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云录》月下猫娘

3、第二章

　　侧耳倾听着屋外的锣鼓喧天，袁希照竟没有一丝心疼的感觉，有的也只是麻木。
　　原来，心死了……就真的无所谓了……
　　暗自伤感的叹了口气，不知何时，泪已滑落颊边……
　　“呵！呵！原来--我还有感觉……”
　　伸手接住滴落的泪珠，袁希照伸舌轻舔了一口。
　　苦苦的，也涩涩的……就好象，他现在的心一样……
　　不会再为自己的痴心难过，袁希照起身来到了窗前，就着明月，他翩翩起舞。不比赵飞燕的掌中舞，袁希照的身形多了一份飘逸，少了一丝妖娆。
　　漫步走入湖中，袁希照随手折断了一支夜莲。顿时，莲香四溢，满院飘香。
　　白莲像他，虽清高但却也可怜，只能在湖里任人攀折而不得有任何怨言，因为那便是命……
　　举步回房，不经意间他望见了梳妆台前的一面铜镜，镜中之人也同样的回视着自己。
　　过于白皙的肌肤，纤细文弱的身形，黯淡无神的眼眸依旧美丽而高洁。
　　他，好恨……好恨这张可比芙蓉的娇颜！既然上苍无意让他做个女人，那为什么又要给他如此一张倾倒众生的脸？！
　　“为什么？！”怒吼出声，袁希照举手摔落了铜镜。
　　顿时，破碎的镜片像雪花般洒落一地，发出了一道道耀眼的光芒。
　　着了魔般的蹲下身体，袁希照缓缓的拾起一抹碎片。
　　不活了--没有心的世界，他再也不需要了……既然无法不再爱他，那就让他恨自己吧！
　　毫不犹豫的一刀划下，血珠儿顿时无措的飞溅开来。
　　血，艳红美丽的色彩，仿若珍珠般洒落一地。染红了他洁白的衣衫，染湿了他苍白的娇颜，却怎么也染不上他早已断落的心弦。
　　心，死了……
　　人，也应该差不多了……
　　￡￡￡￡￡￡
　　灯火通明的王府之内，瑞德欣喜的步入洞房。今夜，是他实现承诺的大喜日子，为了今天他足足等了十六年。
　　希照，就算无法给你一个妻妾的名分，我却也同样可以让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
　　带着几分醉意，瑞德振臂挥落了头巾。蓦然变脸，瑞德惊愕的吼到：“怎么是你？”
　　“瑞德大哥！我，我怎么了……”不知他为何如此脸色大变，原本还有点欣喜的上官霜红险些被他吓了一跳。
　　“你……说！怎么会，怎么会是你？！”猛烈的摇晃着她，瑞德几近失控的大吼。
　　为什么会是她？为什么不是他的希照？这怎么可能，为什么会这样搞错？
　　难道说……
　　苏公公你居然敢背叛我？！
　　“你，你在说什么呀！瑞德大哥，难道说……难道说你娶的人不是我吗？”被他晃得头晕眼花，上官霜红不解的叫到。
　　“不是！当然不是！我娶的是……我要娶的是……”他要娶的人，不是她！而是……
　　“希照！”
　　“义父？”惊愕的倒抽了一口冷气，上官霜红险些因他的话而站不住脚。“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义父？瑞德大哥，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不！这是真的。我要娶的人就是你的义父。要不是因为出了差错，现在站在这里的人绝对不会是你！”
　　说罢，瑞德连一刻也待不住的转身向马厩的方向赶去。
　　“你要去哪里？”刚刚自他的话中震醒，眼见他要离开，上官霜红赶紧上前拉住他问到。
　　“我要去找希照！女人，让开！”见她挡在路中，瑞德更为不满的吼到。
　　“不！不让！我绝不让你去找他！”这是她好容易才得到的幸福，她绝不放手！
　　“既然你已经娶到了我，我就要你对我负责！”蛮不讲理的紧抓住他意图推开她的手臂，上官霜红说什么都不肯放手。
