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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尾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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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来,A信手拍着掌,“很聪明,不,应该说是非常聪明。你是怎么看出漏洞的?”
“应当说是你太自负了,A小姐。”黑子平静的说。“尽管记忆轴直接切换到高一的时候,但是随随便便把‘藤卷’这样的词汇直接说出来,也不会对你造成什么有利的结果吧?”
“还有青峰君,他身上的问题太过明显了。试探之后更是暴露的一清二楚。”樱井补充。回到真实之后他整个人的气质近乎发生了颠覆性的转变,或者时间这种东西也会修正很多人原本的弱点,渐渐地变得坚强起来。樱井身上原本的那些近乎卑怯拘谨的成分,如今已经变成了更为从容自若的风度和礼貌。依旧如同小鹿一般温润明亮的眼睛里,有一种让人不由自主的去信赖的力量。
“两个女孩子,还有黑子君的那只宠物犬也是。”
“仅仅只是凭借这些证据你就贸然只认自己的经历是他人编制的幻觉?”A冷笑,“自负的到底是谁?”
“确实。”樱井倒是非常坦荡的承认。“我只是察觉了有一些不对劲,具体的信息也是黑子君传达给我的。但那时候也只能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态,不过结果证明猜测没有错。”
“其实我并不介意为您逐条指出和解释暗示的错漏所在。”而黑子则是语气淡淡,一如既往的用这样没有过多情绪色彩的调子说出种种惊人的秘密。“不过,在此之前,能告诉我们你这样做的目的么?”
“为什么你们问我就要回答?”A嗤了一声。“我们今天经历的这些事,就算我有前科在,拉到明面上说最大也不过是一场过分的恶作剧。”
“拒绝回答也可以,我们同样有自我猜测的权利。”黑子完全不以为意的说。
“说到藤卷先生,我倒是想起来一个人。”樱井回忆道。“黑子君你还记得么?我们最初打算把高中时代的事情作为素材分享出去的时候,和第一次藤卷先生见面陪他一起来的那个大学同学。”
“记得。有点……微妙的一个人。”黑子说。
“我也记得那个人的眼神看上去有点歇斯底里。说危险不至于,但的确让人不怎么舒服。这么说来前段藤卷先生的作品威胁事件,也是这个人一手操办的吧?”
“应该是。”黑子点头。“我记得那个人的家境不错,也有精力和时间玩手段。”
“只可惜出现显贵手腕却不怎么入流。”樱井说,然后是他这个年龄已经少见的道歉。“对不起!刚刚那话说的有些刻薄了,真的很抱歉!”
这时黑子忽然转头望着在另一边脸色已经宛如冰封一般的A,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起来A小姐也是月前才出狱吧。之前拥有那么高的社会地位,从零打拼想必很辛苦,经济状况也是个问题……”
“够了你们!”A猛的爆发出声,本来就已经冷到零点以下的声音此刻简直趋近绝对零度,“既然已经被你们看穿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确实是那个人出资要我来的,目的只是毁了那部漫画而已——老实说我也不懂,他为什么这样执着于一个小孩子娱乐的东西。”
“……漫画的原型是我们身边的人。而素材则来自于我们两个。”黑子缓慢的一字一句的:“也就是说,如果在认知层面彻底毁掉我们对于同伴的感知,就能从根本断了这部漫画的源泉了——这时你的思路?”
“是。”A咬着牙承认。
“听上去荒谬可笑到极点。”樱井说,摇了摇头,“但是向着更深的方向思考的话,确实令人不寒而栗。”
“那又怎样?”A依然咬着牙,“这些都只是你们的推断,找不到证据就毫无意义。”
黑子叹了口气:“A小姐,要知道我也是对于心理学很兴趣的人。在你出事之前我也曾一度崇拜过你——或者说现在,你依然是我所尊敬的人。起码这样逼真的幻觉,操纵一群人在其中博弈,这需要非常强大的思维构建能力,并不是哪一个催眠师都能随随便随便做到的。”
A怔了一下,为这意料之外的恭维。接着脸色稍稍缓和了一点,显然虽然情形完全不对,这话她依然听得很是受用。
“只是借用你们的认知能力构造那些人而已,加上我自己看过漫画的一些理解作为引物。一个人在没有意识崩溃之前是不会想到去怀疑自己的,也就是说用你们自己的意识构建的同伴你们是无法怀疑的。”
“所以说,当我的‘赤司君竟然能够准确的指出每一个杀手’这个念头,闪过之后,我也被他所‘识破’了。”樱井有些了然的说。
“没错。”A点头,看上去真的很自得。
“可是这样也就是势必会引人怀疑了。尤其是在青峰君的问题上。无疑,这个人的构造你进行了大量的干涉,在局中似乎已经成为完全跟票的角色了。”黑子说,“我能理解,在你的角度他确实是一个相当棘手难办的人物。漫画讲述的那些人里面,现在唯一一个在打球的人就是他,所以你要努力保证他在游戏里扮演一个参与但是无身份无作为的人,还要保护他活到最后。其他人可以通过结局的所谓‘游戏惩罚’在我们的认知里剥夺打球的能力,进而无法作为素材提供给藤卷先生,但是对于他们现阶段的正常生活则没有任何影响。青峰君则不行,因为他现在还在打球,而且在国际上相当有名望,一旦我们的认识和现实产生明确的矛盾,这个局不攻自破也是时间问题。而那时候造成的影响,应该说A小姐也没有办法有‘恶作剧’之类的说辞了吧?”
