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我心》施婉

3、３

　　“依依！看见我的手表没有啊，我一顺手又忘记放在哪里了。”楼彤临出门突然又叫起来。
　　依依低头一笑，到桌上把那本《文言文修养》打开，找到了手表交到楼彤手上。
　　“哇，依依啊，你有当侦探的潜力哦。”楼彤惊讶不已。
　　“你要是叫我，我也一样找给你啊，笨蛋。昨晚边看书边拿手表计时的不就是你自己吗？不过两个礼拜，你的习惯大家就都知道了，逮着什么就往书里夹。”赵颜不以为意。
　　“真的啊？”楼彤皱着眉头，看到丁依和金静都朝她点头，开始反省起来。
　　“走啦——”赵颜将她们推出门，锁了门。“不要迟到比较好哦。今天是‘米老鼠’的课。”
　　“糟糕，我忘记了，变态的呀，自己早到，还说什么比她晚就算迟到，搞什么啊。”
　　“她是想叫我们学会尊敬师长吧。”比起楼彤的愤慨，丁依宛如一阵清风似的，说的淡极了。
　　“依依就是好脾气。”金静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微笑着发出赞叹。
　　其实这个“米老鼠”——呀，都怪彤彤，老叫她米老鼠，带出习惯出来了，应该是米舒教授，讲得很好啊。就是不苟言笑了些，同样是鼻梁上架着眼镜，眼睛里发出的光却是和林教授不同的，有点“你们不知所谓的话给我小心点”的感觉。
　　丁依认真记着笔记，却偶尔止不住思绪，游起了太虚。
　　那个南宫尉，有阵子没有见到了，真难想象，看起来那么随性的他竟然学的是法律。
　　他身上的感觉真的很熟悉，熟悉到见了两次，两次都失仪。
　　“依依，爸爸这次可以休息一个月，终于可以和依依多呆些时候了。”
　　“真的吗爸爸？带依依去游乐园吧，依依想和爸爸有开心的回忆，以后爸爸不在依依就可以想着爸爸带依依玩的高兴事情了。”
　　“依依乖——爸爸一定陪你玩你想玩的。”
　　爸爸……爸爸……
　　丁依的手隔着衬衣抚着挂在颈间的链子，坠着的是个小的银色船舵。
　　爸爸呀，喜欢大海，喜欢出海，连送给我的都是和船有关的东西呢。
　　她恨夺去爸爸生命的大海，可是，那却是爸爸最爱的，教她想到爸爸，都不忍心去怨恨爸爸的所爱。
　　“儒家思想的创始人是春秋时的孔子。孔子提出‘仁’的学说，要求统治者能够体贴民情，爱惜民力。他主张以德治民，反对苛政和任意刑杀。他的学说后来成为我国2000多年封建文化的正统，对后世影响极大……”
　　游神回来就听到了一段关于孔老夫子的话，好严肃啊，这个米教授，自从见过还没有笑过吧？米老鼠？人家米老鼠可是一直笑的说。
　　“这次课后的学习是自学整理封建社会的统治思想儒家思想的产生、改造、发展的基本路线及其与封建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制度的关系。”
　　底下的学生没有一点声音，米舒教授对这个反应似乎很满意，收拾课本，吹弹手上的粉笔灰，“没有规定写多少，也并不是要整理全，能写多少就多少，我是要看认真程度。”说完就走出了教室。
　　在她离开后，教室里哀怨声四起——
　　丁依转身坐在后面的赵颜；“后面没有课了吧？”
　　赵颜点头，“是呀。到时候吃午饭了。下午想干什么？”
　　“是呀，来了要半个多月了，去哪里玩吧？”楼彤凑热闹地靠过来。
　　金静听她们一言一语，开口道：“不用算我了，我有约了。”
　　一语毕，三个人都挑眉看她，“呵呵，表演呀，三个人动作那么齐。”
　　赵颜说：“没有听你说有在谈恋爱啊。”
　　“错。没有提不代表没有。是青梅竹马。”金静给三个人一个甜的发腻的笑。