　　“放开，女人！不要逼我出手！”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瑞德这一次是当真动怒了起来。
　　“不行！我绝对不会放手！我要你爱我，我不要你去找我义父！”她不相信！她不相信以她的美貌会比不上她义父！“你爱我的！瑞德大哥，你爱我的！”
　　“放肆！”毫不留情的出掌将她击开，瑞德天生混血的灰眸绽放着愤怒的红褐。“从来就没有人能要求得到我的爱！而你--根本天生就没有这种资格！”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难道说，以我的美貌还及不上他吗？难道说，你就从未对我动过心吗？凭什么你宁可爱上一个男人也不愿爱我？！”愤然的吼着，上官霜红不相信他竟然会就这样推倒她。
　　“凭什么吗--？哼！一个本该抄斩的罪臣之女，你凭哪一点让我喜欢？！我老实的告诉你吧！十六年前，若不是因为希照甘愿为了你而委身于我，你以为我会放过你一条生路吗？而如今的现在，若不是知道只要跟着你便有可能见到我朝思暮想的希照……告诉你，别说是碰你一下了，我就连见到你都会觉得恶心！！”
　　震惊于他突来的残暴恶语，上官霜红顿时变的全身僵硬。原来……
　　原来自己在他的眼里只是个侥幸逃脱的罪臣之女……
　　原来、原来瑞德大哥会对她好，完全是为了义父！
　　原来……他想娶的人从头到尾都只有义父！
　　原来……一切都是她的一相情愿！
　　“骗子，骗子！所有的人都是骗子！都是骗子！”
　　义父欺骗了她身世，瑞德大哥欺骗了她感情，而她自己又骗了自己什么？
　　“骗子，全是骗子……我不相信，这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疯疯癫癫的追出了房门，上官霜红一失足便跌落入了水池里，结束了她短暂而又虚伪的生命。
　　￡￡￡￡￡￡
　　“希照！你在哪里？希照！希照--！”疯了似的满屋子乱跑，瑞德终于在最接近莲池的一间屋里发现了他的倒卧的身影。
　　惊惧于整地的鲜血，瑞德险些就此呆掉。
　　“希照--！”飞似的赶到他的身边，瑞德几乎是颤抖着将他扶起。“为什么？希照，为什么你要这么傻？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你可以等我的，我要你醒过来听我的解释啊！”
　　迷蒙的感觉到一个微热的物体在呼唤着他的名字，袁希照困难的睁开了眼。
　　“是……你？”
　　艰难的发出声音，早已失去血色的双唇微微的上翘，硬是勾勒出一道凄美的笑容。
　　是梦也好！至少在他临死的那一刻，上天依旧又让他见到了这一生中唯一爱过的无缘之人。
　　能够就这样静静的死在他的怀里，他觉得自己好满足……真的非常满足……
　　“希照！不要，我不要你死！活下来，求你！活下来，听我解释啊！我是来娶你的！我是真心想爱你的呀！希照，你听到了没有啊！希照！”痛苦的呼唤着怀中逐渐冰冷的身体，瑞德不顾一切的吼到。
　　缓缓的摇着头，袁希照依旧牵扯出一抹虚无梦幻般迷人的笑容。
　　“够了……真的够了！瑞德，如果你还有一点心的话……就放了我吧！我……累了……真的累了！”缓缓的合上双眼，袁希照不想再去看他那张憔悴不堪的脸。
　　他给的伤害，伤透了他的心……
　　对自己的欺骗，也着实让他感到了疲累……
　　现在的他，真的累了！好想，好想就这样睡过去……永远，永远都别在醒来！
　　怀抱着他最后的幸福，永远的安睡下去……
　　“不！不准！我不准的！希照，醒过来！我说过，不准你死的！我说过的！”
　　该死的！他想再看清楚他的脸，可是眼泪却不受控制的倾泻而下。模糊了他的视线，却也使他看清了自己混沌已久的心。
　　“希照……希照！你听到了没有，我爱你的！我是真心的爱你啊！”早在十六年前相遇的时刻……
