面子上点头就行了，即使五堂叔内心不赞同也不会影响她的决定。好在她家这一支因为家史特别，对一时的荣耀、君王、权术等并没有多少兴趣——倒是在自保方面少有人能及。

　　***

　　建康，宫城
　　诸葛昀清清淡淡地作别，大袖一挥，什么都不要地就带着区区十几个衣着普通的部下走了。他来，只是为了推翻叛孽的混帐，目的达到，即潇洒离去。徒留想法截然相反的两批人，一批人感慨着不愧是武侯之后，另一批则嘲笑他是傻瓜，而后者的人数更多。
　　当然，一个区区中等小士族诸葛氏的离开，不会激起任何涟漪。王谢被屠戮大半，南迁士族与吴郡大族之间的斗争明显偏向吴郡本地豪强这一边。只是，西南蜀中尽丧，大江以北也大多不在建康控制之下。
　　“萧氏到头了。下一姓……至少现在的这些姓氏，都长久不了。”诸葛昀追上走得不快的诸葛岚时，这样评论着。“……我们还是韬光养晦着，保住自身吧！”
　　“阿叔说得是，我只要努力让父亲、祖父、舅舅、兄弟姐妹们，还有那么多依靠我的人吃饱穿暖、没有刀兵加身之险……也已是我能做到的极致了。”诸葛岚此时心底在感慨：难怪族长铁定要培养五堂叔为下一任族长呢，不迂腐、不功利，知道家族的重点所在，这才是族长应该做的！当然，实力、名望、平衡及权术这些也是必需的，这一点上头，她家俩口人以及她的舅舅们，能完完全全让族长与下任族长非常放心：爹和舅舅们要么不高兴、要么没本事问鼎族长之位，非但不可能与五堂叔争，还会因意见合拍而支持他。
　　“呵呵，你个女孩子家的……难为你了！”诸葛氏那么多年轻的孩子，能如阿岚这样文武双全的很少，女孩子则仅此一个！“过两年，太平了，找个不错的男人入赘吧！我看刘家那个小子不错，反正他是个次子，又无心功名，不妨谈一下。”
　　“阿叔，”诸葛岚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起一个皮笑肉不笑的无奈表情，“等我多攒些聘礼再说。这几年，我都没挣到什么，还欠了手下不少脱籍的事……不过幸好认识了位陈姓将军，估计着将来挺有势力，可以找他帮忙，这样我花费的关节钱财应该会少很多——”
　　“……”惭愧，家教实在不好！他们家的女孩子出口就是钱啊财啊杀人放火什么的，太太太不贤淑温良了！！呃，话说回来，他十八岁的小女儿贤淑温良，却因为战乱死了两个未婚夫，现在正在物色第三个，看样子二十岁才可能嫁得出去。也许他也考虑招赘个家族俱亡的男子？也许如陆骞这样到哪里都不太受待见、本人却是十分出色的混血赘婿是更好的选择……
　　叔侄俩人各怀心事，然后又过了一天，刘礼处理掉些事情后赶上来。
　　“阿岚，建康的房子现在便宜了不少，特别是铺面、低了两成左右，你有没有想买些？”
　　“你买了？”
　　“买了书院边的两间，还有河边的一间，但那一间很大。官府开门第一天就换好了契书。”他一半用钱，另一半用粮食兵器，而卖家则是攒一批钱财物资好举家迁往会稽，所以买卖双方对这笔交易都很满意。原本他自己是没有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宅产的，但现在有了！哦，算上诸葛岚给他私下置的庄子，山里和城里两处，也足够保证他和一批忠仆的富裕生活了！
　　“我讨厌建康！这样，我若有多的货，就都交给你的铺子。不过原有的那些不能卖给你，那是家里的东西，不是我自个儿的。”除了在晋阳有处自己名下的小宅院，诸葛岚不在任何大城里置产，她只热衷东占一个山头、西据半片坡地，还弄了一小块滩涂，正让人在试验晒海盐——不过那点分量大概只够自家用。
　　“行！你那里有好的人手，借两个掌柜的过来吧。我分你一间书院边的书纸铺，只卖你做的纸。”
　　“……成！”俩掌柜人才换一个独家纸铺，大家都不吃亏。“嗯，喝点茶”
　　“好呀！我这次出门，除了马和刀，什么都没带。享用的东西全部送去父亲母亲那里了——”
　　“喂，弯刀？”
　　“等等，我带了两把过来，之前怕人看到，一直藏着。”要是父兄在，早就全部献上去换官位了！可他实在不爱当官——这当了官，要么尽忠而死，要么贪生怕死，何必呢？！他宁愿在林间庄院里自成一统、衣食清淡，而不是整天对高位的人献媚行礼、对下位的人颐指气使。
　　“唉唉，你能不能再便宜点。八百支箭得做半年不止啊！”
　　“每个月给一百五支箭好了，我会每旬去收货。”
　　“……”不要脸的小商人最怕的是什么？是碰上更不要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