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一对一》箐菱

5、时光逆旅初印象

　　谭江后半夜睡得很安心，一觉自然醒，阳光的触角已经从窗帘的缝隙里伸进了房间。此时再看墙上的画，没了昨晚的朦胧和清凉，下雪的海边、一个人的舞蹈，在阳光中竟散发着柔柔的温暖。谭江放心地笑了，他可不想面对一个忧伤的女子，就算是幅画也不行。
　　谭江并不如往常一样急着起床。他回想着昨晚的月光和星星，想起自己误打误撞来到这里然后离开最后又鬼使神差地回来，好像一场梦。他想把这场梦做一个解析，用逻辑把里面的人物事件串起来，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就是没法静下心来想个清楚，思路总是在黛雪这卡壳，脑海里一出现她的身影神经就不听使唤。几次努力之后，谭江接受了一个无奈的事实：他碰到了对手，一个挑战他的逻辑和理性的对手。
　　“不想了，起床！”谭江在心里给自己下了命令，便一溜烟坐了起来。起床第一件事是习惯性地直冲盥洗室，快速刷牙、洗脸、刮胡子。他无意间从镜子里看到了墙上的喷头，愣了一下。“没有水，不能淋浴，为什么要装热水器和喷头？”谭江在心里重重地打了个问号！他发现热水器周边没有任何连接线和输水管，很明显是不能用的，但是又被擦拭的干干净净，不像是废弃物，他不解地盯着它看，直到发现热水器顶部有一个盖子，才如释重负。激动地搬来凳子爬上去，打开盖子，大惊，竟然真是个储藏箱！里面是一些不常用但很重要的东西，一个五金工具箱，一个小控电箱，还有一根网线！所有这一切都不比上另一样东西带给谭江的震惊，那是两张礼品卡，确切地说是两张手工制作的生肖卡片，一张卡片上是一只小牛，另一张上是一只小老虎，牛和老虎用干树枝、树叶、小石子等粘贴而成，简单不失逼真，谭江怔怔的看着他们，眼睛一动不动，整个人也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快静止了，只剩下心跳和血管全速运转。“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些卡片？！这是哪？她是谁？”一大堆问题争先恐后地从谭江大脑里跳出来，他的心里已不是好奇所能形容，他甚至感到一丝恐慌，生来从未有过的恐慌，这里有一股魔力，这个村子这座房子这房子里的人和事都有魔力，神秘的魔力。谭江赶在思绪变复杂之前慌张地盖上了盖子，深呼吸一口气，一手搭向墙壁，又正好按在了喷头管壁中间的一个开关上，一阵音乐响了起来，原来这个喷头是个音乐播放器，不过谭江这会并不很惊讶，或者说他根本没有精力再惊讶一次。他从凳子上下来，决定暂时不理这个奇怪的储藏柜和音响。
　　谭江收拾好自己，准备出去透透气。关上门的瞬间，看到了门上贴着两张便签条。
　　“早饭在锅里热着。”后面画着一张笑脸，署名“薇”。
　　“午饭？自己动手！”署名“雪”。
　　谭江一手一张便签纸，来回看了两遍，便向楼梯走去。心想这两姐妹还真是，个性分明。
　　他来到厨房，打开锅盖，还真的有早餐！两个包子，一个煎蛋，一杯豆浆。看到早餐，谭江才感觉自己肚子饿了，他虽然从小在城里长大，但对吃的并不讲究，更没有什么专碗专筷的要求，所以吃起来很香很满足。
　　尹梦莎一早就坐在荷塘边看荷花，她有点心不在焉，心随着屋里的点滴声响而动，她在等谭江，一有声响她就进屋，早上她已经进进出出十来次了，深怕错过他下楼。可当她真的听到了脚步声，而且确定是他的脚步声时，却突然忘了自己是在等他，反而看着眼前的荷塘发起呆来，身体石头一样僵着，肚里却像打翻了百味瓶，酸甜苦辣蜂拥而至，心里不由自主地填满泪水，源源不断，只差溢出来。
　　谭江吃完早饭，往后门的荷塘走。不大的荷塘铺满了大片大片的绿色荷叶，中间偶尔冒出一两朵粉色荷花，让人心清气爽。谭江看到了坐在荷塘边的尹梦莎，有点震惊。她正呆呆地看着前方，和他第一次进这个屋见到她时一样，身上罩着一股说不出的气息。
　　尹梦莎感觉到谭江在看他，便关起了记忆之门，快速平复自己的心情。她温和地转头问谭江：“吃好了？吃饱了吗？”
　　“饱了。”
　　“你是来旅游的吗？”
　　“是！不是！……是。”很简单的问题，谭江却答得吞吞吐吐，和他惯常的作风完全不一样。
　　尹梦莎看着谭江，心里控制不住一阵阵感动，便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继续问道：“你准备住几天呢？”
　　“三天。”谭江这会是脱口而出的，他从小喜欢用‘三’这个数词，尤其在时间上。
　　“哦……想好去哪玩了吗？”
　　“没有。阿姨，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尹梦莎听到‘特别’两字，眼角泛起了笑意，一时忘情地说道：“特别不特别，全在于看风景的心。”那是她心里的话，她无数次地践行着话的意义，但从未对外人说起过，今天竟不由自主说出了口，而且那样自然，就像是年轻时的自己在对着他说，尹梦莎心里充满幸福的同时有一丝少女的羞涩，赶紧转移注意力补充道：“有机会，让黛雪带你到处走走吧。”
　　一听到黛雪，换成谭江不自在了，为了盖住内心的波动，他故作冷静地问道：“她也是导游？”
　　“呃？”尹梦莎一愣，“哦，她不是导游。”她的心里再次略过一丝甜甜的回忆，脸上爬着陶醉的笑容。是啊，她不是导游，但她是他一个人的导游，她只把眼中的风景指给他一个人看，只让他一个人走进她的童话世界，也只有他看得见她眼中的美，她自作主张地把谭江和黛雪看成自己的青春，那段美得让她回忆一辈子珍藏一辈子的岁月。她尽情地陶醉在回忆里，有些事一旦开始想就再也停不住了。
　　谭江被尹梦莎身上的忘我情怀震撼着，就像一名虔诚的信徒在为一句禅语苦恼纠结之际看到一束佛光时的恍然领悟，虽然他并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一定是一段很美的爱情。那一刻他仿佛明白了什么是爱，什么是幸福。