　　为什么到了现在他才能说出口呢？为什么他不早一点告诉他呢？自责、痛苦逐渐的将他淹没……
　　寒风无情的自窗口吹入，紧紧的环抱住袁希照早已僵硬的身体，瑞德怎么样也不愿放手。
　　静默的时空仿佛从未有过任何的改变，轻抚怀里惨白的唇瓣，瑞德的眼里有着虚无的笑容。其实……就这样环抱着他的尸体，慢慢的陪他死去，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希照……你说是吧？
　　￡￡￡￡￡￡
　　突来的狂风席卷起一阵薰人的花香，昏黄迷幻之中徒然多出了一个妖媚的男子，灰黑色的眼眸正满含兴致的凝视着眼前凄惨的一景。
　　“你是谁？！”
　　紧张的出声询问，瑞德已下意识的摆出迎战的架势。
　　无论对方的身份为何，只要他的出现有可能会带走他的希照，那他就一定会反抗到底。如今的希照已是他一个人的，谁也别想要抢做他！
　　面对他毫不掩饰的敌意，妖媚的男子无所谓的懒散一笑。微低下头，让他看清楚自己与他相似的眼眸。
　　“你--！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眼眸？！你究竟是谁？”
　　一时间被他带笑的灰眸所震愕，瑞德从未想过在这个世上还会有与他及母亲相同眼眸的异类存在。
　　看他如此吃惊的模样，男子难得好心的笑着开口：“不必惊讶，我可爱的小族人。说句实话，或许你还是我的子孙呢！”
　　“这怎么可能？”紧皱着眉，瑞德显然并不太相信他的说辞。
　　轻笑着打量他的周身，男子更加肯定的说道：“为了让你信服我的，我可以考虑完成你的一个愿望，来做为欢迎你加入本族的礼物！”
　　愿望？“你是说你可以救活他吗？！”激动的直扑上前，瑞德失控的吼着。
　　“等等！我可没说我能救活他。况且他也已经死了那么久了，就算我的法力再怎么高强也不见得能够改变眼前已成定局的事实啊？”
　　“这么说来，你依旧是在……骗我。”眼神黯淡的放开了双手，瑞德冷冷的回到。
　　“不！不，不……我可没有骗你。要知道本族中人不仅可以修炼到极高的法术，更有着几近永生的生命力！如果你还想再见到他的话……可以答应我的条件试试看哦！”
　　“什么条件？”只要能够再见到他，就算要他从此不再为人，他也甘愿。
　　“你放心吧！即是本族中人，这个条件自是不能算难。只要你能够回来并接掌整个‘肯恩家族’，继承你原本应得的地位，一切的道德伦常都将匍匐在你的脚下。当然啦！在此期间，我都会帮你的！”男子笑得邪魅，脱口而出的条件，丰厚的令人目眩。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帮我？”不敢置信的蹙紧眉头，瑞德不相信他会提出如此简单的条件。
　　“为什么？！”惊愕的重复了一遍他的问话，男子显然因他的问题而感到可笑。为什么……呢？
　　一切……就当作是他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想象着他回忆里的笑容，男子的眼神略微的一暗，可随即又恢复了原本的光辉。笑了笑道：
　　“不必再执著于什么原因了！我只能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我便来这里听你的答复。”
　　仿若来时般的虚幻，男子走时也未留下任何的痕迹，只除了满地的花香……
　　“……希照。”
　　低头凝视着怀里早已丧失温暖的娇躯，瑞德再一次默念着他的名字。还要再过多久，他们才能够再一次的相遇呢？
　　可是无论如何……下一次，他决不放手！
　　暗暗的在心底里发誓，瑞德再一次收拢了双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