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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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我到底怎么了？
放眼望去，一度被我误认为黑夜破碎的痕迹，渐渐在大地上拼凑成一片庞大的影子。
影子？
是……我的么？
未免大得有些离谱啊……
我记得恐惧曾经来过这里，但是随着某些突发情况的脱节，又匆匆离开。
小冷率先发难，细长的单手剑一挑，估计在继续刚才被中断的攻击；断臂反手执匕首利落抵挡，翻身跳上残垣的动作亦不含糊，却只守不攻。
一个孤注一掷，一个心不在焉。
之间差距不言而喻。
等等，差距？不对劲……我开始用最浅显易懂的方式，计算这两人过招的次数——
一，二，三，四，五，六，一，二，三，四，五，六，一，二，三……
奇怪，那个，好像我碰到一点点麻烦了诶。
以前掰手指头，随随便便就可以数到“十”的，没道理出这种差错。一旦有一天掰不到第十根指头，我还真没想过后面的计数该如何继续下去。
剩下的指头跑哪去了？
视线垂落胸前，两只覆盖鳞片的鸡爪子蜷缩在一起。左指三枚，右指三枚，果然比以前少许多。
哼……再找找。
视线跳过萎缩的手指，往下落，一个圆滚滚的黄蜂肚囊正不甘寂寞的向外发展。
呃……换个地方找。
视线越过臃肿的肚子，继续往下落，两只肥硕多肉的熊掌遮遮掩掩的躲在肚皮后。
唔……它们好像是脚趾头。
视线滑过粗壮的脚丫，不经意的往旁扫，一条丰美有力的壁虎尾巴意兴阑珊的盘踞在脚边。
唉……算了，找不到，我投降。
“对自己的原貌满意吗？”
鸡和黄蜂和熊和壁虎的杂交品种，让阁下也长成这副德行如何？
“怎么办？我彻底迷上现在的你了。如果上头来讨你，我会舍不得放手呢。”
我低头，数手臂上的鳞片到底立起几块来……六块，啊，很多个六块。
“真没想到，我差点不知自己错过了多好的材料，幸亏埃尔伊维安又把你带回来。不过……”轻轻浅浅的戏谑忽而贴近几分，“你们这一族不是最讲究至高无上的尊严么？居然把自己伪装成低等人类，你还真是忍辱负重。”
嗯？这句话有语病。我偏头看向声音飘来的方向：“说清楚。”
黑葡萄色的破麻袋被风扯出放肆的姿态，青蓝色荧光的碎屑亦步亦趋牵在裙摆后。他悬浮在半空中，仿佛一只在白天也倔强发光的萤火虫，淘气，精明，又我行我素。
他甚至用有些无辜的声音回答：“伪装就是伪装呀。我很嫉妒呢，花很长时间也未必学得成的高等法术，于你却是与生俱备的，多不公平。”
正如我不懂你的嫉妒，你也未必懂我的愿望。这个世界如果太公平，那才会乱套。
再说了，为什么我要伪装成人？
“我本来就……”
“‘本来’？你以为自己应该是什么？人吗？”仿佛臆测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他表现得特别捧场，那样肆无忌惮的笑声甚至引起旁人侧目。
可事实上，这一点也不好笑。
你以为自己应该是什么？
他这样反问我。
人吗？
他毫不掩饰话里的讥讽。
“难道不对？”我听到一个迟疑但故作镇定的声音试图反驳他。
无异于以卵击石的反驳。
“那么你看看这里。”他笑够了，展开双臂，在废墟上空画出一个圆圈，仿佛规划出自己国度的边界——
“这里，在场的四个，没有一个是人类。”
阳光之下，空气中漂浮的尘埃清晰可见。
只要一仰头，看那些翩跹纤影偶尔沉寂在我的鼻尖上，我就会觉得这个世界其实也可以是无忧无虑的。
大地在我的头顶，裂开一道伤。它总会流淌出些什么，比如万里无云的天蓝，比如艳阳高照的白耀，又比如沙砾瀑布的金黄。不由自主的伸出爪子感觉那些自伤口边缘崩溃下来的柔软安静的碎屑，然后发现手臂的鳞片正在阳光中闪烁，可我，却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不记得，自己缩在这么狭小一道阳光下，已经站了多久。今天天气不错，本来很适合狩猎的。
本来。
谁想到会变成这样呢？我不过才迈出第一步，便一脚踏穿了地面，以相当惊天动地的绞酵瓿晌逄逋兜氐亩鳎恢甭傧莸降氐住?
