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谦有礼》浸灵子

19、遇险

　　姜晓瑜心情似乎很好，好得让谭雪都看出来她嘴角带着笑，很舒心的笑。是什么让几天以来结在树上的苦瓜脸消失了？谭雪心里嘀咕，电影院的情侣座这么有神效吗？

　　另一件引起谭雪注意的事情，是整个数学晚自习，陈谦没有从姜晓瑜座位边走过。他也没有叫她起来答题，甚至他的目光没有扫视过她们这一侧。数学课被抽中机率一贯百分之百的姜晓瑜，这晚上过得很平静。而下了晚自习，陈谦就从学校消失了，他似乎走得很急。

　　姜晓瑜慢慢悠悠地收拾书包，在教室里人走了大半之后，她还在座位上转着铅笔。谭雪把东西都整理好之后，拿手肘推了推她，可她似乎一点没反应。“你怎么了？中邪了还是发花痴了？”

　　姜晓瑜没回答，却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谭雪叫道：“哎哎哎，你神经病呀！”

　　“并不是他自愿的。”姜晓瑜蹦出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来，语梢带着轻快，“我好高兴。”

　　“什么自愿不自愿？你说谁呢？”谭雪越发奇怪，伸手摸了摸姜晓瑜的额头，温度很正常。

　　“没什么。”姜晓瑜回过神来，起身。“我们回家吧。”

　　“没事儿就好，”谭雪松口气，“我今天不跟你一路走了，我有点事，你自己走吧。”

　　五分钟后，姜晓瑜独自步出校门。

　　大街边吵闹喧哗，果摊老板冷冷地盯着面前这个笑嘻嘻的男人。

　　“几块钱你也讲价？”

　　“这是原则嘛。”

　　老板一声长叹，道：“好，你赢了。”他把手上的塑料袋递过去，里面赫然是满满盈盈的鲜枣。

　　厉冬岩满意地转身，两步钻进路边停着的车里。那老板的儿子正趴在摊边做作业，老板猛地一拍儿子的脑袋，叹道：“你看看，人家开奔驰的买水果还要讨价还价，你还不长点出息！”

　　厉冬岩没留意身后老板的嘀咕，他打开后车门，预备把青枣放到后座，不料抬眼一看，吓了一跳。况天心不知什么时候上了车，正静静地坐在里面，面无表情地转头来看着他。

　　“这么快就下来了？”厉冬岩顿了顿，把塑料袋轻轻地放到况天心身侧，关上车门，回驾驶座。

　　况天心依旧没说话。

　　“怎么了？”厉冬岩一边发动车，一边低声道，“要不然吃两颗枣子，败败火？”

　　况天心扒拉开袋子，厉冬岩快速掏出一张湿纸巾递过来，况天心接着，擦了擦青枣，咬了半口，停住了。

　　车内响起调频广播的轻音乐声。

　　“老厉，”况天心毫无征兆地开口说，“如果我炒你鱿鱼，你会不会恨我？你一定有办法，找到更好的出路，对吗？”

　　厉冬岩握着方向盘的手抽动一下。“炒鱿鱼，鱿鱼好吃吗？咸的还是甜的？”

　　“不好吃。”

　　“那我们干什么要去吃？要不我今晚请你吃烤串？”厉冬岩低声道，“烤串好吃，也不上火，只要再来两瓶酸奶，那就好得很啦……”

　　况天心没接话茬，继续说：“我会把你推荐给一个做互联网业的大老板，他的司机刚好离职。”

　　厉冬岩本想抢话头，此时忽然住了口。

　　只听见车里况天心清亮平缓的声音：“我要走了，我要离开渝州。”

　　夜深人静，只听到清朗的中音男声在教室里飘扬。

　　姜晓瑜烦心至极，今天的数学考试卷子发下来，她又一次光荣不及格。

　　这一次她倒是有伴，只不过实在是意外，那个人竟然是素来数学成绩极好的谭雪。

　　两个同桌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同看看台上正对着黑板解题的陈谦。

　　自从那一天在校门口全程围观了陈谦和况天心的对话，姜晓瑜似乎也没有再和他单独交流过。陈谦的回避是自然而然的，一点看不出矫揉造作的痕迹。反正只要两个人同处办公室，一定会有第三个人在场，所以姜晓瑜的任何八卦都无法得到进一步证实。这实在勾起了她强烈的八婆之心，所以上数学课的时候哪里还能够全神贯注？更何况，陈谦似乎上数学课也没以前那么刁难她了，连目光都不曾多分给她一眼，任她走神。

