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上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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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乔从屋内出来的时候，御生和赵伟还在忙碌着做实验，畅翔已经不知去向。
“御生。”我朝仪器间内喊道。乔希望我能重新考虑我和御生之间的关系，他有许多理由，比如我现在根本不记得我和畅翔之间的事情，比如御生牺牲了许多，比如他不能理解畅翔差点杀死我的过激行为，他认为一切可以趁此机会重新开始，但我告诉他如果是同时涉险的两个人只能救一个，也许我可以做出决定，而现在我只希望大家都能逃离基地的控制，自由地活着，所以，我只是问，“你叫畅翔带我下来是不是有了新进展？”
御生从屋里探出头来，微微一笑，朝我招手道，“有新任务。”
我走过去，御生从白大褂的口袋中掏出一个黑色的小匣子递给我说，“盼晴，你带着这个去上海见我父亲，在他身边十米以内停留半小时，不要被别人发现。”
我接过来看，匣子只有巴掌大，打开来里面装着一块手表。
“手表里面装有探测装置，可以查出对方身上是否安装了扣针，我怀疑我父亲被陆在德要挟。”御生解释道。
我取出手表扣上手腕，“所以他才会支持你来研究扣针。”
御生点点头，“扣针的辐射波很隐蔽，非要超过半小时的时间来搜集才能确定，所以……”
“放心吧，一定完成任务。”我微笑着保证。
御生神色忽然有些犹豫，片刻还是说道，“刘晓婷也在上海。”
“小萌？”我心里一喜。
“不过畅翔可能不会同意你去见她。”
“为什么？”
“这件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三年前你们刚离开基地来兰州的时候，就曾为了小萌的事情关系闹得非常僵，而这一回又跟小萌有关。”
“我知道了。”我答道。
“人来了。”赵伟突然朝我们喊。
我顺着声音望去，赵伟所在的那间屋子里，监视器上正显示着畅翔扶着受伤的手臂朝里走的样子。
“畅翔来接你了，去上海要小心，基地那边不会轻易罢休的。”御生说道，眼睛里又是柔和的神色。
我笑着点点头，御生便带我沿着来时的路走回暗道口，那里畅翔已经在等待。
返回的路上畅翔一言不发，我们顺着漆黑的暗道回到井底般的密室，再沿着陡直的楼梯回到地面。
屋内的摆设全部物归原处后，我对畅翔说道，“我想去一躺上海。”
“我跟你一起去。”他的反应很平静，走到落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清晨的明媚阳光便立刻洒了进来。
“你现在的身份去那边方便吗？”其实我是想，自己去比较方便偷偷见小萌。
“实验室都被炸了，就算是御生本人回一躺上海也很正常吧？”他忽然回头死死盯着我，双眼由于彻夜未眠布满了血丝，愤怒之意异常明显。
我想他应该很介意自己必须用别人的身份做掩护，忽然一阵心虚，别开眼睛不看他，只问，“什么时候启程？”
“今天。”他说完便离开了房间。
楼下大厅麦祺已等候多时，我站在二楼走廊向下望，她那一头金发很是显眼。大概是听到开门声，她抬头看向楼上，见我从畅翔的房间出来，又是一脸的阴沉。想来这个被派来监视御生的眼线已经动摇了自己的初衷，那晚醉酒后的失态便是最好证明。只是如果她连谁是谁都分不清，她的这种在意又有什么意义？
下楼，用餐。麦祺听说我们要去上海的消息后立即表示要随行，既然是别人专门派来的眼线，自然要一同前往，于是早餐后三人一起去了飞机场。
飞往上海。
……
那是被遗忘的角落，入夜。
“晴，我们真的可以离开这里吗？”小萌的声音有些微弱，我们已经断粮断水，茫茫沙漠仍然没有尽头。
我回头看她一眼，月光下她面色苍白，嘴唇青紫，夜晚的严寒令她瑟瑟发抖，却仍有微弱的笑意挂在嘴角。
“会的。”我说的很坚定，将背上的人抓紧了些，继续朝前走去。
“晴，反正我们掉队了，趁着监察没发现，不如你现在……”
