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心期便是隔天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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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等，等兰雅尔的回信，等她的消息来了，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要去见康熙，为胤祥和胤禛作最后的争取，还有，为他们报仇！
九月十八日，康熙亲作祭文告祭天地、太庙、社稷，幽禁废太子于咸安宫。
九月二十四日，康熙颁诏天下，宣布废除胤礽太子之位。
九月二十五日，以为自己有机会谋取太子之位的大阿哥请求代康熙杀太子，康熙震怒，斥责他“不谙君臣大义，不念兄弟之情，天理国法，皆所不容。”，并告谕众官员“朕前命直郡王胤禔善护朕躬，并无欲立胤禔为太子之意。胤禔秉性躁急愚顽，岂可立为皇太子？”可惜大阿哥利令智昏自作聪明，以小人之心度君王之腹，如此无自知之明的愚蠢之人，也难怪要被囚禁至死了！不是我狠毒咒他，谁让他是八爷党？！
胤禔见自己夺储无望，转而又做出了一项愚蠢的决定：推荐八阿哥胤禩。
八爷机关算尽，利用大阿哥请杀太子引起康熙对大阿哥的厌恶反感先除掉了胤禔这个最大的障碍——依照祖制，立正不立庶，立长不立幼，太子废后，大阿哥是最有希望继承太子的。
但是，多行不义必自毖。大阿哥原是他一派中人，大阿哥的这一急躁推荐，恰恰暴露了八爷觊觎皇位的野心，这也引起了康熙的怀疑。接下来，该要上演那一场由康熙亲自策划导演的旨在引蛇出洞的著名的“举荐皇太子”的好戏了。没有想到我也会冷笑，而且是迫不及待想要看好戏的得意冷笑，看八爷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多么愉快的一件事情啊！
兴许我是太得意了，所以当我听到康熙命大阿哥捉拿相面人张明德的时候，笑容僵硬在脸上久久无法消散。明德？小四？怎么可能？我使劲摇头，我竟然会忘记了“相面人张明德曾相胤禩，言其后必大贵”一事！可是，小四他怎么会？
我呆住了，想起了九天前在西郊别院和小四分别时他说的话：
“姐姐你放心，爷他们很快就会没事的，小四向你保证！”
“小四如今已经长大了，总能为爷做点什么。”
还有他一脸郑重而坚定的神情！
这个浑小子！这个大笨蛋！竟以身犯险跑去八爷府做这等愚蠢的事！他以为散播这样的谣言就可以为胤禛和胤祥报仇了吗？是！我是恨八爷党，可是我不想让小四他陪上性命啊！虽然成功的陷害了八爷，可是他把自己搭进去了啊！
怎么办？我心里彻底慌乱起来，小四他不同于胤禛和胤祥，胤禛和胤祥到底是康熙的儿子，康熙不会致他们于死地。可小四不同，他只是有着妖言惑众蛊惑人心的逆谋之罪的平民百姓！他只有死路一条！怎么办？我彻底崩溃了，兰雅尔那边还没有传来任何消息，现在去见康熙的话，不但救不了他三人，只怕我自己也会牵连进去。我头痛欲裂，老天，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九月二十六日清晨，耳边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昏沉沉起床开门。
“天！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沈君傲惊叫道。
“明珠郡主那边有消息了吗？”我不理会他，急切问道。
“你病了！”沈君傲皱眉，伸手摸上我的额头，“烫成这样！”
“到底有没有消息？！”我嘶声大喊。
“明珠郡主让我告诉你，你托她的事办好了。她现在就在宫外等皇上的传召。”沈君傲回答，“你生病了——”
“她亲自来了？”我高兴的大叫，“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我拉住沈君傲兴奋地跳起来，一个月前我以兰雅尔所赠金刀作为信物求助于她，她果然不负我所托！
“我现在就去见皇上！”说完我快速转身朝屋内跑去，想稍作整理。谁知因高烧脑中一阵眩晕，险些就倒下去了，幸好沈君傲手快捞住了我。
“你拼命吗？”他不悦地问道。
“这命拼的值得！”我咧嘴一笑，“谢谢你，你肯帮我这个仇人之女，真的感激不尽！”
十二天前我被禁足时海琳能悄悄进宫来见我为我通风报信，是负责监视我的他故意放行的吧！还有这几天，我托他打听兰雅尔那边有无消息，他也是二话不说就去宫外为我打听了。
“我可不是为了帮你！”沈君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迟疑了一会儿，他就转身走了。
屋内就康熙和李德全两人，李德全朝我摇头使了个眼色，示意我稍安毋躁，可现在的我如何安静的下来？
康熙稳稳坐在案前，正一个人聚精会神下着围棋。
“皇上，”我跪下，“奴婢有重大事情禀报。”
