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香》莲妖千秋

6、第五章 别人的身体

　　且说洛笙正是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钟声与嘈杂声吵醒，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忍着腰腿的不适走到门边，却是只闻声音不见人。她支着双手靠在梳妆台前，月光从窗口洒进来照得窗边犹如白昼。
　　铜镜在月下掩映着房中的物事，也照出了洛笙的样子。她正是一眼扫过，本也没有在意，只是隐隐觉得镜中影象有些不对劲，待得正眼瞧去，登时吓得大叫起来：“鬼啊……”整个人一个惊怵就往地上滑落，却又偏偏倒霉地碰到了背上的伤口，撕裂感袭来，只疼得她眼泪水满眶。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陈嫂手中拿着一根木棍猛地闯了进来，大呼：“发生什么事了……”然后就看见洛笙倒在地上，浑身在颤抖，背后衣服上也染了一小滩血迹，再警惕的四处望望，并无什么可疑的东西。她扶着洛笙坐回椅子上，将她搂进怀间安抚地拍着好让她平静下来。“洛姑娘，发生什么事了，不是叫你好好躺着不要下床吗？”
　　“有鬼……”她颤抖着指向铜镜，将头埋进陈嫂衣间，就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死死的不肯放手。
　　一句话吓得陈嫂也有点毛骨悚然，她挪了步子过去，将手中木棍捏个死紧，斜着眼瞄了一下，赶快将头缩了回来，过了一下，又将头伸过去，却哪里有什么鬼了，不过是自己的影象罢了。她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将铜镜递与洛笙让她仔细瞧瞧。
　　洛笙掩耳盗铃般的将眼眯成了一条缝，准备一看到不干净的物事就马上闭眼，可那铜镜里的影象也如她一般的眯着眼。她瞪大镜中人也瞪大，她眨眼她亦眨眼，动作如同一个模子印出来。她突然伸出手去在自己脸上狠狠拧了一把，只见那镜中人也如自己一样疼得将脸扭成了苦瓜，一团晕红扩散在刚刚被拧的地方。
　　“洛姑娘，你这是做什么？”陈嫂被她的动作给看傻了。
　　“我在看看自己究竟是不是醒着！”镜中人也如是一般地说。洛笙用手指触过镜面，让她的手与镜中人的手相连接，然后清楚的告诉自己，这确实是自己的影象。
　　只见那镜中人模样看上去比自己还小一些，却远比自己要美得多。只见她发如流泉，衣似蝴蝶，眉若远山含黛，面似海棠着露，即便是眼睛扑闪的瞬间也是千种风情。站起行之则同杨柳临风，袅娜多姿，她还只道是自己受了伤才会如此，此前一直躺在床上被疼痛折磨也没多去注意这些了。
　　莫非自己占用了别人的身体？她是谁？看这皮肤细腻光泽保养极好，手掌柔韧不带茧，这样一副身子该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战场上，而且没人认识她？而自己的身子呢？这一连串的问题袭来让她既惊恐又难过，其中还隐隐有些兴奋。女人到底是虚荣的动物，现在这副模样是自己曾经百般羡慕的，只是这并不是自己。而且她要是能回到千年以后，找不到自己的身子或者身子已经腐烂，岂不要成了一缕孤魂？莫非苍天注定让她留在看着时代的变迁，看着一场场战争在眼前爆发，看着一条条生命无辜消失？
　　陈嫂见她行为怪异，将手覆在她额头，凝了神探着，心道：“这洛姑娘该不是高烧还没好吧，可明明几日前就已经退下来了啊？”
　　洛笙哭笑不得地掰下陈嫂的手：“我没事，只是受了点惊吓而已。刚刚那钟声是怎么回事，大半夜的可怪吓人。”她想她若长此下去，定能成为说谎的高手，现在都已经是脸不红，气不喘，眼不眨的高境界了。
　　“估计是外头又打起来了，你好好睡着，不怕，看寨里的动静估计隔得远。”陈嫂还真以为她是被钟声所吓赶忙安慰道，然后扶着洛笙躺回床上，又给她在伤口上抹了些生肌膏，拢好被子这才离开。
　　洛笙躺着怕扯了伤口也不敢乱动，闭上眼脑中闪现着这些日子以来的奇异画面。陈嫂的慈爱，石之谦的冷漠，还有青岚的和善。
　　朦朦胧胧她似乎看见青岚带着惯有的浅浅的微笑着向自己走来。近了，为什么他笑她的心里也隐隐都是开心。他依旧在笑，她慢慢的走近，他停住站在原地伸着手等着她。近了近了，她想将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手间，感受他似水般的温柔，可是当指间相触的那一刹那，他就像幽灵一样的凭空消失了，空气中只回荡着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等……等我……我……”
　　洛笙一惊醒来，才发现自己在做梦，可为什么梦里他会消失？这个梦又在预示着什么？但这结局总是不好，倒让她的心惆怅起来。
　　窗外月依旧，树木的影子倒印在窗棱上，伴着草丛中鸣虫的歌声婆娑起舞。没有千年后车水马龙的街景，没有千年后灯红酒绿的喧哗，没有千年后闪烁不定的霓虹灯，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而自然，鼻端漂浮的是属于自然的香气，闭着眼仿佛可以听见风吹动帘帐的声音。
　　青岚，青岚，这个梦你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