“现在不行，”我知道她是想让我趁现在逃跑，但我怎能丢下她不管？“总有一天我会走的，你也会，所以你不能死，必须活下去等着那一天，而我们现在就必须返回基地。”
微弱的颤动从脊背上传来，我想她是哭了，什么也没多说，我加快了脚步。
监察居然要我们徒步穿越这茫茫沙漠，却只给我们少得可怜的水和食物，真是个疯子！想这样逼我们跑出世上最快的速度？做梦去吧！我在心里咒骂着，忽然小萌挣脱了我的手臂，从我背上爬下来。
“小萌！”我怒声道。
“晴，你走吧，我不想连累你。”小萌低着头不看我，嘴里说着倔强的话语，身体却因为失去依靠站立不稳。
“如果你没生病的话我确实会考虑你的建议，但是现在不行。”我说着拉过小萌一只胳膊架到自己脖子上。
她还要说什么，我不予理会，架着她强行就要往前走。只是脚还没抬起，小萌忽然一声惊呼，“流沙！”
我低头发现地面开始下陷，瞬间流沙就没到了膝盖，我一惊，猛地大力将她推开，自己却陷得更深了。
“晴！”小萌跌倒在地惊恐地望着我。
“别动！”我阻止了她靠近，尝试着想要将一只腿拔出来，结果反而越陷越深，流沙很快没到了腰部。
我急忙四处张望，想要找什么东西来借力，可满眼除了漫漫黄沙，没有任何其他物体。
焦躁情绪凝聚在空气中，恐惧席卷全身。
齐胸深的时候，压抑的感觉隔着薄薄的衣衫传来，静溢中只听到流沙移动的声音和小萌的哭声。
我抬头想看她最后一眼，却发现远方竟有一团黑蒙蒙的物体一闪而过，速度绝对超乎我的想象！因为我刚看到它，它就已经来到我身边。
恍惚间我感到自己被腾空带起，落到附近安全地带，然后那一团黑雾转眼就消失了。
那是什么？
“喂！你没事吧？”有人问我，但不是小萌的声音，那是个男人！我一惊，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靠在畅翔肩膀上睡着了，此刻已是满头的大汗。连忙起身坐好，空中乘务员很有眼色的递给我一叠面巾纸，我接过来胡乱擦着自己额头的汗珠。
不知道自己睡觉居然有这种习惯，畅翔也没阻止我，忽然想到乔说这三年我一直跟他在一起的话，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畅翔侧身望着我，眉头紧皱，那双狭长的眼睛玻璃般微微映着窗外的阳光，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你没事吧？”
“只是做了个梦，昨晚一夜没睡，精神不大好。”我故作随意地答道，眼角瞟到畅翔受伤的右臂，忽然想如果我坐在他右边睡着了，碰到他受伤的手臂，那会怎么样？很快我就打住了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因为我发现我已经引起了麦祺的严重不满。
“弟弟不在了找哥哥，不错嘛！”坐在畅翔另一边的麦祺说道，虽然已经压低了声音，异样的语调仍引起了旁边那个注意她已久的乘客再次回头张望。
畅翔额上青筋暴起，却又不能发作，握紧拳头发出咯吱的响声，麦祺知趣地闭了嘴。看来刚才我说错话了。
片刻畅翔又恶狠狠地瞪着我，怒火在眼中隐隐燃烧，几抹昨夜残留的血丝越发通红。自从我知道自己瞒着他跟别人合谋了这场谋杀后，便开始心觉有愧，此刻也就任由他瞪着，只是思绪穿过这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我一直没听别人提起过青悠，直觉告诉我他的出现外人并不知情，他是如何知道畅翔没死的？那晚上他说“我的男人”，应该就是指畅翔吧？他如果知道真相，为何还要杀了两个证人，让计划露出了破绽？除非他所说的救我并不是指这件事。
刚才的梦境曾经真实存在，那一闪而过救了我的黑雾，是否就是青悠？他那一头长发在令人望而生畏的速度下应该看起来如同一团黑雾吧？若不是亲眼见过他可以轻而易举将我甩在后面，我实在难以相信那团救了我的黑雾是一个奔跑中的人！只是，那时候青悠为什么会出现呢？
