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谦有礼》浸灵子

20、受伤

　　姜晓瑜从小区口到走进家门的一路上，腿肚子就没停止过打颤。直到进屋后被贺红一把搂进怀里，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是一身冷汗。

　　原来贺红和姜东平刚接到原来邻居的电话，说石浦中学校门口出事了，看样子是有社会上的混混和学生打起来了，问他们姜晓瑜回家没有。平时姜晓瑜晚一点回家倒也不会让两口子担心，但今天听邻居这么一说，两个人还真吓了一跳。打姜晓瑜电话时，姜晓瑜也因为紧张没接，更是吓人了。

　　姜晓瑜还没把事情说出来，听见贺红一声尖叫。她吓得浑身一抖。“怎……怎么啦？”

　　只见两口子拼命在姜晓瑜身上翻来找去，索性把她衣服也一把扯了下来，跟拦道抢劫似的。“你受伤了？今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姜晓瑜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爹妈一把扛起来，扔到了沙发上，继续检查。

　　“我没受伤啊！”姜晓瑜努力回忆身上有没有碰到划到的地方，实在没任何感觉。

　　贺红举起姜晓瑜被剥下来的外衣道：“那你袖口的血从哪里来的？”

　　姜晓瑜迷迷糊糊地朝那看了看，忽然记起了什么，愣了。

　　陈谦独自坐在急诊科外的走廊里。虽是深夜，医院总不会是个人少的地方。尤其急诊科外，打架流血的、喝醉了自己摔个狗吃屎的、走路上突然被车撞飞的，一片鲜血淋漓。

　　他刚缝好针，手伤得不重，缝线时却也疼得死去活来。麻药劲一过，估计就更是要受罪了。
　　本想给许家恕打电话，找个地方喝酒诉苦，刚举起电话，却正好看见有人打过来——竟然是姜晓瑜。

　　已经过了十一点，这丫头回家早该洗洗睡了，这个时候打什么电话？陈谦咧嘴笑了笑，随手接了。

　　“陈老师。”电话那头的姜晓瑜低声细语，吞吞吐吐。

　　“怎么了？”陈谦没多想，“你还不睡？事情给你爸爸妈妈说清楚了吗？让他们不用着急。”

　　“嗯，说了。”姜晓瑜说，“我没事，就是……”

　　“你还在害怕？”陈谦起身，边说边给旁边一个刚被搬进来的人让位，那男人被玻璃碴子在大腿上划了手臂长的大口子，边叫边哭，送他来的人把他放长椅上就赶紧去找医生。姜晓瑜耳朵尖，陈谦虽然立即捂了话筒走远，她却已经听见听筒里穿过来的几声嚎叫，心里立即咯噔一下。

　　“陈老师，你不会是在医院吧？”

　　“哦……嗯。”陈谦犹豫了一下，举起手看了看，伤口拆线还要几天，白纱布绑着，估计第二天也瞒不过，干脆应承。

　　“你受伤了？”

　　“没……怎么伤。”陈谦说得有点勉强，虽然很想云淡风轻，却也暗地里想让姜晓瑜知道，自己是为她而伤。

　　“那……还好吗？”

　　“还不至于咽气。”陈谦笑了笑，听见话筒里一阵沉默，赶紧接着说，“放心，只是手划了一下。”

　　“我背上全是血，但我没受伤，那肯定是你——你是不是替我挡了一下？”

　　“嗯。”

　　姜晓瑜似乎情绪受了影响，轻声道：“谢谢你，陈老师。”

　　“我应该保护你，不是吗？”陈谦也轻声说，“我们……”

　　“那陈老师，”姜晓瑜忽然又提高了嗓音，有点急促地问，“你和余老师联系上了吗？天黑看不清楚，他有没有受伤？”

　　陈谦愣住了，这个他还真没想到。

　　敷衍了几句后，他草草挂断姜晓瑜的电话。一个人站在医院走廊，还真觉得越来越孤独了。陈谦顿了顿，抬手赶紧又拨通了许家恕的电话。

　　“你在干什么？赶紧滚出来喝酒！”

　　第二天，谭雪没来学校，并且一点消息都没有，电话关机了。

　　姜晓瑜走进教室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在问她关于昨晚的事。关于谭雪和王季鹏的关系，似乎一夜之间就全部暴露出来，所有人都有了消息源，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并且十足的绘声绘色。姜晓瑜抵挡不住这么多人的轮番攻击盘问，干脆什么也不说，她靠着桌子趴下来，眼睛余光看到吴子城沉默地坐在教室另一头，对着朝他叽叽喳喳的众人，同样一言不发。

　　陈谦走进教室的时候，手上的纱布大概也引起了不少怀疑，但毕竟没人敢去问他。他自己做了解释：昨晚在家里，意外被碎瓷片划伤了。

　　他不想暴露自己和这件事有关系。虽然这难免也有点掩耳盗铃。

　　类似校门口打架这种消息在学校里的传播速度极快，虽然真真假假谁都说不清楚，当事人又都保持了沉默，不过光是猜测内容就足够编排几天了。

　　有一点是肯定的：是余军最后制服了王季鹏，因为有围观群众认识他，看见他出手相助的全过程了。

　　余军去做了笔录，第二天精神抖擞回学校上课。原本他就是学校里倍受欢迎的老师，如此一来更是人气爆棚，本班的、外班的、高年级的、低年级的，有不少女生都跑到办公室里来围堵他，一个上午不消停。中午开饭，陈谦起身往食堂走的时候，充满同情地朝余军座位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一节余军没排课，上体育课的班里都溜了不少女生过来找他。