“……”沉默了一下,A点点头。这确实是她的思路,没有什么可辩驳的。
“但是我还是不懂。”黑子轻声说。“即使是通过认知方面进行干扰,也应该有很多办法。A小姐你既然已经把我们约出来,面对面的进行意识干涉是很容易的事,又何必绕这样的一个圈子、把自己也置于不利的地步?”
“你还真是为我着想。”她冷哼。
“只是不解而已。”黑子淡淡颔首,“况且我说过了,A小姐确实是我非常敬重的人。”
“一些行为美学,还有尽可能的甩脱责任?”她耸了耸肩。“天黑请闭眼是我学生时代最喜欢的游戏,那时候我从来都没有输过,太过危险被每一个参与游戏的人警惕,不是开局被杀手杀死就是在第一个白天被集体票决,最后沦落到只能做法官的地步。“她这样说的时候,眼睛里有种近乎怀念的光芒在闪烁,隐约有种少女的意味在里面。“但是,现在我输了、反正我输了没什么可说的。”
“说到底自负我承认。”她说,“我没觉得这是个贬义词。”
致人死地的恶趣味,或者这个词更加准确一点。
这世上的天才或许总有一些奇怪的、近似强迫症的坚持,觉得自己永远都应该在世界之巅一样。被其他人顺从,即便没有认同也无可奈何。
然而,这个女人陡然间变得坦然、甚至有点认命程度的态度,让人隐隐觉得有点不妙。
“A小姐。”这次是樱井出声劝慰。“能看出您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日后只要以端正的态度对待事业,必定还会有更加重大的进展的,又何必做这些不入流的事情来作践自己换取微小的利益呢?”他的声音不同于黑子的淡漠,宁静而温柔,似乎一直能让人的心都跟着泛起暖意。“不如在造成恶劣后果之前及早脱身。你没必要和那个人同流合污的。”
“你们需要我做什么?”A的声音里第一次听到了软弱的痕迹,似乎意志真的在崩溃的边沿。
“那个人的联系方式。”黑子说,“你一定有的吧?”
“是。”A咬牙,“那么之后呢,想没想过后果,我还会重新被关进去的——你知道我那些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么?我拼了命用尽各种手段才减刑离开,再要我进去一次我做不到!”最后似乎已经破音:“我会疯的!我的事业已经彻底毁了,可是我还想像正常人一样活着!”
“那……”樱井有点迟疑的看着黑子。犹豫着要不要提出让她留下线索就离开,对于A的□□报警时合理规避之类的建议。
“你们一定觉得我是那种贪图钱财的人!”声音拉长带了哭腔。“是!没错!什么天才……这都是个笑话没人知道我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我要很多很多钱,受很多很多人尊敬,这有错么?!”
“我只是、只是想让我母亲去商场挑选衣服的时候不需要看价签而已!你们这些生活优渥的人怎么会懂!”
这样歇斯底里喊出的话语终于让对面的两个年轻人都不由自主的沉默。
“但这也不是你伤害别人的理由。”黑子想这么说,可是看到这个也没有到三十岁的年轻女人近乎绝望的眼神,那些话也最终只能是化作了沉默。
“我……”他诚心实意的想要安慰点什么,但是和A眼神对上之后瞬间意识到不对!
只是一个晃神,眼前光影似乎错乱了一下,能清楚地看到那个女人的眼睛从原有的悲伤柔软重新变得冰冷而锐利。而紧接着,在西餐厅的门口,那个女人的车子绝尘而去,影影绰绰看不清车牌号。黑子和樱井有点唏嘘的对望一眼,无言。
不过好在,多少还是有一些线索的。
“报警吧。”
——最后,似乎也只有这样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