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颜—正篇》←悠悠飘落→

2、引子二

　　瑞安元年

　　浓密的墨色缓缓的在夜空中扩散开，将原本明媚的茜色掩去。在无边的天际渐渐渲染开，令世间笼罩在夜的羽翼之下。如水般的月华四溢开，为这皇城蒙上一层朦胧的屏障，让人看不清，猜不透——在这瑰丽下所隐藏的黑暗。

　　寂静。雕栏玉砌的华丽宫殿，无处不散发出皇室的奢华。重重掩盖之下，除去那些空洞的华丽外，这里竟是如此的寂静、空虚。硕大的的空间内空无一人，而这些巧阁飞檐包裹之下的皇宫不过是个找不到尽头的迷宫。

　　“吱呀。”纤纤素手缓缓推开了一扇破旧的门发出了刺耳的推门声。曾经代表皇帝的赏识的精致的龙纹已经被时间消磨的模糊不清，失去了往日的荣耀与四处的富丽堂皇格格不入。同样雕刻龙纹的匾上，空无一字。

　　门被打开的刹那间，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一般，两旁的烛火纷纷依次点燃，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欢迎着来客。

　　飞逝的年华使它的角落早已爬满了纠结纷乱的蛛丝，却仍是可以依稀看出那极好的装潢与摆设。一旁早已腐朽却还是透着柔光的桃木桌椅，拂去尘土仍能看见桌角上一卷黄纸尚未写完，密密麻麻排列了无数个姓名，梁柱上细腻奢侈的龙凤雕刻——那代表了王的恩宠与重视。
　　从高的几乎不见顶的屋顶上垂下，一排排耸入屋顶的书柜无声地站在两旁，每一层都堆满了似是在在低低絮语的卷籍，密密麻麻将整个房间包围，而正对门的是从梁上悬挂起无数写满了字符的朱砂纸，高高低低没有任何规律可言。宛若是漂浮在空中一般，在着封闭的房间内缓缓摇摆着，无风自动。像是无数被囚禁与此处、得不到解脱的赤红色的灵魂一般，不得生，也不得死。

　　她伸出手，极其熟练的取下了一张看上去是近些年放上的朱砂红纸。与众不同的是比起其它写满了字符的朱砂纸，它仅仅只写了两个字，随意娟秀的小楷——洛曦。
　　而她却转手将它丢入两旁的烛火之中，朱红色的纸张瞬间被火焰吞噬。

　　重重华服之上，她的双瞳却丝毫映不出仍何神色。那般深邃无底的淡墨色，却在眼眸深处隐隐约约掠过一丝不易见的珀绿泛起层层波澜。空明如镜，似能包容一切，又像无言的死水，掩盖一切。
　　没有喜、没有忧、没有想、没有念，爱恨痴迷竟丝毫不入她的眼，若非要说她的眼里有些什么的话，唯有眷恋与那淡淡的哀，没有执念，没有欲望；那沉淀了哀伤与眷恋的深墨色里，便再也不剩下任何东西了。
　　明明是出世之人，却似淡世之仙。

　　层层的紫纱在风中反转飞扬掩去那素净的脸庞，衣衫之间的缝隙里偶尔一掠而过那般清奇绝艳的面容。衣襟上绣着的寒月映蝶才会令人记起这唯一配得起这一家徽的女子——越夕岚。

　　“夕岚大人。”远处一个素衣的女子斜灯而来。
　　手中精致的苏绣伞适时的撑开，小心的为她挡去了纷纷落下的花瓣，伞梢下露出一张清冷如莲的脸庞。

　　“夕岚大人。”又是一声。不带一丝的献媚、讨好，甚至不是恭敬或是卑贱，仅仅只是淡淡的，或者说漠不经心的一声呼唤。
　　“你又走出霜宁殿了。”语气里少许参杂着些责问，秀丽的眉不觉瞥起，揉碎了原本的淡漠与安静。换了别人在场定是会忍不住的开口责问这女子怎么会如此没有规矩，没有任何背景竟也敢这样与历代连皇室都忍让三分的越氏族长说话。
　　“因为，我也有很多是要做嘛。”她浅浅的一笑，语句里依旧轻描淡写。
　　越夕岚摆弄着的衣袖间留有上等的龙涎香幽暗的味道——那便是天子的分香之宠。而她薛挽芸却一闻便知，其中又参杂了点别的香味，何况那香原本便是出自她的手，只是在这宫中会点这种香的地方也只有……
　　“该回去了。”她垂下头，这宫中有很多事不知都总比知要来的好。
　　“嗯，然后你再为我焚上一柱’浮尘’吧……”

　　转过身，半掩上的门扉依旧摇曳，茫茫中有诚挚的歌谣传出，那是上古传下来的祭奠亡魂的歌谣，穿越的时间在此处用着奇异的音节不断的延续着这生与死。无论世间如何沧桑反复，王朝如何更换代替。只有这天地依旧，芸芸众生的生老病死、喜怒哀乐也不过是黄书一卷或是丹书一纸。
　　往事早已成云烟逝去，不过是浮生一梦。
　　而今，燃尽了的朱砂又会改变了怎样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