　　可谭雪的成绩下来，就不得不让人大跌眼镜了。看起来，她的卷子当时几乎一半都没动笔。而陈谦的评讲才讲解到第一道大题，谭雪已经一声不吭的自己将后面几道大题解出来了，然后望着黑板继续发愣。

　　姜晓瑜错愕道：“这些题你明明做得来，为什么不做啊？”

　　谭雪没回答，可她的表情分明表达了她的心不在焉。

　　姜晓瑜抿嘴，这都是什么事啊？为什么身边所有人都一副要死不活、一脸秘密的样子？

　　没有秘密的人，似乎只有她……

　　放了学，陈谦让姜晓瑜把改完错的卷子收齐，他要检查。两个人前后脚走到办公室，碰见同样上完晚自习正收拾东西的余军。

　　“晓瑜！”余军微笑着招呼。

　　“余老师！”姜晓瑜原本郁闷得很，听见心中男神余军如此乐呵呵地叫她，顿时心花怒放冲过去。

　　陈谦抬眼扫了扫面前的两人，唤道：“姜晓瑜，把卷子放到桌子上，你就回家吧。”

　　姜晓瑜嘟嘴。

　　从办公室慢吞吞走出来，姜晓瑜回到教室，却意外没见到谭雪。教室里人走得差不多了，吴子城正准备关掉教室灯，转头等着姜晓瑜收书包。

　　“吴子城，你看见谭雪没有？”

　　“怎么了？我刚才看她走出去了。”

　　“说了让她在教室里等的啊！”姜晓瑜莫名其妙地说，“今天约了要一起去我家吃饭的。”

　　“我看见她打着电话出去的，是不是——”吴子城说着说着，忽地变了脸，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关了灯，拉着收好书包愣在原地的姜晓瑜跑出去。

　　陈谦和余军关了办公室的门，并肩往校门口走。

　　晚自习下课铃拉了不过十分钟，校园里已经空落落没几个人影。陈谦边走边和余军说：“余老师，你觉得高三一班如何？”

　　“很好，王老师治班有方，班风很不错，学生爱学习，我也和王老师搭班过。”

　　陈谦弯弯嘴角道：“那么如果我走了，你能把一班接过去吗？”

　　余军怔了怔说：“怎么，你要走？”

　　“也不一定，”陈谦说，“但愿不走吧。”

　　“你如果走了，那么晓瑜她们一定会伤心。”余军说，“晓瑜很喜欢你。”

　　陈谦心中一跳，表面上淡然道：“是吗？我觉得她恐怕更喜欢你一些。”虽然如此，他并没发觉自己脸颊已经浮现了笑意。

　　两个人谈着话，走到了校门口。这时，忽然听见不远处巷子里传出几声争吵，伴着尖叫，声音尖锐刺耳。

　　姜晓瑜拉住几近失控的谭雪，浑身颤抖。面前的两个男人激战正酣，一个手持短匕首满眼血丝，一个举着书包一脸怒气。

　　王季鹏在石浦中学门口等了一个晚上，好不容易等到谭雪接了电话走出来，本来准备顺利把她带走，却不料半路冲出寻人而至的姜晓瑜和吴子城。吴子城也颇有些胆气，眼见着王季鹏拔出匕首满口粗言秽语叫嚷，竟然丝毫不惧，反而脱下书包做格挡，要和王季鹏战上一场。

　　毕竟王季鹏年长几岁，又常年累月混社会，气力和经验都远不是愣头愣脑的吴子城比得上的。很快，吴子城的书包被划拉开了几个口子，噗嗤地往下掉落了一地书本。王季鹏杀红了眼，早已失去了理智，哪管谭雪和姜晓瑜在一旁叫救命？他趁着吴子城微微一愣的功夫，挥舞起匕首朝着吴子城脖颈猛地刺过去。

　　姜晓瑜这辈子哪里见过这种斗殴场面？她被吴子城拉着狂奔出学校，已经足够莫名其妙了，看见谭雪和那个陌生男人站到一处，也已经彻底震惊，更何况吴子城突然冲上去就和那个人打起来？谭雪抱头尖叫，她本能地顾着安抚谭雪，其他什么事都顾不过来了。

　　眼见吴子城要被王季鹏刺到，也不知谭雪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姜晓瑜就奔过去拉王季鹏。却刚好被王季鹏一肘子抡到一边，倒在地上捂着脸。姜晓瑜反应只慢了半秒，克服了后坐力就要往上冲，去拉谭雪，完全没顾上王季鹏也追到了身侧。

　　忽然有人一把拽住她，她手臂被捏得一痛，转头。借着路光，她瞥见陈谦在两步之外的距离，正伸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肘。