　　“静啊，真不够意思哦。”
　　“我家大熊可是好人的说，有机会介绍给你们。”
　　“我们学校的？”
　　“不是，K市飞扬的。今天过来了，明后是周末。”
　　“真好啊。”楼彤眼露羡慕，“什么时候我也想有个……”
　　“会有的，我们宿舍的都是美女，一定会的。好了不说了，我要去接他的。拜拜。”金静翩翩然就离开了教室。
　　“难怪昨天晚上老问我们穿哪件衣服来着。”楼彤笑。“啊，我们去吃饭吧。”
　　“我有地方要去，就不陪你们了。”丁依开口。
　　“什么？”赵颜皱眉，“又一个，不会你也……”
　　“没有啦。我想去个地方，对不起啊。”
　　“没关系啦，你有事情嘛。”楼彤挥挥手。
　　丁依笑笑，也离开了。
　　“你不觉得，依依有的时候很奇怪吗？”
　　“是呀——谁没有一点自己的秘密呢？只要她是个好朋友，就好了啊。”
　　“那是，好朋友。”

　　丁依在学校门口的超市买了盒酸奶，就开始站在大门口的站台等公车。很安静地啜着吸管。
　　南宫尉早早吃完午饭，原本打算趁午休时间在下午上课前到学校附近的书店看看，买些书的，却不经意地看见了站在站台等车的丁依。
　　她真安静。他看着她站在那里，静静地喝着酸奶。想起跟她说起改名字的事情的时候，她笑的样子。很像一个人，他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其实她很漂亮，应该常常笑才对啊。
　　倏地，眼前浮现了那一抹失望的眼神。
　　为什么？他想知道。
　　车子来了。
　　他的肢体已经比思考先行地追了上去。
　　她没有发现他。上车后她就翻出了背包里的地图，他则一个大步走到了她的座位后面。
　　一向把帽檐甩在后面的他，现在戴正了帽子，并尽量往下压。心里嘀咕起来，“怎么有点偷窥的感觉，真不得了。下次还是不要了，我居然也有冲动的时候。”
　　就这样，他一直跟着她，下车，上车，再下车。过了好久。
　　“这里是！？”在最后一站，他下了车，已经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丁依在站台站了一会，回头一笑，“到了。你准备一直都不和我讲话吗？”
　　他大惊，脸上竟有点热，“嘿嘿”一笑，习惯性把帽檐向后一转：
　　“哈哈，这么巧啊，你也来这里啊？”
　　“……”
　　“那个……”
　　“……”
　　他看到她一直笑，羞愧感顿然而生，决定坦白：“我不是有一跟踪你的啊，只是看你在学校门口的样子有点奇怪，担心你出什么事情，你才来这个城市，怕你迷路。”
　　他认真道歉，“对不起。”
　　“来了就一起去看看吧。”
　　“爸爸，我想去看看爸爸一直都看得到的大海。”
　　“依依，大海很漂亮啊。蓝色的，溅起的浪花却是白色的。”
　　“爸爸带依依出海吧！”
　　“当然可以啊，等依依长大就可以了。”
　　“那我要先学开船才行……”
　　“哈哈，我的依依——”
　　爸爸……爸爸……
　　依依终于看到大海了。
　　“原来你是来看海的啊。”南宫尉看到大海，听着海浪声，不由兴奋起来，“哇，真壮观啊。我一年级的时候居然都没有来看过呢！”扭头一看，丁依却没有很高兴的样子，一下自叫他的热情冷了下来。
　　笨蛋！怎么就自顾自开心起来了呢？
　　走到她身后，想说话，却叫他这个老师赞赏的优等生不知道如何开口。
　　要问什么？还是要安慰？可是他们才见几次面呢？她的事情他不知道。只知道，脱去那种让人不安的安静，她会是最可爱的女孩。
　　“爸爸，你一直没有能说话算话。”
　　他伸向她肩膀的手停住了，慢慢缩了回来。
　　她的眼神开始迷离——
　　“依依啊，叔叔告诉个事情，你——”一个大个子中年男人坐在车上，不住地搓着手，眼睛红红的，几次欲言又止。
