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心记》林非默

6、第六章 东南西北

　　一人一狗，好容易才摸到水边。我一屁股坐下，仰面躺倒，累死我了。小白有样学样，居然也肚皮朝天地躺好，要不是实在累得没力气了，我一定会爆笑一通。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总算缓过来了。大概看了眼周围的环境，真是天堂！我忍不住赞叹。一望无际的水面，不知是海还是湖，波光粼粼，浅水处清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再往中央些，阳光直射，幽蓝不知深处。偶尔有鱼跳波，一圈圈的涟漪慢慢漾出。水面上有白色大鸟飞翔，红嘴红爪，闪电般点水，再起已是肥鱼在爪。岸边草色青青，夹杂无数花朵，一棵巨大的榕树垂下丝丝缕缕的根，树底下气根如斧，长着不知名的奇花异草，还有，灵芝！硕大的灵芝！哈哈，总算有个我认识的东西了。一时兴起，上前去抱住想要弄下来，改天遇上个意外啥的，还能拿来吊吊命呢！白娘娘可不是费了老大的劲去偷么？嘿，还长得挺牢，折腾了半天，我自动放弃。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的。
　　清幽的水边，我静静地坐着。一种熟悉的感觉浮上心头，仿佛，很久以前，也在这样的一处水边，有长长的安静的岁月，记忆中飘忽着谁深情的眼，谁的呢喃细语，一点甜蜜，一点忧伤，一点心痛。我轻轻的拂着水，恍然若失，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呼唤我：来吧来吧！四顾无人，我收拾好衣服，放下头发，缓缓走入水中，我感觉我简直就是水的一部分，熟悉的感觉愈加强烈。我放任自己在水里发呆，直到小白惊怒的叫声打断我。我冲岸上的小白招招手，让它下水，狗也是会游泳的嘛，不然狗刨式从何得名呢？小白犹豫了半天，一头扎向水面。这时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咚”一声响，小白象是撞在什么坚固的表面，被反弹回了岸上，晕头转向地转了两圈，咕咚倒地。我哗啦一声从水里站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试探着去摸小白刚刚触及的水面，入水无阻，没有任何异常。我上岸，抱起晕晕的小白沉思。怎么会这样呢？我拣了块小石头，朝水里扔去，咚，小石头直接沉入水底。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沉吟着，小白，委屈你再试一次了。我抱着小白，不顾它惊恐的挣扎，在靠近水面的时候松了手，很惊讶的，这次小白却毫无阻碍的掉进了水里！我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千真万确，刚才我的确看到小白被弹出去，也很清晰的听到撞上硬物的声音。可是现在？？落水狗一只。百思不得其解，我毛骨悚然，这地方有古怪。穿上衣服，我以最快的速度带着小白逃离水边。
　　没等逃离太远，迎面就撞上了一位扛着钓竿的渔夫。“呜呼，有目乎？”啥？啥？这都说的啥啊？好容易遇见个人的喜悦转瞬被扑灭，我傻眼了，冷汗嗖嗖往外冒，老天爷，咋这么厚爱我？扔到个言语不通的地方，我咋活啊？
　　“啥！说你呢，走路也不带点眼睛！”某人显然看懂了我呆愣的表情，鄙视地看着我和小白，“哼，呆狗陪呆人！”当他的眼光触到了小白湿淋淋的毛，他怔住了，视线转移到我的湿发上，如着魔般，他伸手摸了摸小白，再三确定这是湿的，陡然大叫一声：“鬼啊～～～～～～～”掉头就跑，只余我和小白面面相觑，这是那根神经搭错了？
　　我自认倒霉，继续前行，期待着多遇见几个人，好让我明白这里到底是哪里，现在那朝那代。不过至少有一点我可以确认，这是个人类的社会，且语言相同。能够使用鱼杆了，有粗布衣服可穿，还知道鬼，嗯，想来已经是比较文明的时候了，这个发现让我兴奋得如同中了头奖，谢天谢地，我总算找到组织啦～～～～
　　老天果然眷顾我，还真让我遇见了几个人。这第二个人正在锄地，瞅着象个农夫，可是秃秃的地上他锄啥呢？难道松土？一身粗布衣服，看不出是哪朝代的服装。我上前唱了个肥喏，“这位大哥，借问下宝地何名，现在是哪个朝代？”
