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落成埃》今咽绝

4、第一章

　　[3]
　　“喂。”
　　“是我。”
　　“有什么事？”
　　“今晚可能有事走不开。你一个人回家可以吗？”
　　“好。”
　　“那就这样，路上小心。拜拜。”
　　“拜拜。”
　　他挂了电话，还是放心不下。
　　可是作为班长的他，又必须开会。和副班长，一个女生一起。
　　也许，她是他在班上唯一一个有点好感的女生。
　　只是因为有着相同的姓。
　　宁依倪。
　　宁冰怨。

　　其实无非是要每个班都交一份计划书而已。看着年级主任站在讲台上正眉飞色舞，涛涛不绝，他一时不禁跑了神。
　　这样费力的讲，他就不觉得累么？他的细胞是无限的吗？
　　或许是因为他的演讲再连绵不绝，也终是赶不上细胞分裂的速度吧？
　　他这样讽刺的想。
　　旁边的宁依倪推了推他。
　　他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主任在喊他的名字。要他上台发言。
　　他心中叹了口气。
　　缓缓起身，走向讲台。

　　“你有事吗？看你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要不然你先走吧，我开了会后告诉你内容。”
　　他发表意见后，她向他说道。
　　他怔了一秒，抬头望着她。
　　许久，他说：“好。”
　　他站起，又补充道：“谢谢。”
　　“不用。”
　　于是未经老师同意，他便离开。

　　怕她早已离开，怕与她恰巧错过，他什么都未多想，匆匆来到她学校。

　　如果是命运，如果是上天的安排，那么身为凡人的我们，就算倾尽所有，又如何能改变早已注定的一切？
　　每个人身上都有一条无形的枷锁，自出生便有。只是没有人清楚，有一天那枷锁会不会随着人一同离去。

　　望着她面前的男生，他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你的男朋友今天没来接你？”
　　“他不是我男朋友。”
　　“不是？那你们每天一起回家干什么？”
　　“要你管。”
　　说完转身就走。刚走一步，被他拉住。
　　“别急着走啊，一起出去玩吧？”
　　还没等她开口，身后便响起一个声音：“放开她。”
　　她回头，怔怔看着他。
　　那个男生松开手，扁扁嘴：“来了，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他说完转身离开。
　　她低下头，长发自耳边垂下。他看不清她的脸。
　　“回家吧。”他语气中没有一丝感情。
　　“他是隔壁班的，见过几次面……”
　　还未等她说完，他便打断：“哦。”
　　她停下没再说话。
　　他又走了几步，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略带讽刺的声音：“你赶过来干什么，怕我又出事？”
　　他回头，才发现自己已和她已隔了两三米远。
　　“你以为我还是以前的那个胆小鬼？”
　　寒冷。浸入心底。
　　他突然发现，刚刚走的太匆忙，书包里竟未装一本书。
　　好象真的回不到从前了。
　　明明只隔了两三米远。
　　却仿佛她是在河的那面。
　　就这么，咫尺天涯。

　　记得很早很早以前。
　　他躺在床上，展转难眠。
　　他听到门关上的声音，知道妈妈回来了。于是他赶快闭上了眼。
　　她轻轻走进屋里，吻了他的额头。
　　然后又轻轻离开。
　　他悄悄下了床，走到门口打开一条缝。
　　昏暗的客厅里，瘦弱单薄的背影微微颤动。那因过度操劳早已两鬓斑白的女子，手中紧紧握着一张有些发黄的照片。
　　他知道，是家里唯一的一张全家福。
　　照片上的三人，都笑得那么开心。
　　其实他爸爸在他刚出生不久便到外地去打拼了。直到七岁他才第一次见到了那个被他称为爸爸的男人。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威武高大，他看到的只是一个因为长期在外经商而太过疲倦的中年男子。
　　那一天，妈妈露出了他七年来从没见过的笑容。她未曾埋怨过一句，买菜、做饭，还照了一张全家福。于是他明白，在妈妈心中，最重要的人不是他，而是那个男子。
　　或许，能见到自己最爱的人对他妈妈来说是最幸福的事。有了这份幸福，其他什么都不再重要了。就算是七年孤独而又漫长的等待，就算是为了生计放弃了自己的理想而日日夜夜的打工，就算被迫牺牲了一名女子最宝贵的青春，就算只有三十多岁却早已两鬓斑白面容苍老。只要又见到了他，其他，真的一点也不重要了。
　　他没有妈妈那般的喜悦，却也笑得格外开心。七岁的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我有爸爸了，我终于不会再被人嘲笑了。
　　几天之后，爸爸又让他明白了一件事情。上天终究会怜悯那些不幸的人，幸福终将会降临在可怜人身上。只不过，幸福往往只如烟花般，绚丽、多彩，却又太过短暂。留下的，唯有永久的痛苦、难过与悲凉。
　　那天，妈妈背对着门缝里边的他，看着照片喃喃自语。
　　――为什么，我们就这么的咫尺天涯了呢。

　　七岁的他，十年来一直未懂。
　　咫尺天涯，那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现在懂了，算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