　　丁依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太不好的感觉了。这个李叔叔见过几次了，每一次都是谈笑风生，今天，从在她的学校门口等她，见到她，再带她上车，一次都没有笑过。
　　“李叔叔，我满18了，是个大人了。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说。”丁依甩开心里不好的感觉，露出一个笑。
　　“依依——”李军的眼泪止不住了。
　　“依依——你爸爸他……他再也不回来了……”
　　“……”丁依的笑容都来不及收回。
　　什么意思？再也不回来了？
　　“依依，这次爸爸要好久才回来了。”
　　“要多久啊？不过——没有关系哦，爸爸你看，我领到身份证了！我成年了！我呀，独立生活久一点一点问题都没有哦！”
　　“是吗？给爸爸看看，嗯——怎么照的照片还是那么小啊——”
　　“爸爸——”
　　要多久啊——不过没有关系哦。
　　不，不是的。有关系的——
　　“爸爸他——又说话不算话了……”李军看着笑着、泪水已经肆无忌惮的丁依，心里更加难受万分。
　　刚刚满18岁的丁依，在一个有着灿烂阳光的下午，被无情地告之，失去了时刻在心里千万分牵挂的亲爱的爸爸。
　　“爸爸，我想你了——”丁依的唇畔轻轻逸出一句话。
　　南宫尉静静地站在她身后，他明白了一些，他知道，他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就这样陪着她，比什么都好。
　　“嘟噜嘟噜嘟噜……阿SASA……”
　　手机突然叫起来，他拿起来，看屏幕，是成仰。
　　“喂，什么事情呀？”
　　“你小子是不想活了吗？老秋的心理学都敢逃课啊？瞧瞧几点啦！”
　　“糟糕！我忘记了！”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翘了秋霸王的课，这下可惨了。期末考不到九十以上别想过关。
　　“我的老天，那么重要的课居然忘记！！我服了你了。你自己搞定！”
　　挂断了。
　　南宫尉抓着手机脑子里拼命想对策。装病么？可惜我的身体好得没话说。事假？什么事情呢？跑来看海？昏掉，直接被赶出教室。
　　丁依听到铃声，又听他的口气，猜出了几分。
　　“翘了不该翘的课了？”
　　他尴尬一笑，“嘿嘿，是呀。比林教授还难缠的。”
　　“对不起。怪我。”
　　“哪里的话。是我自己的问题，就这么跟来了，你都没有怪我跟踪你呢。”
　　“等我一下。”
　　丁依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漂流瓶，她走向海，用力地扔了出去。
　　两个人并肩坐在了公车的最后面。南宫尉不时侧脸看她，竟然觉得她有一点点眼熟。这么近的看，还是很漂亮，肤色真白，不笑的时候很文静，太过安静的时候，感觉她周围的空气都凝住了，一股幽幽的情绪不停地漫出来。
　　是因为她的爸爸吗？大海。她的爸爸是出海身亡的？瞄到她的手上的手链都是坠满小巧精致的的船舵和船锚。是想让和爸爸有关的东西在身边而感受到爸爸的气息吗？
　　“我能知道那个瓶子里是什么吗？”
　　丁依看向他，顿了一会儿。
　　“不告诉我也没有关系啊。我只是好奇……”
　　“给爸爸的信，爸爸走了之后，想和他说的话只好写下来，无处可寄，大海，是离爸爸最近的。希望他可以看到。”
　　南宫尉心底升起柔柔的呵护感。这个脆弱又坚强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