从飞机舷窗向外看，白云竟然在脚下漂浮，现在我们的飞行高度已经远远超过基地的直升机，地面上的山川河流微缩成一幅景观图，而那茫茫大漠戈壁早已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蔚蓝色出现在不远处，想来就是大海了。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大海，虽然现在还只是一片蔚蓝，却广阔得让人忍不住开始遐想。十岁那年我在草原上第一次看到蓝天时，也就是这种心情了，无边无际，无拘无束，令我向往不已。为了那份自由，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选择的路……
机身忽然颠簸了起来，我猛地回神抓住旁边的扶手，回头看到畅翔脸色凝重地一手抵在前面椅背上维持身体平衡。难道基地的人又找来了？
剧烈的震动持续着，我只能紧贴着椅背保持身体不乱晃，眼角瞟向四周，机舱内已是一片混乱。乘客们惊恐万分，死死抓住附近能固定自己的物体，年级小点的孩子开始哇哇大哭，而他们的父母则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地护着他们，有行李在晃动中掉落下来，砸到底下的乘客头上，空中乘务员急忙赶过来帮忙，自己也是站立不稳，一路跌跌撞撞。
畅翔忽然扭头看着我，我以为他有话要讲，却发现他只是盯着我不开口，眼神里有一丝焦灼，一瞬间我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勉强点了下头算作回答。我是绝对不会随意丢弃自己性命的。然后我惊讶地看到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起身离开了座位，用一只手扶着过道顶上的行李架，朝驾驶舱的方向走去。
“御生，不是我……”麦祺朝他喊道，话说到一半被广播里响起的女人声音打断。
“我们的飞机发生故障，需要临时迫降，请各位乘客戴好头顶的氧气面罩，穿上救生衣，不要惊慌！”
我连忙转头向舷窗外看去，脚下竟然已是茫茫大海，飞机偏离了航道，再回头就不见了畅翔的踪影。
头顶的氧气面罩开始缓缓降下，我能做的只有配合乘务员了。趁机身的晃动没有之前那么明显，我按照乘务员的讲解套上救生衣，系回安全带，再戴好头顶的面罩，盘腿坐在椅子上。
刚做好这一切，飞机就开始左右摇摆，我看到有的乘客越是紧张手脚就越是慌乱，救生衣如何都穿不上，乘务员过去帮忙时自己也摔在地上，一切都开始失去控制。我坐在窗边，右边空出畅翔的位置，想要帮忙附近也没有人，而隔着一个位子的麦祺已经动作迅速地做好了准备工作。
我正在看自己还能做什么，忽然发现机身猛地斜向右侧，像是就要这么坠下去。撒乱的物品全都滚到了一边，尖叫声哭喊声响做一片。很快飞机又恢复了平衡，耳边传来压抑的嗡鸣声，身体感觉到了失重，我们开始迫降了。
其他人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机舱里一片死寂，只有灯光忽明忽暗，滋滋啦啦发出怪异的声响。
按照乘务员的指挥我摘下面罩，将头埋在膝盖中间，心跳不合时宜地快了起来，强迫自己镇静，等待那最后的时刻。
呼，吸，呼，吸……一声巨响，飞机爆炸了！
机舱拦腰断裂开来，强劲到要把人撕裂的风从破口汹涌而入，我惊愕地发现自己真的被风挂走了！我还在座椅上，安全带将我紧紧固定，只是炸飞的机翼连同一侧机身以及坐在窗边的我一同坠向了脚下的大海。
耳边呼啸着风声，头顶是更剧烈的爆炸，翻滚跌落中我看到蔚蓝广阔的海面近在咫尺，知道自己死不了了，闭眼屏气，一阵剧烈的冲撞后，我落入了海水之中。
睁眼，四周一片幽蓝，海水巨大的压力令我感到沉闷，摸索着解开安全带，我朝头顶那随波晃动的光亮浮去。
十米，五米，三米……终于到了海面，一把摸去脸上的水，我猛地开始换气。
海面上一片狼籍，残损的机翼碎片和一些烧焦的尸体漂浮在四周，燃烧着的机身尾部垂直插入海水中，浓烟滚滚。隐约间我听到一阵孩子的哭声，方向来自残存的完整机舱，而那一截正没在水里。理智告诉我也许飞机还会爆炸，我必须马上离开，可那揪心的哭声却令我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再次潜入水中。