　　“妈，我回来了。”黛雪的声音打破了荷塘边凝固的画面，说着她已经走进厨房，拎着大袋小袋的菜。
　　黛雪在门口就看到谭江的车，果然还在！一进屋更是一眼看到了傻在荷塘边的他，气就莫名其妙上来了。将菜放在桌子上后便冲着他喊道：“你怎么还不把车开走？”
　　“啊？”谭江应声回头，心里一个冷战。听这语气，肯定是又变回那个不好惹的女孩了。
　　“不是说好，车子不能停村里的吗？开走。”
　　“现在？”
　　“你说呢？”
　　“好。”谭江说着向门口走去，没有不开心也没有怒气。
　　“等一下！”黛雪冲着即将消失在门口的谭江喊道。
　　“干什么？”
　　“你中午回不回来吃？”
　　“回来！”话一出口，谭江就被自己的干脆吓了一跳。
　　“那得早点回来，想吃午饭得自己动手。我可没有薇那么好心哦。”黛雪一般命令一般撒娇地说道。
　　“哦！可是我不开车怎么回来？”谭江对于黛雪的奇怪要求，接受能力已经很强了，事实上，他心里是乐意配合她的。
　　“走路不会吗？”
　　“会。但是估算一下，镇上步行回来至少要两小时，现在九点半了……”
　　“两个小时？”黛雪一愣，嘴里跟着轻声念了一遍。她在这里二十来年，到镇上的这条路走了无数遍，每一个弯每一棵树每一块石头都清清楚楚，却从来没有时间的概念。
　　谭江看气势逼人的黛雪突然在那里发起呆来，思绪不由自主地受她牵制，也就立在原地发愣，静静等着她回应。
　　在黛雪回来的时候，尹梦莎就起身准备进屋了，此刻她正站在黛雪身后，惊讶地看着谭江，眼珠一动不动，把他从清晰看到模糊。“两个小时”，尹梦莎在心里默念，好熟悉的感觉，好陌生的词汇，是她把时间遗忘了还是时间遗忘了她，或者只是她把时间锁在了相框里…
　　就在三人各有所思，各自发呆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想起，顿时沉静的空气又不安起来了。