　　“你干什么？”陈谦低声吼道，“添乱！”

　　姜晓瑜又转过去看了看前面的战况，吴子城愤怒地把书包直接扔到王季鹏脑袋上。

　　姜晓瑜心里着急得很，挣扎着想脱离陈谦的控制，去扶谭雪。

　　“平时是只小老鼠，这个时候倒是成了猫了！”陈谦无奈地高声道。他手一用力，便把姜晓瑜往身前一扯。姜晓瑜一个重心不稳，猛地倒进陈谦怀里。这姿态在平时看来实在是尴尬，现在却顾不得这么多了。

　　可是姜晓瑜这时候哪里肯当围观群众？自己真是急得要跳脚，身体却被陈谦用手臂箍住，动弹不得。

　　“陈老师，放开我！”她抗议，陈谦却似乎充耳不闻。他本不想抱住姜晓瑜，可这丫头实在像个小猴子一般灵活乱蹦跶，完全抓不紧。他索性暂时抛掉顾忌，不管不顾地把她按在身前抱得个严严实实。

　　王季鹏甩掉打上头来的书包，一瞬间吴子城已经又一脚踢了过来。可是这一脚却由于缺乏经验而踢得不实，没使上力气。这也彻底惹毛了王季鹏，他忽地一下抓住了吴子城挥舞过来的手，伸出匕首又叉了下去。

　　这时，旁边的一个人影冷不丁闪了进来，一掌挡开王季鹏的匕首。然后三四个擒拿术的标准动作，快速把王季鹏压倒到了地上，匕首也踢到了一旁。

　　远处校门口的几个保安闻声追了上来，帮着把王季鹏制服住。

　　所有人都愣住了。

　　余军站起身，喘了口气道：“好几年没这么卖命了。”

　　余军大学期间半路参军，在兵营里待了两年，随即退伍回到学校，师范毕业后顺理成章当了老师。这段往事少有人知道，不料今天这几招拳脚倒是派上了用场。

　　大半夜这条小巷内如此热闹，也是不多见。听到动静的附近居民要么披着衣服出来围观，要么从窗口探出头来东张西望。派出所的车停到校门口，灯光一闪一闪，怪异至极。王季鹏被押到车上，吴子城、谭雪和余军免不了都要同去做笔录。只留下姜晓瑜和陈谦作为两个“围观者”，似乎无关紧要起来。

　　陈谦打了几个电话处理了一下事情，放下手机，见姜晓瑜正一脸通红地瞪着自己，才猛地发觉自己还用一只手臂环着她。

　　周围的群众目送警车开远，一下子失去目标，这时见到旁边这一男一女，无数八卦的眼神立马投射过来。

　　陈谦迅速撒手，镇定立好，却觉得心跳也快起来。“我送你回去。”这个时候，也不可能让姜晓瑜自己走回家。

　　两个人沉默着脱离人群，快步离开校门。姜晓瑜安静了一阵子，实在忍不住回想起刚才那番刺激，小声嘀咕起来：“余老师刚才好帅啊！”

　　陈谦没接话，只是留意周围，小心地护着姜晓瑜往前走。到了府城国际大门口，陈谦道：“现在自己回去没问题吧？”

　　姜晓瑜点点头，看着一脸严肃地陈谦，想说什么，却觉得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脑袋里却忍不住分神，还在想刚才余军那潇洒麻利且富有男子气的动作。她默默地转身回家，留下陈谦伫立在原地，直到姜晓瑜的身影看不见了，陈谦才缓一口气。

　　他吃疼地低哼一声，借着昏暗的灯光，举起左手手掌。

　　方才王季鹏朝着姜晓瑜划了一道，动作极快，他拉不及那丫头，只好伸出手以肉搏刀挡了一下，虎口处被割开一条大口，足有三厘米深，只不过一直精神紧张，没有注意到，反而痛觉较少。刚才用左手拿起手机打电话时，才痛起来，血几乎染红了大半个手机，还顺着手臂往后淌。可如果再让姜晓瑜看见这血，估计会吓得不轻，所以他借着夜色把伤口遮挡住，加上姜晓瑜本来就精神亢奋，所以没察觉到。

　　这时候送走了姜晓瑜。他才赶紧把手伸出来，估计了一下伤口并不好处理，便到路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医院。

　　这算是光荣负伤吗？陈谦靠在出租车后座，无奈地笑了笑。他隐约感觉身上有一股清香味，扯起衣领嗅了嗅，忽然记起刚才把姜晓瑜抱在怀里，那丫头的头发全贴在上面……

　　陈谦弯了弯嘴角，沉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