“除了为朕那三个逆子求情之外，其他的事情只管上报！”康熙头也不抬的说道。
“明珠郡主这会儿就在宫外等候召见。”
“哦——”康熙这才从案前抬头，有些意外地皱眉，“兰雅尔出科尔沁来京见朕？宣她进来吧！”
马上就有太监传报康熙谕令，兰雅尔很快就进来了，她给我一个笃定的笑容，看来她成功找到证人了。
三十九天前，八月十八日，我在后山树林听到了八爷党陷害太子、四和十三的阴谋，他们言谈中提到了一个人，那人是胤禛手下的一个小厮，我还与他见过两面，好象是叫什么裴立。听八爷他们所说，这个人应该是知道他们阴谋内幕的人，八爷甚至还谈到杀人灭口，当天在为十三重伤悲痛之余我央求兰雅尔帮忙在草原上搜寻这个人，他是唯一的证人，是唯一可以证明四和十三清白的人，只要能在八爷他们下手前救得他，我们就一定会化险为夷。八爷他们不仁，我不义，我说过的，十倍奉还！
兰雅尔从八爷党手里救下了胤禛的随身下人裴立，裴立被康熙传召，讲述了八爷党以他家人性命威胁于他，他假传消息引四阿哥返回科尔沁，事后遭灭口时为兰雅尔及时所救的真相，并揭发了八爷党借刀杀人，陷害十三阿哥，密谋杀害太子的全盘阴谋。
让我非常吃惊的是，兰雅尔不仅带回了裴立这个至关重要的证人，她还带回了一封血书，上面是用鲜血写下的关于八月十八日太子与十三阿哥断崖事件的始末，而濒死之时写下这封遗书的，竟是三月康熙万寿节那晚我在御花园无意救下的那个八爷府的下人。他是八爷的贴身小厮，名叫冯连。我认出了血书上的字迹和八月十八日那天我在门口拣到的字条上的字迹完全一致，那天引我去后山树林揭穿八爷党阴谋的，就是他！我知道了，他不惜背叛主子引来杀身之祸，就是为了报答我当日的救命之恩。没想到八爷处事如此谨慎，连服侍自己多年的贴身小厮也不放过，竟杀他灭口，只是八爷他永远都想不到，对他忠心耿耿的贴身小厮会在死前留下这么一封血书来指证他的罪行！贴身小厮的指证，白纸红字，罪证确凿，这次，八爷他们是真的翻不了身了！那么，冯连，你也可以安息了。我心里除了满满的震惊，更多的是对这个用鲜血和生命来捍卫大义的人的深深敬佩。
屋内陷入了让人窒息的寂静，兰雅尔和裴立告退后，康熙就一言不发陷入了深思，我揣度不出他的心思，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这样沉静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风已经起了，马上，就要掀起一场大风浪了吧。
“马佳氏.云初，朕，真是小看了你！”康熙的声音冷冷的，打破了屋内可怕的平静，“你会亲手来陷害朕的儿子，朕真是感到大大的意外啊！”
我抬头看向康熙，听他的语气，竟有责怪我之意。转念一想，我今日所做之事，本只是想揭发八爷党救四、十三和小四，却不想，我如此明目张胆罪指八阿哥，也是大逆不道的行为。
“奴婢只是向皇上禀明事实，何来‘陷害’一说？”今日敢前来，我早就豁出去了，所以我心里倒是不害怕了，说话自然也就胆大起来。
“朕倒是眼浊无能之人，竟要你一个小小的宫女来提醒朕吗？！”康熙明显含怒的语气让我心里一沉，果然最坏的情况发生了。他最介意的不是事实真相，不是他的八阿哥陷害他的太子、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他最忌讳的是有人藐视了他至高无上的皇权，尤其是我这个身份卑微的侍女，如此逾越身份直接揭露他的儿子八阿哥，他果然是不能接受的。我知道，我的处境如履薄冰，接下来我的每句话都得小心措辞了，能不能说服怒火中烧的康熙救得胤禛三人，全在我如何下功夫打动他了。
“皇上——”我开口了，“常言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奴婢愚钝，却还知当危险来临之时，手心是紧握在内，而手背是暴露在外抵御险敌的，这，是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康熙哼一声重复道，“那你告诉朕，对朕来说，什么是手心，什么是手背？！”
“皇上心中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我反问道，抬头迎视他威慑的眼神，虽然同样都是他的儿子，但他心里应该清楚的知道，孰轻孰重吧。
康熙炯炯注视着我威严的说道：“朕知道你今日是为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求情而来，朕知道你与他二人素来要好。朕知道相面人张明德乃四阿哥府邸食客，朕也知道他是你收养的弟弟，朕还知道你今日孤注一掷，为的就是想救他一命——”他犀利的眼神透射过来，“朕可以不计较你今日以下犯上蓄意诬陷八阿哥，也不追究你唆使张明德造谣陷害八阿哥，今日一事，到此为止，你下去吧！”
说罢，他坐下来，伸手拨弄棋盘。