蠢死了。
为什么这么蠢的事要发生在我身上？
细碎的黄沙，沿着遍体鳞甲倾泻而下，在脚边堆积。渐渐的，尾巴不见了，膝盖不见了，肚皮不见了……
很快，我也会消失不见吧？
跟那些渺小的生物一样，被流沙掩过，不知所终。
“……你想死在这里？”
声音离开我的嘴巴，飘出光芒笼罩的领域，仿佛被远处无休无止的黑暗吞噬殚尽，得不到任何回应。
“可是我……并不喜欢呢。”
我这才反应过来，它并不是我的声音。
那又会是谁的？
“我以为，和骨头相比，你对血肉更感兴趣些。”
自然。我撇了撇嘴，终究张开。衔在牙缝间的东西尚未落地，便被一只爪子握住。破破烂烂的黑紫色布料下，露出削瘦的身体。他的身体也似奶油做的，一根一根，森森白骨。上面有些粉碎的裂痕，显得残破且脆弱。
我想起把他含在口中的感觉，却并无鲜浓甜腻的味道。
无味的奶油，如果被放在阳光下，融化了，便什么都留不下了吧？
干干净净，仿佛从不存在。
“拜托……与其晒可恶的太阳，我宁可躺回你嘴里去……”惨白的手挡在他面上，指缝下依稀传出虚弱且厌倦的埋怨。
阁下把我的嘴当什么了？
弯曲脖子，放低脑袋，无意间，反倒把自己的大片阴影覆盖到他身上。
在我掌心的，只是一只虫子。小小的，白天里微不足道的萤火虫。
唯有黑暗能显现他的价值。
手指边缘露出一只眼，与我的视线相交。几近透明的阴影下，他的目光渗透锐利，淡薄且熟悉，刀刃一般。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在哪里见过似的……
鬼使神差，我对他开口，一如当初谁对我发出邀请——
“要合作吗？”
总算明白，主动说出这句话时会有何种感觉。
冷静，而且绝对是不安好心的。
“你总喜欢这样出人意料？”
不，谈不上我的喜欢，也不值得你意外。
“……给我的感觉，跟埃尔伊维安报告的完全不一样呢。”
证明你们两个很没默契。
“还以为你会直接把我丢下不管的……”
这个误会可大了。
与肥大的肚子相比，我的双臂显得短瘦单薄，这样子根本无法支撑身体爬出大地的伤口。丈量了自己离地面有多远后，不得不另寻出路。行走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世界，对于我这种习惯昼出夜伏的动物而言，简直有如逆天而行。
幸好，握在爪子里的奶油会发光。
其实他的光根本划不破眼前一丝一毫的黑暗，盲目前进时，四周依然有石柱沙坑之类的时不时偷袭我几下。可即便是微弱的光，也令我安心。不然，真怕我会本能的进入睡眠状态，在没有尽头的夜里，做永远不醒的梦。
踏进陌生的地下世界，本身就是一种冒险。正这样想着，我不慎撞倒了第六根（或者比六根更多）石柱，本打算快步穿过轰隆落石，事与愿违……似乎脚尖挂到什么东西了。
于是，以一声尖细得快要喘不过气的惊叫作为开场，我遇见了第一只住在地底的生物。
在此之前，我对地下居民的印象，始终停留在蚂蚁和蚯蚓的阶段上。可是，这只明显例外。
“你看什么？”
“这个……”我摇了摇爪子上捏的软绵绵的东西，“好多肉，肋骨上都鼓出两团球了。”
奶油与对面爪子里的家伙互望，神色微妙，静默半晌，把视线重新拉回我脸上：“……给你个忠告。”
“不要听。”
“但……待会或许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哦，迟了，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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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