纵然是七月，海水还是冰冷的，未充气的救生衣替我保留着一些温度，我以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游到机舱附近，开始寻找哭声的来源。透过舷窗可以看到舱内的一切景物全都调换了位置，整个机舱几乎垂直于海平面，有的乘客因为救生衣充气暂时卡在座位上无法移动，有的乘客被甩出座位撞伤已经丧命，而那些还活着又可以移动的乘客正试图爬到机舱头部去。机身此刻以陡直的角度竖在半空，他们如同从深井向上攀爬，在舱内尚可沿着一层层座椅向上，但到了连接两个机舱的过道，却因为四壁光滑，想要上去很不容易。
我急忙浮到海面上，从火势较弱的一处破口钻进去，迅速来到过道附近。通道口应该已经聚了不少人，不过从我的视野只能看到六七个，他们都站在椅背上，如同站在半空中，如果这么摔下去，从舱头落到舱尾，就如同落下十几米高的楼房，情况很危险。没有工具，我只好一只脚向下探到舷窗狭窄的边缘上借力，弯腰伸手打算把他们拉上来。
下面的人看到有人来搭救，争先恐后的想要先爬出来。穿灰西装的男人推倒了跟他争强的人，穿花裙子的女人抓住脚下的椅子才没摔到机尾去，灰西装毫不在意；带金边眼睛的男人大呼别挤，却把身边的几只手按了下去，奋力向上想要抓住我的手；一个年轻小伙子开始顺着过道攀爬，没有地方落脚就踩在了灰西装的头上，灰西装一把将他拽了下去，幸亏小伙子身手好才没有掉下去……
我见状怒吼道，“谁再抢谁就在这里等死！”我故意把死字说得非常大声，人群一下安静了下来，全都抬头望着我。现在绝对不能乱！
我怕吊在椅子上的那个女人会摔下去，便让她先上来。她体重不轻，又很少做这种事情，因此动作非常缓慢。底下的人为了能快些轮到自己，开始帮忙推的推抗的抗，好在过道并不长，底下有人托起，加上她本身的身长，头顶刚好就到了出口。我抓住她的肩膀，用力将她拽了上来。可她上来后竟然自顾自逃命去了，从机舱侧壁的巨大破口处跳入海中，慌乱中她才想起自己不会游泳又大呼救命。我愤怒地抓起旁边一个已经脱离固定的椅子扔了出去，椅子的质地勉强也可以当救生圈了。
没有再管逃命的女人，我朝下恶毒地喊道，“如果谁上来不管别人就跑，我就立刻杀了他！”虽然不知道这样的威胁对于这些已经失去理智的人到底有多大作用，我还是怒视了他们一圈，然后再继续探下身拉第二个。
这回上来的是那个年轻小伙子，因为我需要人帮忙，他的身手不错，只是稍微一借力就上来了。他很合作的没有离开，于是我们开始拉第三个人，然后是第四个第五个。当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后，帮忙的人也多了起来，虽然还是有人溜掉，但进度明显加快了。不过这留下来的人恐怕有一部分只是因为不会游泳，飞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也许让能逃掉的人赶紧离开才是，
想到这里我朝身后聚集的人群说道，“飞机还会爆炸，想离开的人可以走了。”
果然有人开始着急的哭喊自己不会游泳。
“爸爸，我怕。”一个小男孩的声音。
“椅子可以当救生圈。”我对他的父亲说道。
父亲感激地朝我点点头，脱下自己充气的救生衣套在小男孩身上。
“可是妈妈也不会游泳。”小男孩指着旁边头部受伤的女子问，那人应该是他的母亲。
“没事，爸爸会照顾妈妈的。”那位父亲微笑着摸摸他的脑袋，找来一个松动的座椅，我目送他们一家三口离开。
人群慢慢开始疏散，他们攀爬着椅子，从飞机的破洞处离开，最后只剩下两三个人还在帮忙。下面的人也已经不多了，而那吸引我过来的孩子哭声还在持续，我的心里一阵焦急。
有人忽然惊呼，“漏水了！”
现在下面还剩三个男人，他们怕自己成为最后一个，都不肯帮对方先上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跳了下去，勉强落在下面的椅背上，可那椅子因为刚才承受了太多的重量忽然松脱了，我急忙跳到旁边一张椅子上才没有掉下去。
也许没想到这种情况下我还会下来，那三个人忽然愣住了。
我站稳后朝他们吼道，“动作快点！”
他们三个人轮流着帮对方上去，剩下最后一个时，我躬下身让他站到我肩膀上，他似乎窘迫了一下不过还是照做了。两个人的身长加起来，他基本就够到了上面的机舱，然后有人把他拉了上去。