“奴婢本姓乔，单名一个玉字，是江南人士。”我看到康熙身形微微一闪，“皇上早就知道奴婢隐瞒真实身份，却故意不揭穿奴婢，不治奴婢欺君大罪。皇上对奴婢尚且如此仁义，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是您的亲生骨肉，皇上却不给他们机会吗？”
“马佳氏.云初，朕命你闭嘴！”康熙额上青筋暴露，只怕他随时会发作。
我俯身继续说道，“求皇上放了四阿哥、十三阿哥和奴婢的弟弟。”
“混帐东西！”康熙怒扫棋盘，玉石棋子哗啦洒了一地，有一颗棋子从台上滚下来，在我眼前不停打转，终于，它慢慢停下来，再也不动弹地躺在我面前，“你凭什么跟朕谈条件？！”
“奴婢小的时候很怕生病，不是因为生病本身有多可怕，而是因为奴婢怕苦，每次生病就要喝又黑又苦的药汁，娘亲每次都要想尽办法哄我吃药，可我总是不配合。后来我努力锻炼，让自己身体健壮起来，如此就不会再生病了，也不用再喝很苦的药了。
奴婢小的时候也很怕痛，手指割了一个小口子我会害怕得大哭，我以为自己会血流尽而死。那种恐惧时时咬噬我的心，后来我学会保护自己，我用手握紧匕首永远是将刀尖指向外人，我不让自己受伤，如此就不会再害怕流血了，也不再会觉得痛了。
直到现在，奴婢依旧是怕苦怕痛，我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对奴婢来说，最珍贵的应该是我的生命了，现在奴婢斗胆请命，愿以自身性命保全他三人，请皇上成全。”
从前，总是你们站在我前面保护我，现在，该换我来保护你们了……
“你要救的是三个人，可你只有一条命，选一个吧！”康熙居高临下俯视我，他的眼神变幻莫测，他脸上浮现出一种残忍的兴味，他要我在四、十三和小四三人中选一个！他竟逼我作如此残酷的选择！
我想救小四啊！他是我弟弟啊！是我看着长大的弟弟啊！如果我不救小四，他必死无疑，他才十五岁，他还是个孩子！可若我选了小四，就等于告诉康熙一个普通百姓的性命比阿哥们还重要，至高无上的康熙是绝对不允许我这样选择的。即使我选择保小四，小四还是难逃一死！
而四和十三，要我如何割舍一方啊？如果我选了胤禛，胤祥就会如历史上的被圈禁十三年。他已经全身瘫痪了，这样不是雪上加霜要他的命吗？如果我选了胤祥，那个人，他的理想、他的抱负、他的信念就会土崩瓦解，他的隐忍、他的韬光养晦、他的精心布局就会失去意义，教我如何忍心去摧残他的精神支撑啊？
我终于明白了，历史早就注定了。注定了，今日我会如何选择。不管我的心意如何，历史是不可逆转的，不是吗？我的心开始抽搐起来，他们三个都是我至亲的亲人啊，康熙他将他们三个人的命运交到我手上，他逼我亲手将他们中的两个人推上绝路！他在凌迟我的心啊！我浑身冰冷，开始控制不住的哆嗦起来，当我念出那个名字之后，我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你——为何总是要违背朕啊？”康熙似迷惑又似明白的看着瘫倒在地上的我。接着，他眼神示意李德全。李德全退下去，很快又端上一个盘碟。白绫、毒酒、匕首，是啊，我逼自己作出生不如死的抉择，还是我用自己的命换了的最后机会。
胤禛，我做到了，你说过，从此不再流泪，从此不再伤心，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和十三，我——我爱你！
小四，姐姐对不起你，请你永远都不要原谅我……
我拿起匕首，在心里向我爱的人诀别。
乔玉，还是和以前一样怕痛怕血啊！所以，在我死的时候，不妨惨烈一些，如此就可以深刻于心，不是我，而是活着的人。
我咬牙割向手腕，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看着不断流出来的血，我的心里渐渐平静了下来。脑海里浮现胤禛那双冷峻的眸子，里面那一闪即逝的温柔，浓的化不开，密的挥不去；还有那个陪我一起看日落的胤禛，他冰凉的唇吻在我眼睛上的感觉，他拉紧我的手不放，他抱紧我的感觉......
还有那个在寒冷的冬夜温暖我手心的十三，为我奋不顾身的十三......
还有小四，八年前他抱住我的脚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天真……
原来，我是一个多么幸福的人啊！
身体渐渐冰冷，膝盖早已麻木，看着被鲜血染透的衣服，我抬头，轻柔一笑，
“皇上，您对玉儿，很好，您就象父亲般宽容我疼惜我，从来只有玉儿不听您话的，您对玉儿的恩情，玉儿来生再报......”
我的声音低了下去，再也承受不了，软软倒了下去。
闭上眼睛之前，我看到了康熙动容的脸，和他眼里的那一丝担忧，他跨步冲了下来，
“你竟不怪朕？你竟不怪朕！”他一把抱起我，大声喊道：“来人！传太医！快传太医！”
模糊中听到有人在耳边叹息“你和你娘,真象，一样的倔强......”我很想睁开眼睛看看说话的人，却无能为力，终于坠入了无边无尽的黑暗中.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心期便是隔天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