　　他慢悠悠走过操场的时候，发现姜晓瑜一个人坐在操场旁的一棵树下，可怜兮兮的看着远处。这节体育课剩了十分钟自由活动时间，为了远离本班八卦的人群，她躲到这里来了。谭雪毫无消息，姜晓瑜担心个半死，到了学校里还要忍受无数张喋喋不休的嘴。

　　她觉得人生简直昏暗。

　　并且她真怕谭雪就这样不回来了。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有点受伤。因为她明白，谭雪似乎有很多事没有告诉她。

　　思绪纷飞，她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开口。“喂，丫头，跟我一起去吃饭吧。”

　　她转头，看到陈谦朝自己笑了笑。“你请我吗？”姜晓瑜没精打采地问，压根不把陈谦的邀请当回事。

　　陈谦爽快点头。“有何不可。”他知道，这丫头恐怕有点扛不住了，开导她一下，很有必要。

　　“好吧，能蹭你一顿饭，也不错。”姜晓瑜也不吃惊，她撑起身子，“可是还没下课呢。”

　　“我去给你们体育老师说一声。”陈谦伸手按住她，竟然真的朝着远处人群走过去。

　　姜晓瑜低头，她依旧觉得打不起精神来，这要是以前，陈谦说请自己吃饭，自己还不高兴得跳起来？可现在，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或者不好了。“走吧。”姜晓瑜闷着气，只感觉被人拍了一下肩头。她慢悠悠启动，跟着陈谦走了几步。

　　越走，她越觉得浑身都是莫名其妙的情绪，而且明明在班里抵挡别人的时候还忍得住的悲哀之感，此刻却有点忍不住要宣泄出来了。她停住脚步，挨着墙边，突然就想哭。

　　陈谦抿嘴走在前面，忽然听到背后有呜呜咽咽的哭声。他转身，发觉姜晓瑜已经落了老远，靠着墙角在那里落泪。心里竟然一阵惊恐，陈谦快步走过去，半弯下腰，仔细盯着姜晓瑜的脸。

　　姜晓瑜哭得梨花带雨，陈谦慌忙从口袋里掏纸巾，却发觉没带。

　　“你哭什么？你有什么好哭的？还哭得这么伤心？”陈谦细声问。

　　姜晓瑜自然没力气回答，她用两只手捂住脸哭，也看不见陈谦蹙眉。猛地感觉被谁一把搂进怀里，姜晓瑜愣了愣，只觉得什么软软的东西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她的脸轻轻地贴在了一件白衬衣上，棉质的衣料接触眼角，立刻吸干了眼泪。

　　“别哭了，真是傻得很，小丫头好哭，不是什么好事。”

　　两个人并没紧紧搂在一起，陈谦大展两手，只用还包着白纱布的手继续笨拙地拍拍姜晓瑜的脑袋。

　　姜晓瑜头挨在陈谦胸口，怔愣得不敢动，自然也就忘了哭。

　　陈谦见她不再出声，方才的慌乱也冷静了大半，他自然知道这个姿势极端不妥，于是立即松开姜晓瑜。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姜晓瑜还带着泪痕的脸，有些紧张地低声道：“是不是不想哭了？”

　　姜晓瑜点头。陈谦松了一口气，浑身却依然不自觉紧绷。“那我们就赶快吃饭去，要不一拉铃，就来不及了。”

　　两个人一路往食堂而去，彼此都没再说话。进食堂排队的时候，姜晓瑜排在陈谦后面。此时食堂里几乎都是因为没课所以提前来吃午饭的老师，姜晓瑜一脸颓唐站在队伍里很是显眼。
　　陈谦摇摇头，把姜晓瑜拉到自己身前。“排前面，自己要吃什么就点，我给你刷卡。”

　　姜晓瑜觉得今天的陈谦温柔得跟换了个人似的。吃饭的时候，她胃口不佳，望着菜发呆。陈谦吃得不紧不慢，还时不时抬头看她几眼，带着关切的目光，一直在提醒她多吃点肉。

　　说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和陈谦面对面坐着吃饭，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姜晓瑜很想像平时一样和陈谦开玩笑，嘻嘻哈哈。可是大概是刚哭过，所以她完全提不起精神来说笑，只能勉强在陈谦的督促下吃几口肉。

　　随着下课铃一响，食堂里立即又是战场。

　　陈谦特地选了个角落里的双人座，目的就是避免姜晓瑜受到同班同学的影响。有他在旁坐着陪吃，同班的学生基本没有敢上前的，除了从人群里挤过来的一个人。

　　魏江年手里捧着碗，一脸诧异地看了看姜晓瑜，又转而和陈谦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