　　“宝地何名？啊，我也不记得了；朝代？朝代是什么？”他一脸怅然，忽然想起什么，两眼发亮：“对了，你们认识我么？我叫什么？我从哪里来？”
　　“这个，这个，嗯哼，那个，那个，这位大哥，你知道最近的城镇在哪里么？”我一头是汗，怎么遇见了个欧阳峰？犹豫了半天，还是开了口，我只要找到城镇应该就容易打听了吧？这个总该知道吧？不然他锄完地去哪里？心理学上说神志不清的时候会说点实话？
　　“哦？哦，城镇啊，你说悟京是吧？往东边一直走就看到了，不远的。”他好容易反应过来，顺手一指。“喏，就哪！”
　　我天生是个路盲，基本上不记路的，所以甚少出门。难得出门，也都是别人带着我走，再给我送回家，反正我也卖不出去。自从有了乔，我就完全安心了，跟着他就对了，不会走丢我的，我还很清晰地记得他温暖的掌，宠溺的笑，深情的眼，刻骨铭心。而今，四野茫茫，我根本就分不清东南西北。天上明净无云，太阳却不知道哪里去了。这位仁兄凭空一指，好，就当那边就是东边了。我于是千恩万谢，往东边去了。末了没忘记拍拍小白，“记住，那边是东。”也不管它懂没懂，反正我跟你说了，回头走错了，你也有份。
　　不久，我遇见了第三个人。宽袍广袖，羽扇伦巾，长身玉立，风吹过，颇有玉树临风之感，可惜，可惜这树太粗壮了些。他的身材，嗳，从正面看，高度与宽度约莫1.2：1的样子，厚度暂时还没有看见，因为他正目光炯炯的盯着我走近。我被盯得发毛，舔舔嘴唇，正要开口。
　　“你是不是想问我这里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朝代？最近的城镇在哪里？我知道你和你的狗刚从一个神秘的地方出来，遇见了2个人，一个说你们是鬼，一个问你他是谁？”这声音有如天籁，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这声音和他的人联系在一起；可是这内容，却如晴天霹雳。
　　“难道，难道，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我大骇，手已成拳。
　　“不，不是。”他脸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神气，“不是我。我怎有哪能力？我只是可以预知今天发生的事情而已。”他的眼神黯淡下来，淡淡的悲哀掠过。为什么是悲哀？难道是我看错了?不可能，不可能。预知能力啊，我以前多么向往的特异功能啊！
　　“你若是信我，就朝南走，那边才是悟京。离这不远。”他很快恢复了目光炯炯。
　　“可是，可是，，，”
　　“可是刚才那个人说是在东边对吗？”他微笑，“他不是有意要骗你的，只是本能。我再说一次，朝南走，那边才是悟京。”说罢，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翩然离去。
　　我几乎要跳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他安排的，他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如果是他安排的，那么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他说前一个人不是有意要骗我，好，可以算他头脑不清，可是“只是本能！”这个怎么解释？我怎么知道他不是在骗我？可是，他为什么要骗我呢？我想起他脸上哪奇怪的神气和眼底的一抹悲哀，又觉得他不是在骗我。难道还有什么是我完全不知道的吗？现在，到底该往哪里走呢？我颓然坐下，一点头绪也没有。小白围着我转圈，呜呜的低鸣。我一下下抚着它的毛，安抚着它，也安抚着我的心。
　　还是有办法的，虽然是个最笨的办法。我面朝所谓的东边坐下，这是前面。先知告诉我该往南，那么该是我的右边，也是先知离去的方向；而第一个掉头逃跑的人是朝我的左边跑的，那就是北边，好像是水的方向；好，只有我的后面，也就是西边，还没有人告诉，那我就自己告诉自己一下吧，我决定往后走。既然我不知道到底有什么，那么就索性怀疑一切，撞撞大运好了。我拣了块小石片，在地上深深地刻下三个大字：“I was here。”我就不相信这里有人懂英文！保不准当成某神示或者图腾供奉起来呢？得意地拍拍手，带着小白朝我选定的方向坚定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