“你们走吧！”我朝还在上面张望的人喊道。现在剩我一个人在下面，他们留不留下都没有帮助了，更何况飞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能走一个是一个。
朝他们说完，我就开始向脚下的机舱张望，寻找那哭声的来源。呈90度倾斜的一排排座椅上还坐着几位乘客，大概在飞机坠落时就已丧命，此刻被身上的安全带束缚在座椅上，头和手脚却随着重力下垂，整个人就像吊在半空中。海水从机舱破口汹涌而入，靠近机尾的部分已被淹没，杂物和几具尸体随着水面的漩涡漂动，水下依稀看到一些固定的人影，他们面朝下坐在座椅上，头发随着海水剧烈的晃动而飘荡。
那么哭声是从哪里来的？附近嘈杂的水流声影响了我对声音来源的判断，目光重新扫过那些座位上的乘客背影，确实全部都是成年人。
飞机就算不爆炸，不用一分钟也会沉没，来不及再考虑了，我赶紧顺着座椅向下攀爬，开始以最快的速度检查每一具尸体。
在确定一个消瘦的老者已经死亡后，我忽然感觉到孩子的哭声就在附近，急忙从座椅边缘探出身，倒吊着察看下一层，然后我就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了。
虽然是倒置的影像，但并不妨碍我看清楚那是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她的头部因为异物撞击满是鲜血，面部表情扭曲，已经丧命，却死死护着怀里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小女孩头部裹者毛毯，身上套着充气救生衣，又整个人一起躲在老太太的衣服里面，再由安全带将两个人固定在一起。老太太用自己瘦弱的臂膀把小女孩护在胸口，五指努力张开最大面积地裹紧毛毯，尽一切可能保护着小女孩。我不知道她是如何在那么紧急的情况下一个人完成这一切的，只是小女孩的嚎啕大哭证明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翻身跳到下一层，蹲在座椅间狭小的空间，我看到小女孩惊恐的眼睛，她的小脸憋得通红，满是泪痕，头上两条细长的小辫子已经被揉得乱七八糟。
“不哭不哭，没事了。”我说着赶紧解开安全带，将她抱到怀里，肩膀顶住因为重力想要下坠的老太太。虽然已经知道老太太没救了，我还是在紧迫的时间内做了一件不理智的事——将她的安全带扣好，让她继续保持着坐姿，而不是摔下机尾。
小女孩惊恐地看着满脸鲜血的老太太，嘴里嚷着奶奶奶奶，哭得更厉害了。海水正在迅速地涌进机舱，时间真的不多了，我安慰地摸摸小女孩的脑袋忽然撒了个谎，“我们跟奶奶做个游戏好不好？我们躲起来让她来找我们。”
小女孩的哭声慢慢小了下来，她抽噎着问道，“那我们是玩躲猫猫吗？呜呜……”
“是的，”我点点头，拉着她的胳膊环住我的脖子，双脚架在我腰上，“抱紧咯，游戏开始了。”
“恩。”小女孩很乖地搂紧了我。
我一手抱着小女孩，一手扶着上方的椅背起身开始攀爬。单手施力令我有些行动不便，不经意间机舱涨水的速度就赶上了我的脚步，小女孩害怕地探出头去看，我赶紧用肩膀挡住她的视线，加快了速度。
在被海水淹没前我们到了过道处，现在上面已经没有人了，而脚下的海水几乎漫到了我的膝盖。
我问怀里的小女孩，“你可以自己抱住我吗？掉下去可就输了哦。”
小女孩听话地扭动了一下小身子，抱的更紧了。
我腾出双手平举着撑在通道墙壁上，一脚踏上旁边的舷窗边缘，慢慢把重量挪到窗台上，人便站高了一些。接着双手继续向上移动，再将另一只脚踏上通道墙壁。
墙壁十分光滑，需要使非常大的压力并且迅速移动才可能借力上去，我一运气正要发力，忽然就听小女孩大喊一声，“爸爸！”
太好了，有人帮忙！我正想着怎么把小女孩先递上去，一抬头却惊愕地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和那缠着绷带的右臂……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上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