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Hr〗周一的清晨还在下雨（HP）》蔺以刃

6、第六章

　　I

　　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的水。赫敏勉强睁开双眼，试图发现自己的处境——

　　四方的铁笼，逼仄狭小，她尽全力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才勉强能适应。没有鞋，只有单薄的线衫套在身上，猩红色的。仿佛是在海里，或者其他什么，总之，看不到头的水包围着她。而铁笼带着她违反物理学定律地上下漂浮着，剧烈地波动。铁笼时常会被海浪颠覆，让她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倒立在海水中（是海水，她尝到了，又咸又苦），全身的血液同时逆流而上、冲上头顶，口鼻中灌满海水，无法呼吸，渐渐有了血腥味。她无法动弹。

　　而每每就在她深觉自己将要就此死去，铁笼又会再次在海水的作用下旋转。让她得以喘息。她睁不开眼睛，只是长大嘴巴尽可能地呼吸，鼻腔中满是血液的锈味，而很快地，她感受到自己肺部的血管也破裂了。睁不开眼，都是海水，混合着雨水，像利刃隔开肌肤。只能勉强撑开一条缝，努力观察周围的环境。

　　灰色的天空，沉沉的积云。无边无际、无边无际的水。无边无际。

　　她被食死徒抓走了吗？哈利和罗恩呢？不对……战争……战争已经结束了。她已经、已经结婚了？她姓韦斯莱。对。可是有什么不对？她的双手由于空间限制，无法触碰，于是她努力感受了一下左手的触感，甚至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用手掌蹭了蹭自己的小腿。

　　——没有婚戒。

　　是了，她突然想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进入不属于自己的梦境里。当年在战场上，并不是所有巫师都能够很好地掌握入梦的技巧，更何况是建造梦境。那需要极其强大、精妙的大脑，严谨的思维逻辑、空间想象能力和数学功底。所以每一次利用这个方法入侵他人梦境，梦主永远是她，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失控……是她从未遇到过的情况。曾经有一度，她甚至有些沉迷于梦境世界。现实中有太多未知，即使聪慧如她，也无法预测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在梦境中，她的世界，由她的大脑构造：她的意志，是至高无上的。她不再害怕飞行，也不再有血统的区别。她甚至在自己大脑里建造了一所坚不可摧的图书馆，按记忆分门别类地排放好。她不敢让罗恩和哈利发现，她食髓知味。她的自卑和自负，她对权力和掌控的渴望，在梦境世界里都能一一实现。这个世界像毒品般侵蚀她坚韧的神经和原本平静的现实生活。

　　好在战争很快结束了，这个结合了麻瓜理论改进的、游走在黑白魔法边缘的小小巫术，再也没有了用武之地。她压下心底不可见光的些许的失落，试图回归正常的生活。她接受了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把自己从那个“不可一世的控制狂格兰杰小姐”，最终转变成“正常的、温和的、偶尔有点强势的韦斯莱夫人”。

　　她曾经对罗恩笑称，叫他可千万不敢出轨，哪怕一丝一毫的精神越轨，在梦境里，一切如赤裸婴儿般坦荡。罗恩当时笑着说哪里敢，就怕自己以后一不小心梦到拉文德都要主动坦诚，他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亲吻她额头。那时候赫敏想，罗恩真的很好。还有谁可以无条件包容她的那些缺点？

　　然而，那些杂草般的欲望在看到沉睡的小马尔福后烈火燎原似地疯狂增长。没有理由，没有原因，她好奇，她想窥探，她想知道一切——

　　这个曾经轻狂的、自负的、刻薄的、不可一世的贵族少年，和如今这般阴郁的、苍白的、疏离的、枯井一般的纸片人。过去，和现在……还有未来。她全部全部都想知道。

　　这才是她的作风不是么？

　　II

　　有时候，魔法世界的巫师其实比麻瓜的思维要简单许多，哪怕是食死徒。他们太过于依赖各种咒语的保护，自以为大脑封闭术练习得很好就能万无一失。这反而极大地方便了他们的入侵步骤。更何况，他们能够接触并顺利“放倒”的、往往都是外围的食死徒。因此，赫敏只需要构造出一层梦境即可。尽管她曾经在古老的禁书和麻瓜的医学书中都阅读过更为复杂精巧的梦境。人类的大脑拥有无限的潜能。

　　她没有想过小马尔福的梦境是这样……这样冰冷且残暴。她终于在无数次被海水没顶后领悟到，每一个试图进入他内心世界的人，都会在被梦主百般折磨后死去。这就是侵犯他私人领地的惩罚。就像自然界的雄狮。

　　不，他怎么会是雄狮？他只是阴冷狠毒的、躲在冰冷又潮湿角落伺机而动的蛇。就像这包裹着她全身的海水一般，透着刻骨的冰凉。要置人于死地。

　　这就是他啊，赫敏，一个明哲保身的斯莱特林，一个前食死徒，一个黑暗中的产物。你竟然可笑到试图窥探他的内心世界？你期望在他的梦里看到什么呢？黑魔王胜利统治世界，麻瓜血统被彻底清洗，还是你在马尔福庄园被刻下Mudblood的耻辱回忆？

　　而她现在的处境，她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愤怒。没有黑魔王，没有他的家族，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垠的荒凉和痛苦，一遍一遍地仿若真实地折磨着自己的意志和□□。

　　她想哭，还想死，她的眼耳口鼻里全都是血，她知道。她的肺她的气管她的胃，一定都灌满了泥沙。她没有力气自救，连在梦里自杀的力气都没有。没有魔杖，没有人，四肢被禁锢着，连麻瓜的方法都救不了她。没有朋友，连敌人也没有。哪怕给她一个阿瓦达呢？她都会感恩戴德。

　　她只能坐以待毙，用这样屈辱的姿势死亡。她必须等待沉睡魔药剂量过去，回到现实。然后远离马尔福，彻底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